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正在蒼龍城大殿癡癡地注視着鎖住的詭戾劍。他雙掌交叉,兩腳外八字分開,似乎是在做些什麼。詭戾劍的黑氣擴散的範圍比之前略大了一些。掌教怒道:“唉,就差一點點!”這時正有一人從大門進來,此人身穿藍色白花道袍,衣領處全是回字花紋。金色衣釦,此人外表看上去約二十歲的年紀,面帶慈祥。着裝感覺也甚是獨特而華貴,此人進門來便單膝跪地問道:“掌教師父,您叫弟子前來有何吩咐?”掌教一轉身道:“福林啊,起來說話。”福林畢恭畢敬:“是!”
掌教猶豫片刻道:“我仔細想了想,你也下山去吧。你去尋找蒼龍教其他失散弟子的下落,把他們都帶回來。”
福林問道:“您是要處決他們麼?”掌教道:“不,你只管把他們帶回來就好,剩下的我來處理。這也是你未來掌教歷練的好機會。另外,帶上靈稚與你同行,你不精通煉丹術,她好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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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寅時,張明澤便起身準備和那些商人們一同出海去看看。自從商路暢通之後,永安港口基本一直處在滿船狀態。商人們都在商討着去趕東琅城的集會,他不是經商去的,自然不會擋他們的路,他便向這些商人詢問去東海蓬萊的路線。可是他們都說那是一個有命去沒命回的地方,要經過死亡盆地,斷魂之海,地熱山澗,還要走過一片沙漠才能到達東海。他聽得腦袋都大了,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他只好默默聽着。就在大家魚貫有序地上船的時候,突然一隻手在背後拍了他一下。他一扭頭,柳語姑娘對他嘻嘻一笑。
張明澤很鎮定地說道:“等着吧,我估計還要等兩艘船才行。”柳語對他一眨眼:“還有一個方法比這個更快!你先把這個帶在身上。”說完她順手掏出一顆天藍色的定水丹,他很隨意地把它掛在脖子上。然後他很迅速地拉着柳語到一邊去,小聲說道:“別開玩笑了,船要走上半天才到,你要我游過去?”只見柳語一撅嘴,一頭栽進海里,再也沒有上來。張明澤把劍背在身後,也縱身跳下。
他在水裡緊閉雙眼,四處撲騰着。突然有一雙手掰開了他的嘴,很驚奇的是,沒有水進來。他突然一睜眼,只見柳語披散着頭髮,正在睜大雙眼看着他,蛇身還在水中不斷擺動。原來她今天沒有穿那件長袍,她的下身是黑色蛇身,身上還有黃色圓環。整體看上去有點兒怪異,但是也有一些美感。她一指前方,意思是游過去。張明澤雖然會游泳,但是和她完全不具可比性。柳語一看他那個笨拙的樣子,心裡一陣發笑。她伸出右手,示意讓他抓住。張明澤左手剛剛抓住,柳語尾巴一甩,拽着張明澤飛馳而去。海水的阻力衝的他頭髮直晃,他扭回頭來看着這個師父口中的所謂惡魔,心中感覺一陣愧疚。而柳語這時也對他莞爾一笑。半個時辰都不到,他們就來到了東琅城。更神奇的是,衣服根本就沒溼,他很小心地把定水丹捧在手裡,覺得這真是個好東西。
鬧市固然繁華,但也時常有惡事。他們一上岸聽見很遠處有一個胖子在哭喊:“老天啊,我劉二胖是造了什麼孽啊,小雨,你快回來啊!”他們順聲而去,只見幾個小差役怒吼:“把他抓去關些日子再說!”張明澤趕快上前問道:“這位差役大哥,出什麼事了?”那差役怒道:“愛管閒事啊?要不要你陪他去蹲幾天?”這時候柳語從旁邊扭了過來,很甜的說道:“你到底說不說?”幾個差役一看是個蛇妖,嚇得都顧不上抓人了,扔下兵器就跑。張明澤對着柳語笑道:“你看,這些人真是......”說完他又向另一側轉頭想問問那位胖子:“這位大哥,對不起啊,剛纔......哎?”當他扭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剛纔他們要抓的那位劉二胖早已不見了蹤影。再向四周望去,家家關門閉戶,每一家的窗戶上都有幾個被捅開的小窟窿,裡面有眼睛在看着。
