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縣令正在後衙和師爺下棋,突然間一個小卒衝了進來,氣喘吁吁:“不.......不......不好了!”一臉橫肉的縣令眯着眼睛仰臥在太師椅上,一聽這話,他身體一動不動:“怎麼?又有賤民打官司啊?去去去,告訴他們,衙門口朝南開,有案沒錢別進來。”小卒猛地一拍棋盤,把棋子兒拍亂了:“哎呀,什麼啊!有人揭榜文了!”馬縣令一聲“什麼”驚得太師椅撲哧一聲向後一仰,正好把他摔地上。
“哎呦哎呦,快扶我起來。”他的身體在地上像大肉蟲似的亂晃。晃起來以後,小卒便扶着他:“走走走,咱看看去。”
隨着迴音很強的一聲堂威,這個大肉蟲晃晃悠悠地從後衙蹭了出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那樣子就彷彿他剛做完一千個俯臥撐一樣。“堂下何人?”馬縣令懶洋洋地問道。
福威爲了隱瞞身份,便用了他從師之前的名字:“在下張明澤,揭了榜文。”縣令眯着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點,見堂下人儀表堂堂,細皮嫩肉,一副書生模樣。他便說:“哎呀,又出現不怕死的人了,就憑你?哈哈哈哈哈!”張明澤氣的一瞪眼,嚇得旁邊的師爺一哆嗦。師爺趕緊插話:“哎,大老爺,他既然口出狂言,想必真有這個本事。”這時候張明澤的眼睛依然凝視着縣令,眼睛裡閃爍着刀片兒般的目光。
縣令把身體往前湊了湊,以便自己看得清這個人,他拿出筆墨紙硯:“這樣吧,我跟你立個字據。你要是把撩勇寨踩平了,寨裡的所有寶物全部歸你。回到這裡另有三百兩賞銀。要是你做不到.......”張明澤毫不客氣:“那怨我命短!”縣令一拍桌子:“好!”說着他硃筆一揮,一會兒的工夫便寫好了字據。張明澤氣哼哼地大踏步走上前來,一手把字據扯過來。他凝視着這張字據,一手標準的行書書法,下面蓋着縣令的大印。他瞬間對這個縣令有了一絲的好印象。他這纔算稍微有點滿足,離開了衙門。
當天上午他就抵達了永安森林,他把佩劍掛在腰上,慢悠悠地遊蕩在森林中。突然前方一個牌子:前方險地,不宜通行。他便相信他沒有走錯地方。當他繼續深入的時候,他發現周圍全是人的屍體,中箭部位基本全在臉上。偶爾還有幾隻烏鴉飛過。他俯下身來檢查屍體上的遺物,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唯獨沒有蒼龍城的人。他便放心了。
突然他覺得身後惡風不善,風在他腦後越刮越急。張明澤右手按住劍柄,他突然一個彎腰大轉身把劍向上一刺。正好一隻惡狼迎面撲來,正撞在劍上。緊接着他右手一使勁,把劍上的狼猛地一甩,用屍體又砸死一隻。第三隻正要衝來,他便徑直將劍扔出,正中右目,血流不止。他剛要把劍重新取回,突然一個很粗糙的聲音對他喊道:“你敢傷我的狼!”這一句話嚇得張明澤猛地向後跳了三步,立刻把劍身向前舞了一個八卦盾擊式,正好把黑衣人打來的三支飛鏢接在自己手裡!
張明澤把三支飛鏢用左手三根手指扣住,對着眼前的人厲聲問道:“你可是撩勇寨的同黨!”那黑衣人手提一口大刀,毫不含糊地怒道:“你打贏了我,我再告訴你!”說着兩人便動起手來,只見對方刀法凌厲,招招奔向自己的胸口,張明澤的劍根本就無法近前,他便原地一蹲,使了一個突擊式,鑽到對方眼前,拿着飛鏢的左手猛地一伸,對着黑衣人的肚臍就狠狠打了一拳。那人因受了這一拳突然一泄力,張明澤猛回身,右手用劍打掉他的刀。然後張明澤使盡全力一跳起,左腳一踢,把掉在地上的刀一下子踢起來,刀尖正向着黑衣人飛來。黑衣人雙目圓睜,就在快要擊中的時候,張明澤左手甩出一隻飛鏢,打落了飛在半空中的刀。
那口刀應聲落地,刀尖正對着黑衣人的腳尖。張明澤左手舉着兩隻飛鏢在後,右手舉着劍在前,擺開一個處決的架勢:“我給你一次機會,說吧,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摘下面罩,只見這人面色略黃,略有滄桑之感。他回答道:“哎,獵魔人趙天敬,常年獨居黑角崖,偶然聽說這裡有個撩勇寨搶奪財物,害人性命,便想過來看看,老了老了。”
張明澤把劍一收,伸出右手想扶他起來:“哦,如此說便是誤會了,在下張明澤。誤傷了您的狼,還望您海涵。”趙天敬道:“無妨,是我沒有管住在先,如若你也是來剿滅撩勇寨的,介意同行如何?”張明澤很爽快地答應了。二人相伴而行,越往前走,屍體越多,很多人的眼睛裡都插着一隻箭,張明澤心中也暗暗地佩服和恐懼。還有一些屍體,只有遺物,沒有屍骨。突然在前方有一個身穿白衣的人躺在地上,血流不止,在左肩頭上插着一隻箭,十分顯眼。張明澤心想肩膀應該不算要害,這人也許還活着,他便上前去檢查,但是趙天敬一見此狀,頓時嚇得臉色發青。
只見此人身着白色長袍,面如桃花,純紅小口,柳眉杏眼。長髮披肩,沒戴帽子,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意識模糊。這時候趙天敬一個勁兒地拽張明澤的袖子:“哎哎哎,孩子,我跟你說,這東西絕對不能救。”
張明澤問道:“這東西?你這是什麼話啊,爲什麼?”
