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白蘇荷低呼出聲。
爺爺怎麼會突然間有這樣的想法的?
衆所周知,白家的繼承人是二叔白成遠,即使白老爺子在a市的時候爲了讓她回白家大張旗鼓讓記者發出過這樣的報道,她也從不認爲這是真的。
“爺爺,這麼多年,都是二叔爲白家勞心勞力,這樣的話,您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白蘇荷被白老爺子忽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弄得心神不安。她願意回白家,原因很複雜,主要是爲了來找林樂,其次是因爲白老爺子的懇求,再者也是暫時逃避一下在a市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
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來繼承白家的家業。
白老爺子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相冊,深陷的眼窩裡映射出錯愕:“你說你不願意?”
他看着桌子上的那碗白蘇荷親手做的面,不由地感慨:“蘇蘇,你知不知道白家的繼承權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數以億計的金錢和可以買下半個臨海的產業。你就這麼不動心麼?再說,你纔是我們白家真真正正的子孫,雖然你是個女孩,但也是我唯一的孫輩了,白家交給你,也是合情合理的!”
白蘇荷一霎那腦子裡想起來白成遠一家三口對她的種種防備和不喜——難怪他們對她的到來反應這麼大,原來這麼多年,爺爺也沒有打從心底把人家當成一家人,****夜夜的相處,人家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感覺不到?
白蘇荷苦笑了一下:“爺爺,對現在的我來說。錢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我和爸爸媽媽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雖說是許恆志他們喪心病狂,但是爸媽沒有任何防備就帶着那麼多的錢跟他走,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爺爺,你要知道,我現在就和爸媽當年的情況一模一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所學的專業。還有我的能力,都不足以繼承白家這樣大的家業。二叔辛苦了這麼多年,白家交給他。才能夠繼續輝煌下去。”
白老爺子沉默不語,兒子的死是他這輩子最深的傷痛,蘇蘇說的這些道理,他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
但是。一想到自己死後要眼睜睜地把這幾代人拼下來的偌大家業拱手讓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而自己的親骨肉卻得不到全部的繼承權。白老爺子心裡就會涌起濃濃的不甘心。
即使那個人現在也姓白,即使他叫了他十幾年的父親,他也不甘心啊!更何況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接收到了兩個信號。一是白成遠這樣膽小怕事的性格接手了白家,以後白氏會不會衰落就很難說,另一個就是。白成遠對蘇蘇,毫無憐愛之心。卻處處針對。
這兩點,讓他的思緒翻騰了一晚上,從前對白成遠的種種信任和期許,都減弱了很多。
他還活得好好呢,他還掌控着白家呢,白成遠就敢這樣,那麼等他死了,就算他能給蘇蘇留下一大筆錢,白成遠又能讓蘇蘇拿到手嗎?
白老爺子再一次深深地後悔自己當年的決定,那時候覺得是萬念俱灰,現在想來,真是糊塗啊!
白蘇荷並不知道白老爺子心裡在想什麼,但是她希望這個話題就到此爲止吧,最好是再也不要提起。
她端起桌子上的面送到白老爺子面前,轉移他的注意力:“爺爺,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做的呢,您給個面子嚐嚐吧!”
白老爺子鼻端洋溢着麪食誘人的香氣,映入眼簾的,就是細細的手擀麪,碧綠的蔥花,還有各種蔬菜熬煮的湯料,即使他感覺不到餓,也還是被勾起了食慾。
白老爺子從白蘇荷手裡接過碗,拿起筷子挑了一筷面吃了一口。
鹹淡適中,鮮香筋道,是一碗很不錯的面。
可是白老爺子的眼眶裡差點滴下淚來。
他趕緊放下碗,掩飾着擦了擦眼:“這面真好吃,熱氣騰騰的!”
白蘇荷舒了一口氣:“您喜歡就好,廚房的人都不讓我動手,不過我還是想讓爺爺嚐嚐我的手藝。”
上輩子給那麼多不相干的人做了那麼久的飯,這一次,是做給自己唯一的親人的。
這是他第一次吃到自己親孫女做的吃食。
這十幾年,在他膝下承歡的孫女是白悠悠,可是白悠悠從來也沒有親手給他做過吃的,有沒有那個心先不說,而是白家的環境決定了白悠悠根本就不用踏進廚房那樣的地方一步。
可是自己的蘇蘇呢,蘇蘇這十幾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到底受了多少罪,才能做出這樣美味的面?
本來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白家小公主,卻淪落成寄人籬下的孤女……白老爺子瞧着那一碗麪,心如刀割。
“蘇蘇,這些年是爺爺對不起你,以後你再也不用過從前的日子了,想做什麼就做,想怎樣就怎樣,要做一個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白家大小姐,好不好?”
他擡頭看着白蘇荷,臉上是無以倫比的慈愛和期待。
白蘇荷笑了笑:“好。”
不管以後會如何,現在先讓眼前的老人開心起來纔是重要的。
林海在家裡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之後,就被市長夫人揪着上醫院了。
所以親自來林家送照片的白家管家老秦很容易地就見到了正在花園裡散步的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雖然認識白老爺子,但是跟白家以前並沒有打過什麼交道,見到老秦的時候很是意外,但他回到會客廳坐下以後還是遵循着最基本的禮貌先問候了一下:“今天成安侄兒的葬禮我沒能去,一切還順利吧,多勸勸你們家老爺子,節哀順變。”
老秦恭敬地站着,連連點頭。表示感謝:“多謝您關心,葬禮一切都還順利。”
林老爺子提出疑問:“那你這趟來,是你們家老爺子有什麼事?”
