“嘩啦”一聲,一股濃郁的清水潑到了福威的臉上,緊接着一個很厲害的女聲怒吼道:“醒醒!”
福威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極其潮溼而黑暗的屋子當中。有三個紅眼蛇妖手持三叉戟對着他。他想動一動,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被鐵環鎖的死死的。他扭頭看了一眼,那鐵環只不過是最最普通的鐵環。他雖然無法掙脫,但是也確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快說!你是不是三清觀的同黨!”一個紅眼蛇妖把三叉戟對準福威的脖子逼問道。
福威此時沒有武器,但是他依然很硬氣:“三清觀的人是我殺的,你們若想報仇,那便來吧。皺一皺眉頭我就不是英雄好漢!”
另一個紅眼蛇妖對他怒道:“你還敢嘴硬!”
福威惡狠狠地啐了那蛇妖一口:“呸,什麼亂七八糟的?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便不是!今被你們擒住,唯有一死而已。”說着他一擡脖子:“動手吧!”這時候第三個蛇妖很憤怒地一伸三叉戟,戟尖更對着福威的雙眼,只差一點點的距離,福威對着那蛇妖怒目而視,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時候從另一側又扭過來一隻藍眼蛇妖,先瞥了福威一眼,隨後對那三隻蛇妖言道:“哼,什麼都不用問了。明天把他拉去處決!”福威惡狠狠地瞪着這些妖精,很無奈地看着這幾隻蛇妖一扭一扭地出了這個房間。他長嘆一聲,低着頭,閉目養神。
“我勸你還是跟她們坦白比較好。”在他旁邊吊着的一個犯人言道。周圍幾個犯人也連連說對。
“怕什麼?死便死嘛。只怨我一時不慎!”福威對着他旁邊的那個罪犯,怒氣未消地吼道。他的吼聲響徹整個地牢,驚醒了地牢內的所有人。
“比死更難受。”隔壁牢房裡的一個乾癟的老頭子言道。
這一句話反而讓憤怒的福威稍微冷靜了一點兒:“老人家,您這話怎麼講?”
整個兒地牢裡面只有那個老人自己有一個單間,那老人緩緩言道:“沒有雄性,她們會拉你去交配,把你活活吸乾。我在這牢裡待了一輩子了,我就沒見過這裡有哪一隻蛇妖是老死的。”這一句話說的福威當時就沒氣兒生了。周圍那些被鐵環吊着的罪犯也提醒他:“哎,是真的,是真的!”那老人言道:“小夥子,你還是歇歇元神吧,忍一時風平浪靜。”
福威覺得這個老人家言語之間充滿了智慧,他便轉換一下話題:“對了各位,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一個罪犯言道:“我是金刀寨的,那天我截殺了一個前往永寧的貨郎。並且把他的貨全都給了老大。唉,悔之晚矣啊。”
另一個罪犯也連連嘆氣:“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該殺東村的李寡婦一家,把我欠他們的二兩銀子還給他們也就沒這事兒了。”
斜對面有一個女罪犯言道:“採花賊,哎……”福威這便明白了,這裡關着的都是一些惡人。他突然又一轉頭看向牢房裡坐着的那個老人,便問道:“老人家,那您是犯了什麼事兒的?”
老人拿柺杖指着福威言道:“我啊,年輕的時候對女人朝三暮四,換了三個老婆,還殺了自己的原配。我是第一個被抓到這裡來的,後來我爲她們做苦工,還教她們種田。她們便不再打我的主意,雖然沒有把我放了,但也每天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一直到現在。所以我勸你啊,年輕人,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說着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鱈魚,一邊吃一邊問:“哎,那你是因爲什麼被抓進來的?”
福威便把自己的所作所爲與衆人說了,大家說什麼的都有。其中一個犯人言道:“我們都是將死之人了,說什麼也沒用了。”那老人突然站了起來,他很吃驚地言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就不應該死啊!”另一個犯人對他放馬後炮:“金眼蛇妖你都敢救,你真是個不知死的人!只怕那蛇妖啊,會跟你一輩子。”
福威不解:“不會吧?”