此時柳語低着頭,兩個人心裡都很尷尬。可是初來乍到,說什麼都沒人信。兩人只好灰溜溜地到城外河邊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張明澤去砍了一棵小樹準備生火。柳語低着頭一動左手,一個小火球便燒起來了。張明澤去打了三隻野兔子拿來烤着吃。他在篝火旁反覆轉着兔肉,眼睛一直在盯着柳語的臉。只見她垂頭喪氣,印堂發黑。
他把第一串兔肉先給柳語,很小心地說道:“你別往心裡去哈。”柳語嘟囔道:“你再去買塊布來給我裹上吧。”張明澤一擡頭:“憑什麼?我看你這樣子挺好的。”柳語左手撕了一塊肉下來放在嘴裡,頭更低了:“今天真是對不起,連累你了。”張明澤很入神地烤着第二隻兔子:“沒有,道歉的應該是我。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隱約之間躲躲藏藏,那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了。我爲了自己安全而趕你走,是我想的太多了。”柳語一聽這話,頭稍微擡起來了一點。
張明澤接着說:“你手段太過狠毒,可是那又怎樣呢?殺的全是壞人,尤其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後,我覺得你,很好啊。就這樣很好的!反正你我都在找東西,我陪你去找媽媽。”柳語擡起頭來很認真地看着他,他很信心十足地喝了一大口葫蘆裡的毒酒。柳語感動地哭笑了一聲,這纔算稍微好了一點。他接着說道:“這樣,我獨自進城去打聽打聽,你在這裡隨意吧。”說完他起身便走,左手一直握着拳頭,胸口頂着這口毒不讓它發作。這一次就比上一次好得多,剛進城的時候拳頭就鬆開了。馬上就有人喊:“快走快走,你看他又來了。”他一看趕緊叫住大夥兒:“別誤會,別誤會!就我一個人,一個人!”這話說出去,大家才安下心來。他很直接地到劉二胖的肉店前,劉二胖繫着圍裙,手拿菜刀:“哎,這位客官,您來點兒.....”他一看是剛纔那人,潑頭就要跑,他一把按住胖子道:“就我一個,別害怕。”劉二胖長嘆一聲。
張明澤開門見山:“您說您孩子丟了是麼?”劉二胖把刀在案板上一立:“嗨,可不是麼!丟了到現在整整9天了,就是找不回來。她是從北門出去玩的,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都怪我罵了她幾句,其實那一小塊牛肉又算得了什麼呢?是我太小題大做了。”在形容過孩子的長相之後,他便在那裡心不在焉地剁着一整扇牛肉,一不小心還劃破了手。張明澤也顧不上和柳語會合,獨自從北門而出。就像大海撈針似的尋找劉二胖的女兒,但出乎他預料的是,這並不難找。就在城外的花圃裡,他發現一個小女孩頭髮凌亂,髒兮兮的。正趴在那裡啃那些花,只見她一直在啃一種暗紅色的花,四片非常厚實花瓣,中間的青色果實還隱約帶刺。這是東琅草,是東琅城的明珠。他走上前去認了認,從容貌上看,確實是她。
張明澤很試探地叫她:“小雨,小雨?”小雨連頭都沒回,繼續啃着她手裡的花。張明澤心道:“這孩子傻乎乎的,劉二胖說的沒錯,他是有點兒太喜歡較真兒了。”張明澤也不多話,一把抱起她往回走。時間接近正午,人們都在市集上買菜,劉二胖那裡的牛肉是全城最好的,每天早上都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客商販賣貨物,今天也不例外。從很遠就能聽見他吆喝:“二胖牛肉啊,二胖牛肉啊!每天三車,這是第二車!要買的趕快啊!”說着他手裡又非常靈活而高難度地轉了一下菜刀:“二胖牛肉啊,肉鮮味美啊。快來買啊!”張明澤抱着小雨想從人羣中擠過去,但是很可惜,擠都擠不動。他只好在原地等着,沒過多久,這裡的人羣散開了。
劉二胖把大梁上面掛肉的鐵鉤一個個都拿下來,彎腰在盆裡洗着手,很得意地自言自語說:“哎,這生意真好做,真是的,哈哈哈!”張明澤滿臉是笑:“掌櫃的,生意興隆啊!”劉二胖很含糊地站起來:“啊,賣完了,賣完了。再要就得正午之後了啊。”他說着就站起身來,定睛一看,瞬間熱淚盈眶:“小雨!快快,快讓爹看看,爹想你想的好苦啊!”說着就哇哇大哭。小雨的花依然在手上,只張嘴,不說話。
