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夏,正午時分,烈日普照,熱氣騰騰,最是一日中難耐之時。
位於聖陸中土,百草國的東南一隅,酉州境內小城,檀心城的中央,城主御所大門前,此時卻是熱鬧非凡。
幾個遠來此地收貨的客商,見此異景都是頗爲驚奇。想這偏遠小城,一路行來,只覺窮僻荒涼,平時走街過鎮,也是稀稀落落,碰不到幾個人,爲何此時此地卻聚了如此多的人?
遠遠地只見那矮舊衙所,那已紅漆剝落的大門外擠滿了人流,拖兒帶女的不知是在做什麼。
三五個穿着皁色號衣的衙差,無精打采地維持着秩序,隨意呼喝幾聲,便躲往陰涼所在,除下帽子直扇起風來。
不時有人靠近,鬼祟地往衙差懷裡塞東西,那受了好處的衙差,便將其人帶來的人員安排在了隊列前方。按序列隊的衆人看在眼裡,怒在心頭,卻又發作不得,唯有搖頭哀嘆,甚者就朝地上吐口濃痰,心中怒罵出氣而已。
“這位兄臺,勞駕請教一下,這城主御所內是在辦什麼活動,怎得就擠了這許多人?”客商中一個領頭模樣的青年人,翻身下馬,拉住一名在外圍圍觀的男子問道。
那男子轉頭看了客商一眼,不耐地說道:“沒瞧見門口護欄上飄着的卷葉紋章旗嗎?”
順着男子的目光,青年客商也看到了飄揚在衙前護欄上的碧色旌旗,正中翻卷而起的三張葉片,在微風中翩翩起舞。
青年客商長居海外,兼且,於商界也是一介新人,於這大陸上的風物見得不多,對於旗幟上圖案的含義,確實沒有什麼印象,但跑商之人,最是愛打聽下消息,也便於今後行商。
雖然見那男子一臉的不耐煩,青年客商還是端出笑意,正欲再次相詢,忽覺有人輕輕地拉着自己衣襬,低目一看,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乞丐。
小丐也就十一二歲年紀,長得瘦小乾枯,骯髒不堪的臉上,一對大大的眼睛,卻是頗有靈氣。
小丐像是鼓足勇氣一般,說出話來卻又帶有點怯意:“大……大爺,我……我知道這裡面在做什麼。”
“哦,小兄弟,你知道嗎?那麼能否告訴在下呢?”
“嗯……嗯……”
青年客商見那小丐兩眼盯着自己放有乾糧的褡褳口袋,支吾着卻沒有做答,當下心裡明白,除下袋子,放在小丐面前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我這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只是一些充飢的乾糧,你要是肚子餓了,不妨拿了吃吧。”
小丐也沒料到這青年客商這麼好說話,今天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實在沒法子了才上街乞討,卻總也抹不開面去向人索求,這一上午非但是毫無收穫,白眼惡語倒是受了不少。
正心焦之際,見人們三五成羣地往衙所趕,於是就跑來湊了個熱鬧,那捲葉紋章旗自是從小便聽說過的,又聽聞路人說道王家的仙人來了什麼的,也就大約猜到了幾分。
正在外圍觀望之際,碰巧邊上有個外地行商模樣的青年人在打聽,於是大起膽子扯了對方的衣襬,原也沒有想到要向對方索求吃食,只是想將自己知道的告知,純是出於一片熱心,但飢餓之中,聞得褡褳中食物的誘人氣息,到底只是半大小孩,一時只是吞嚥起唾沫來,等對方示意自己可以任意食取時,臉上不由一熱,心中更是一悲。
小丐猶豫半刻,終於伸出手來在褡褳裡掏出三個饢餅,邊從懷裡取出一方乾淨的布巾,小心地將饢餅包裹起來,一邊回道:“大爺,那捲葉紋章旗只有京城裡的王家仙宗會纔可以佩飾,京城裡的仙士大人來此偏荒之地,除了四年一屆的緣會之外,別無可能了。”
小丐雖然衣衫破爛,其貌不揚,談吐卻頗爲精煉,這讓青年客商大爲詫異之餘,也是心生好奇之心:“敢問這緣會又是怎麼個意思?”
小丐將食物包裹好放進懷中,看了一眼青年客商和善的臉容,當下更不覺得害怕了,回道:“看大爺不似本國人物,在我們百草國中,以京城的仙宗會最是爲尊,聽說會裡的首席執教長老,就是王見了都要執禮,會中遍是保國仙士,因爲以橡樹之葉爲標誌,所以也稱做橡木仙宗會。每四年,仙宗會便會廣佈天下,尋訪六到十二歲的孩童中的修仙有緣人,有此幸運之人,就可以進入國子臺,修煉仙法,成就一番事業,是爲緣會。”
青年客商在海外也聽聞,這聖大陸上,有着那麼一羣被稱爲仙的神秘之人,更有聽聞這些仙士的傳說軼事,每聽到情熱之時,恨不得自己能夠生在聖陸上,也得以修煉仙法,然後快意恩仇,行俠仗義一番。
沒想到初次行商來此,就聽聞得仙宗會選賢之事,當下也是心中激盪,但聽那小丐所言,仙家只選六到十二歲的孩童作爲有緣人,不免有點氣餒,通過聳動的人頭看向衙所大門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惋惜和無奈。
收回目光,突然看見小丐那雙清澈的大眼還在注視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動:“小兄弟,你今年幾歲了?”
“過了中元節,我就十一歲了。”
青年客商試探地問道:“那你有沒有去參加裡面的緣會呢?”
小丐輕輕地搖了搖頭回道:“我沒有錢,參加不了的。”
青年客商聞言大爲震驚:“什麼?選賢還要參加者付錢?”
“是啊,光報名費就要五枚銀幣,之後如果號到碼,進入會場還得再交十五枚銀幣的選錄費。一枚銀幣都夠普通人家十天的夥費了,這麼多錢,我那裡出得起呢?而且報了名也不一定能夠進去參選,你看那些人,他們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每次裡面的大人出來號碼,都叫不到他們,只有那些使了財物給衙差的,才能夠排在前頭。”
青年客商這才知道,原來所謂神聖的緣會,卻是這麼一回事,心中不由對仙士的高然形象,蒙上了一層陰影。思慮了一會,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將手放在小丐瘦弱的肩上說道:“小兄弟,要是我出錢,你願不願意去參加?”
“讓我去參加緣會?真的嗎?”小丐一臉不敢置信地望着青年客商,心中卻在想:“我願意!怎麼會不願意!?不管能不能被選上,這都是一次失不再來的機遇啊,雖然小的時候錯失了一次機會,可那時候不懂事,並沒有在意,但現在這機會又出現了,怎麼能讓我不動心了,可是……這會是真的嗎?”
“我寒士元,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怎麼會騙你這小娃娃呢?我只問你,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小丐連連點頭,就怕這是對方的玩笑話,到時候自己只怕又只得剩下一場唏噓。
“還未請教小兄弟你的名字?”
“我叫步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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