那老人微微一嘆氣:“怎麼就不會呢?你身邊的那一隻是王室的人。他們有一個習俗,就是她們的‘傳毒儀式’。倘若她們真心愛上了某一個,她們就會把自己全身的毒全部涌入對方口中,如果承受得起,便是一生一世。如果承受不起,便化爲灰燼。那金眼蛇妖的毒,連一頭犀牛都頂不住一小口,更何況是你?你還是多加小心吧。行了,你還是先睡吧,到了明天據理力爭,你也許還能活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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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卯時三刻,從地牢外進來了二十幾只紅眼蛇妖,兩隻一組架着一個人就往外走。大夥兒都嚇得哇哇大哭,後悔自己這輩子怎麼就做了個壞人。裡面的那個老頭坐在牢房裡一個勁兒唸佛。在從牢房裡七拐八彎地出來了之後,福威便看到了外面的時間。這裡藍綠色的天空,上面隱約還有一道彩虹。在彩虹的映襯之下,大山前面有一尊巨大的石像,那石像就和這裡的妖精一樣,人面蛇身,但是慈眉善目,雙手捏着泥人。福威緊接着往腳下望去,整個村子的都瀰漫着一股很重的潮溼之氣。村子裡沒有排水口,地面上的水完全可以沒過福威的腳脖子。
再往兩側看,有七八處從地底下涌出來的溫泉,有幾隻蛇妖在溫泉裡面嬉戲玩水。右邊有一個石頭大殿,工藝粗糙,但非常氣派。石門上有蛇的圖案,但是很可惜,他不是往那邊去。大家再往前走,有一個巨坑,坑裡面全是各種瞳色的蛇妖,口中吐着毒液,用飢渴的眼神向上看,等待着犯人被押來。在巨坑的正前方,有兩隻長得一模一樣的金眼蛇妖。右側的那隻一擺手,犯人們便直接被推了下去。
福威見眼瞅着就往下掉,這時候突然一聲很響亮的“住手!”,從遠處飛奔來一直金眼蛇妖,順着巨坑就跟了下去,這一幕驚的大家都喂到巨坑前面看。只看見那金眼蛇妖很直接地護在福威身前,央求上面的另外兩隻金眼蛇妖道:“誤會,誤會!”此時福威已經被扔下巨坑,大頭朝下惡狠狠地摔在地上,起不來了。
剛纔那隻下令把犯人扔進去的蛇妖定睛一看,很不敢相信地叫了一聲:“柳....語?是你嗎?柳語!”
柳語對着體型最大的那隻蛇妖很絕望地呼喊:“娘!錯了,咱們險些犯下天煞之罪,他是冤枉的!姐姐,都搞錯了,是他一路護送我到這裡的!”此時福威全身被捆綁,依然很結實地在地上趴着。衆蛇妖都從巨坑上下來了,那隻最大的金眼蛇妖把雙手按在柳語的頭上,過了一會兒以後,那隻蛇妖才下令放開福威。
柳語俯身,很心疼地把福威扶起來。此時福威心裡依然有怨氣,他睜開雙眼仔細凝視着這裡的每一隻蛇妖,突然發現金色眼瞳的這兩隻長得和柳語一模一樣,只有體型最大的那隻左臉上有一道疤痕,疤痕上還隱約冒着黑氣。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別。福威安定地喘了一口氣,問道:“我只問一句,當時迷暈我的是哪一個?”