劉二胖從屋子後面搬來一堆牛肉,正往桌子上擺,準備午後開張。這時候小雨突然搶過來一小塊,一口就咬進去了。劉二胖嚇得趕緊一伸手:“哎,這個不能吃!”他又把女兒抱在懷裡。張明澤心懷疑惑地問道:“這是您的孩子麼?”劉二胖道:“絕對錯不了,不過說實在的,她以前很聰明伶俐的。唉,仔細想想可能是我造孽太深。不管怎麼說,人是你找回來的,我這裡有六扇牛肉,你拿兩扇走吧。”張明澤趕緊擺手拒絕,一路小跑從南門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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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林和靈稚正在信步閒遊,靈稚自下山之後,額外又打扮了一下自己,隱約感覺有點妖豔。二人都穿着道服,手中佩劍。靈稚抱怨道:“哼,福威師兄也太小氣了,出門都不帶上我。”福林道:“他畢竟有任務在身,他比我要艱難得多。也難爲他了。”靈稚一撅嘴,左腳一踢,飛出一點點塵土:“大師兄,你覺得咱們應該到哪裡去找呢?”福林很正經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都沒回來,也許都死了也說不定。其實我挺厭煩這種事情的,感覺自己就像無的放矢一樣。”
他們又走了幾步,福林突然一按崩簧拔出佩劍,眼睛睜大,腳步放輕。福林很警戒地說:“靈稚,我感覺到這周圍有東西。”靈稚看看四周:“哪有啊?你別搞錯了。”福林一聲“跟我來”便拽着靈稚,腳下猛蹬幾步,二人見不遠處有股煙起,爲了不引起注意,二人便趴在樹蔭下。看見一個長髮蛇妖,一人身高,背對着他們正在烤肉,一動不動。一副很耐得住寂寞的樣子。福林看着靈稚,手朝着前面一指。福林弓着身子往前一點點躡步,接近了的時候福林突然一起身準備割喉。哪知道他起身的時候,篝火照耀的地上的影子出賣了他。
那蛇妖猛地一扭頭,金色眼瞳格外發亮。嚇得福林直接自己摔了一個跟頭,靈稚趕緊布了一個蓮花法陣護住大師兄。只見福林手中佩劍一橫,當時一把巨大的石劍從天上刺下來那蛇妖閃身一躲,那把劍正插在她正前方。突然石劍向左右兩側裂開,瞬間變成成百上千只劍以扇形範圍刺出去。哪知那蛇妖連躲都沒躲,法劍刺在身上毫無反應。靈稚嚇得心中唸唸有詞,手中劍舞了兩個十字,瞬間便下起雪來,把蛇妖凍住一半。福林見時機已到,手中劍立刻脫手,直奔蛇妖胸口而去。哪知那劍就像紮在石頭上一樣,連個痕跡都沒有,這時突然飛過來一隻袖箭打掉了那隻劍:“住手!”
張明澤看見柳語有危險便立刻出現,張明澤對着福林一抱拳:“師兄,你怎麼下山了?”福林根本不接話:“師弟你來的正好,先一起解決了這妖精!”張明澤趕緊插嘴:“她是我朋友。”福林一指那烤肉,怒道:“你會有這樣殺人烤來吃的朋友?我看你是不是也想做妖精了?”張明澤苦笑一聲,把那烤肉拿起來到師兄面前,嘻嘻嘻地笑着拍了一下福林肩膀說:“哎,你見過人的耳朵長得這麼長的?”福林一看是很普通的野兔子,心頭一陣尷尬。
柳語對着他怒道:“快把我放開,否則嘴裡一口毒啐死你!”張明澤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趕緊附和:“哎,她說的是真的!我見過,惹急了你連屍骨都沒有。”靈稚便施法將她放開。二人一個手裡很警惕地拿着劍,另一人一直在後退,而張明澤一副很正常的樣子。他想緩和一下氣氛,便把那串烤兔肉拿過來,伸手要給師兄,算是賠禮。柳語撅嘴道:“我烤的,憑什麼給他吃啊?”張明澤抓着骨頭,掰下一塊腿肉來給師兄。師兄張嘴剛要吃,柳語嘴微微一張,輕輕地“噗”了一聲,一小口毒液徑直飛出,正中那塊腿肉上。只聽見“呲啦呲啦”的聲音,嚇得福林趕緊把腿肉脫手扔出去,以免傷害到自己。只見那塊腿肉在半空中以很快的速度化掉了。東西雖然扔出去了,但是什麼都沒有掉在地上。福林很驚恐地看着她,眼見爲實,雙腿已經不能動了。
張明澤吃着剩下的兔肉,又拿着瓢盛了點兒河水來喝。靈稚把他們此次出行的目的告訴了他,他也把他這些天的所見告訴了師妹。靈稚問道:“福威師兄,你剛纔說的那件事,我也覺得有點兒奇怪,莫不是中邪了?”張明澤道:“嗯,我看着也像,這方面你比我會看,我帶你去便是。”說完張明澤和靈稚便想第三次進入東琅城,在走之前,還特意看了柳語一眼。
柳語一鼓嘴,抱怨說:“嗯,看在同門的份上,你們倆去吧,我不會毒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