趙天敬一指她的衣服:“你看看她的袍子。”張明澤順着手勢看去,發現這個袍子上有一些灰塵,但是這個袍子也未免太長了,一直甩在後面大概七米的距離。張明澤看完之後回過頭來接着問道:“你想說什麼?”趙天敬神色嚴肅,欲言又止:“哎呀,總之你不能……”這時候就聽見這個“東西”在地上輕聲呼喊:“救……救……救……命……”話一說完,又有大量的鮮血從肩膀流出。
張明澤一見此狀,趕緊從揹包裡拿出止血設施,轉頭很急躁地對趙天敬吼道:“哎呀,這是在壞人的地盤上,活着的就得救,你這人真是的,爲什麼偏要想那麼多!”說着他就緩慢拔出箭頭,把繃帶和靈鷲草纏在傷口上,因爲她出血的速度太快。所以他額外多纏了十多圈,纔算把血止住。緊接着他又把隨身的丹藥喂到她嘴裡,搖晃着她的腦袋:“哎,姑娘,你醒醒,醒醒啊。”旁邊的趙天敬一個勁兒的晃腦袋,便不再多言,他怕張明澤再把他打一頓。
晃了很久才把她給晃醒,她一睜眼張明澤嚇了一跳。因爲那是一雙金色眼瞳,他從來也沒有見過。是張明澤從上到下打量着,心想:“她身體那麼虛,想必是有壞血病之類的吧。”張明澤問道:“姑娘,好些了沒有?”那姑娘輕聲言道:“嗯,好多了,謝謝你。”說着張明澤便伸手把她扶起,她軟趴趴地站起身來,還在不斷打晃,像喝醉酒一樣。
這時候趙天敬右手始終按着他的刀柄,隨時準備砍過去。張明澤問道:“姑娘,莫非你也是來剿滅這裡的?”那姑娘一張口,聲音稍微有點兒嗲甜味兒:“我的娘走丟了,我一直都在找她,結果就這樣了。若不是你相救,我恐怕早就……”張明澤笑道:“是你走丟了吧?這裡危險,你還是繞道而行吧。”趙天敬依然對她怒目而視。
那姑娘一低頭:“小女子柳語,可不可以讓我與你們同行?”趙天敬右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符,剛伸手要貼,張明澤立刻伸手攔下說道:“可你沒有武器。”柳語言道:“我不需要武器的。”這話說的張明澤心頭一驚。因爲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這麼自信。三人便一同前往撩勇寨,但是一路上,另外兩人一直按着腰上的武器,而柳語就像走馬觀花一樣悠閒地跟在旁邊。
一入大寨正門,三面鐵牆裡同時萬箭齊發。若是被打中,絕對變成篩子。趙天敬飛身跳起,狂舞着他的斷魂刀法來檔箭,而張明澤見箭頭數量太多,僅憑一柄劍來檔絕對不夠。他在自己的正前方很迅速地舞了一個五角星劍花。緊接着他的周圍就被五柄巨劍旋轉包圍。他邁着很鎮定的步伐緩慢向前走,腳下踩着太極。柳語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所有打在劍陣上的箭頭全部被折斷。過了好一陣,張明澤對着還在門口的趙天敬喊道:“哎,第一陣已經結束了。你過來吧。”
倆人一回頭才發現,趙天敬滿頭大汗,手裡的刀都有點兒握不住了。他對張明澤的武藝深表欽佩。緊跟着寨子裡的鈴鐺就響起了,一百多個土匪拿着刀槍棍棒就衝上來了。後面還有弓箭手,他怕柳語再次受傷,便把劍對着她一揮,那五柄巨劍就在她身邊旋轉包圍。張明澤提起劍,拿敵人當擋箭牌。這時候的劍法比先前和趙天敬過招的時候更加兇狠凌厲,每一個被殺死的土匪脖子上都有三道劍痕。這便是他在蒼龍城掌教那裡學來的另一招:奪魂三連擊。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在三招之內將敵人斃命。他們也漸漸地殺紅了眼。這時候正有一個土匪一刀把趙天敬砍倒在地,他正要跳過來的時候,突然間那人全身發脹,眼睛通紅。那人不斷地摸着自己的頭,全身越脹越大,最後“砰”的一聲就在趙天敬的眼前完全炸開。鮮血飛濺地到處都是,那人瞬間自己變成了肉泥。