中等身材的那隻往前扭了一步:“是我。”柳語對福威介紹說:“這是我姐姐,柳絕。”
福威上下打量着柳絕,柳葉眉,櫻桃小口,長髮披肩,胸前一塊美玉,七米蛇身,黃黑相間。福威看看柳語,看看柳絕,反覆多次之後,他嘟囔了一句:“我還是分不出來。”
柳語這時趕緊拉住福威的手:“啊啊,分不出來就分不出來吧。明澤哥哥,咱們走。”這時候最大的那隻蛇妖發話了:“慢!死罪雖免,活罪難饒。”柳語對着聚靈老母不斷哀求,最後聚靈老母把福威繳了械,關到了一個沒人住的小屋子裡,地面上全是水,門口有兩名衛兵站崗。雖然這次不讓福威待在地牢裡了,但是福威無論走到哪裡,這兩名紅眼蛇妖都手持三叉戟跟着他。
福威隱約瞭解到了,爲了讓蛇妖行走方便,所以這裡的地面都有足以沒過腳脖子的積水。他從此便光着腳行走在大街之間。他見街上的這些蛇妖,有的在巨大的水池裡嬉戲玩耍,有的在街上一對一地施放法術,還有一些在石頭靶子面前練習劈刺和吐信。當福威從她們身邊路過的時候,她們都會很禮貌地回給他一個微笑。還有一些藍眼蛇妖在擺攤賣東西。
福威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這種地方,他走到一個玩偶攤位前,瞧了瞧那個金眼睛的玩偶,對那隻藍眼蛇妖問道:“這個多少兩銀子?”
那蛇妖言道:“十五貝。”
福威以爲自己沒聽清楚:“你剛纔說十五什麼?”那蛇妖道:“貝,十五貝。而且告訴你,這是一個容器,不是玩偶。”
然後福威不理解,他轉過頭去問跟在他身邊的那兩名衛兵:“貝是什麼?”那兩隻蛇妖不搭理他,他便只好對着那老闆客氣了一下,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裡,兩名衛兵就像門神似的站在他屋子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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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彩山間的大殿中,柳語正在和聚靈老母爭論不休。柳語怒道:“娘,你這樣太過分了!明澤哥哥他哪裡有什麼過錯啊!”
聚靈老母一轉身,身體進了大殿內的水池當中:“從他身上搜到了那一柄青銅劍,這還不夠標明身份麼?他是個獵妖人。”
柳語語氣穩定:“他如果真是個獵妖人,那我早就死了。”
聚靈老母一捋長髮,露出了臉上那道疤:“不殺你,難保他不是對你有所圖。”
柳絕很正經地對聚靈老母回答了一句:“娘,我也覺得蹊蹺。如果是尋常人,必定會和我計較當日我擒他之事,可是這人卻沒有。雖說我不信任他,但是我敢相信的是,他不像咱們抓的那種壞人。”
聚靈老母一個勁兒地甩手:“可是容不得我不懷疑啊。他身邊有蒼龍城的人。你可知……”
柳語插嘴道:“那他也對他們隱瞞了咱們一族的秘密啊。”
聚靈老母怒了一聲:“胡說,他根本就對咱們一族的秘密一無所知!總之,我留了他一命,你不要再說了!”
柳絕撫摸着柳語的腦袋:“妹妹,孃親的意思是,你信任他是你自己的事情,現在需要他對我們做出姿態,要讓我們全族人都相信他才行。我陪你去看看他,這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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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時分,福威在屋後的小河中抓了幾條白魚,他找了個小爐子加上火,準備烤來吃。那兩名衛兵就像兩根大蜡一樣盯着他看。此時福威對着那倆言道:“哎,這兒好幾條呢啊,你們也來吃啊。”那兩個衛兵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福威從屋子裡走出來,近距離盯着這兩個蠟像。他反覆地對着她們做鬼臉,沒想到她們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福威心想:“這衛兵真是稱職的很啊,這我晚上睡覺,可不用擔心什麼別的啊。”
福威此時拿過來一個烤魚遞到面前,想請她們倆一起吃。哪知她們突然把手中三叉戟一橫,對着福威的脖子,依然是一語不發。福威不敢惹她們,便往後退。他本以爲往後退就沒事兒了,沒想到這倆衛兵還步步緊逼,始終指着他的脖子。福威這時候反而更有點兒興致了。
福威對着她倆一笑:“哦?你們覺得這樣就能傷我。”他雙掌合十,繼續言道:“那咱們打個賭,我就以這雙手,鬥你們倆的三叉戟。倘若我輸了,我給你們磕一百個響頭!”