張明澤傻楞楞地看着這片殘骸,他自忖道:“我的劍法雖快,但遠不是這般狠毒。”說着他倆便扭頭看站在後面的柳語,只見柳語睜大雙眼,滿臉驚恐,雙手捂着嘴脣,一個勁兒地往那個方向看。一邊看一邊誇:“天敬叔叔好厲害!”張明澤再扭回頭去看他,只見他還躺在那裡,呆若木雞。
張明澤一個猛推,直接把木門推掉了一扇。裡面的匪首正在喝酒,一見有人闖入,他二話不說,提起兩口金絲刀奔着張明澤就來了。突然間另一口刀橫在他身前,趙天敬猛地一擋,胸口一使勁,把匪首頂退了兩步,他便怒道:“好小子,你也用刀啊,我跟你好好玩玩兒!”說着兩口刀就奔着他去了。張明澤怕他出危險,兩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分別用招式擋住他的刀法。可他倆哪裡知道,這匪首可以自由應對左右。戰了三十回合之後,左手的刀劈被張明澤擋住,右手的猛刺正中趙天敬胸口。趙天敬順聲倒地,毫無聲息。
張明澤發現對手如此強悍,便提了一口內力,左肩在前,一個猛衝步。匪首以爲這是要把他撞個跟頭,他猛地收刀往後一退。哪知這一招是虛的,張明澤見他後退,心中大喜。順勢一個飛躍,從匪首的頭頂飛過,本來想一劍刺下去,結果人家頭一偏,頭頂的這一劍落空。當張明澤落地的時候,兩人正好是背對背。他怕對方先轉身,他便主動向後猛踢一腳。然後才轉過身來,左掌一擊右手手肘,手裡的劍徑直飛出,正好在肚臍刺了個透。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只見匪首的背後開始着火。很快火焰就籠罩了他的全身,他一直就那麼慘叫着。那叫聲讓人心慌不已。燒了很久以後,他便很直接地落成一堆。屋子外面一陣風吹過,吹的連個渣子都不剩。此時剩在地上的,只有那兩口金絲刀和張明澤的蒼龍鐵劍。
張明澤把目光聚集在柳語身上,這時候的柳語在一個勁兒的拍手,甜美的笑容依然在臉上。但是這時候張明澤眼神裡充滿了恐懼。這時候柳語還說呢:“明澤哥哥好厲害!”張明澤一下子徹底慌了,他一個人把趙天敬搬到屋外,他在那裡不斷挖坑。一邊挖坑,腦子裡一邊想詞兒。他心想:“我什麼水平我自己清楚,她顯然在隱藏什麼。但是我肯定是不能明問,我現在就像一個蒼蠅一樣在她的手心裡,她想弄死我的話,只怕我到時候比這匪首還慘。”埋好之後他突然轉念一想:“就算要問,也得拐彎抹角地問。”他一扭頭就嚇了一跳,原來柳語一直站在旁邊默默地看着他,右手託在下巴上,樣子還有些可愛。
想到這裡,張明澤把劍收起,很客氣地問道:“柳姑娘,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有何目的?”
柳語答道:“我確實是來找孃的,只不過找不到.......”
張明澤不敢多問:“那好吧,你娘是誰?你家在哪兒?”
柳語雙手交叉:“哎呦,我娘就是我娘嘛,我家在黑龍潭,要向東走好遠呢。”張明澤一看也確實問不出什麼,最可怕的是,別把她惹急了。就在這時,柳語很快速地毫無起伏地向前飄了幾步。這一飄嚇得張明澤差點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因爲他覺得這個樣子太過恐怖。他嚥了一口唾沫很鎮定地說道:“咱們回去城裡吧。”柳語點點頭。
這一路上他都在仔細盯着柳語,她就這樣一路飄着跟着他。他實在有點按耐不住了,便問柳語道:“柳姑娘,這衣服是你母親的麼?”柳語一扭頭,眯着眼睛:“不,是我自己的。”這句話說的他心頭一陣害怕,他又追問道:“這麼長的衣服?”柳語默默一點頭。當走到撩勇寨門口時,柳語右手一推,把那個牌子推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