其中一名衛兵道:“你當真不怕死?”
福威手一拍牆,聲音突然放大了:“一百個!我還以爲你不會說話呢。”
另一名衛兵對他衝了一步,福威接着怒吼:“個兒個兒響!”
兩名衛兵見他心意已決,便雙掌一衝,對着福威就是一個兇猛的三連刺。福威一個起身,很輕鬆地就躲開了,緊接着她們把戟往下一掃,就奔着福威的腿而去。福威左腳一擡,右腳一落,正好把兩名衛兵的三叉戟踩在腳下。她們便使勁伸手向回抽,卻抽不回來。福威雙手一擰,涌泉穴一使勁,兩把三叉戟頓時飛起,被福威一手一個接住。兩名衛兵當時目瞪口呆。
福威把雙短戟往身後一背,眼神當中略微有點兒得意:“沒話說了吧?”緊接着他把三叉戟的柄對着對方,微微一笑:“還給你。”兩名衛兵見他這樣,怕他有別的意圖,不敢接三叉戟。福威也不強求,把三叉戟往地上一扔,快步回到屋子裡拿了兩條烤魚過來,對兩名衛兵道:“這是給你們烤的,不嫌棄就吃吧。”兩名衛兵手裡接過烤魚,一臉鬱悶地凝視着手裡的食物,似乎是擔心有毒。
此時柳語柳絕慢悠悠地扭了過來。柳絕很直接地問兩名衛兵:“看守的可曾順利?”
兩名衛兵手裡各一條烤魚,回答柳絕道:“大公主,他烤的。這個....”柳語接過來後半句:“吃吧,吃吧。沒問題啊。”
福威從裡屋又走出來,手裡拿着烤魚,很嘲笑似的說:“我還沒聽說過你們蛇妖一族怕過什麼毒呢。一條烤魚都不敢吃。”說着又遞給柳語柳絕兩條烤魚,他自己一邊吃一邊說:“很久沒吃過了吧?哈哈哈!”柳語狼吞虎嚥地吃着,還點點頭,臉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柳絕咬了一口烤魚,對福威言道:“和以往的味道不一樣。”這一刻福威才發現,這兩姐妹就連聲音都一樣!
福威潑了一點兒水滅掉了小爐裡的火,忙碌的他連頭都沒回:“當然了,熟的嘛。這兒最後一條,你吃嗎?”
柳絕氣哼哼地一扭頭:“我不要!”她說着這句話,眼神還在不斷地往這最後一條烤魚身上瞟。柳語很痛快地接過來:“來,一人一半兒!”說着就把魚掰開,一半兒留給自己,一半兒給了姐姐。福威走進屋子裡便抱怨道:“你們這哪裡是牀?這分明是水缸嘛。”
柳語解釋說:“那是因爲我們都是在水裡休息的,沒有你說的那種牀。”福威有定水珠在身,也不計較了。此時柳絕向前了幾步,一伸手道歉說:“之前誤捉了你,還望你不要見怪。”福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他也把手伸了過去,正要去握。沒想到此時柳絕手上猛地一使勁,柳絕的手惡狠狠地握住了福威的手。力道極大,福威趕緊把手抽了回來,一看自己的手掌才發現,此時自己的手已經被柳絕握的通紅,還隱約有點兒變形。
柳語言道:“哎,姐姐,你過分啊!”
福威左手握着右手,嘴裡一個勁地對着那隻手吹氣:“疼疼疼疼疼!”柳絕此時投給福威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心道:“確實大不一樣!”
此時兩名衛兵扭進門來,對着福威一施禮:“謝謝你剛纔手下留情。”
福威很直接地往水裡一躺:“什麼留情啊。不殺我,我憑什麼殺你們?”說完之後,他便在水中閉上了眼睛。此時柳絕對兩名衛兵命令道:“以後不用那麼死板,他是我們的敵人,但他不是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