老秦默默地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放在了林老爺子的面前。
“這是什麼?”林老爺子一頭霧水。
“您看看就知道了。”
林老爺子拿起面前的信封,打來,摸出來一沓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大宅子的自動收縮大門,不過一整排的門。卻是扭曲不成形狀了。像是被什麼狠狠撞過一般。
“這是什麼意思?”林老爺子直覺有些不妙。他不認爲白家的管家把這樣的照片送到自己面前純粹只是因爲無聊。
老秦也不讓林老爺子再費那個腦筋了,直接把事情說了一遍。
“這是您家大公子在葬禮結束後返回白家要見我們家大小姐,被拒之後開着車撞出來的。我們家老爺子原本因爲今天是我們大少爺的葬禮。已經悲傷過度昏過去幾次了,看到這樣的事情之後,心裡更是悲傷憤怒難忍,就讓我來問問。這是林大公子的意思,還是老爺子您的意思?我們白家一向恪守本分。誠懇經商,如果有什麼讓您看不過去的事情,還希望您明言,這樣撞人大門的事情。做出來實在是……”
他沒把“沒教養”三個字說出來。
他跟着白老爺子幾十年,現在提起白成安,還是習慣性地稱呼白成安爲大少爺。而且他作爲白老爺子身邊最親密的心腹。對白老爺子的意思一貫領會地十分透徹,這話說得還算得體。但也很不客氣。
林老爺子聽完這番話,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揚了揚手裡的照片,眼神中染上了厲色:“你說這是林海乾的?”
老秦一點都不被林老爺子的威壓所懾,肯定地點點頭:“千真萬確,我們白家的大門口,是裝有最新研發出來的攝像頭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錄像複製一份給您送來。”
頓了頓,他也沒有隱瞞自家的真實態度:“本來在我們大少爺下葬當天我們白家大門被撞,肇事者我們無論如何也是要送警局的,但是我們大小姐已經讓人把貴公子從白家扔了出來,另外我們老爺子也是考慮這中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引起誤會,所以我們家大門還沒修,讓我先來問問,要是沒什麼誤會的話,這樣的事情我們還是要去警察局報備一下的,賠償修理什麼的我們再談。”
老秦的描述淡定而平靜,但是林老爺子卻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什麼?”
因爲太過震驚,他原本是想指着老秦的,但是手指鬆開的時候,手裡的照片就沒捏好,嘩啦一聲散開在了他們中間的茶几上,照片上面目全非的白家大門正正地對着他發出無聲的譴責。
於是,林老爺子遭遇了他生平第一次要發脾氣卻沒成功的狀況。
他手指抖了抖,卻只能重新坐了下來,一拍茶几:“混賬,這個混賬!”
他多想像平時一樣虎軀一震,威震八方,指着這個白家管家的鼻子大罵,你們白家算什麼東西,敢來跟我算賬!
可是,可是誰讓自己最引以爲傲的孫子竟然幹出這麼蠢的事情呢!
從小,林海跋扈的性格在臨海市是出了名的,把這個打了,把那個欺負了,甚至連整的人家退學的事情都幹過,可是什麼時候做過這樣不動腦子橫衝直撞的蠢事?
偏偏還被那個什麼攝像頭錄了下來,證據妥妥地在人家手裡,人家還揚言要送他去警局!
做了蠢事,留了證據也就算了,居然還被白家的大小姐扔了出來,不是“請”是“扔”啊,這個混賬,把他的臉都丟光了!
聽聽,人家口口聲聲的肇事者,賠償,什麼時候他被人這樣對待過?
就算林老爺子對孫子是專業護短几十年,這會兒一張老臉也繃不住了,再也護不了自己的孫子了。
他咬牙切齒地喘了幾口氣,有些惱羞成怒地不敢去看老秦了。
因爲他憤怒完了又想起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來,這段時間可是自己家大兒子林茂市長換屆的關鍵時刻,是走是留,是升是降,都還是未知數。
雖然林茂才剛剛藉着一樁貪污案扳倒了一直對他虎視眈眈的副市長,可是也經不起自己兒子開車撞人家大門的醜聞折騰啊!
想起這事兒,林老爺子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白家沒有非要鬧個魚死網破把這件事大鬧起來,不然這影響……實在是太壞了!
剛剛他還覺得白家的這個管家說話太過分,現在才發現,這真是人家白家手下留情了,林茂面臨換屆的事情,白老爺子鐵定是知道的,人家這樣直接上門算賬,倒還算是客氣的了!
試問,要是林家大門被人這麼囂張地撞了,自己又會如何?
林老爺子一陣氣,一陣怒,一陣羞愧,臉色幾度變幻,最後想起面前還杵着一個等着他給回覆的老秦呢。
他只好強行緩了緩自己的表情,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語氣也溫和多了:“那個老秦哪,林海這個混賬做的事情我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啊,我要是早知道,那是打死也不可能讓他做出這種事情來,你回去跟你家老爺子說,是我林家教子無方了,讓他見笑了!回頭我親自押着這個混賬去你們家給你們老爺子賠罪……還有你們家的大門,我這就讓人去修!”
雖然是很平常的孩子闖了禍,大人來賠罪之類的事件,但是林老爺子說完這些跟人低頭的話,簡直憋得心都抽抽了!
太丟人了,太憋屈了!
老秦也見好就收,笑眯眯地客氣道:“老爺子您言重了,只要我們兩家沒什麼誤會,那就什麼都好說。既然有您這句話,那我就回去交差了。”
林老爺子臉色沉重地點點頭,吩咐自己家的管家:“去,現在就去找人跟老秦回去,給人家的大門修好!”
老秦沒有拒絕,連客氣一下說不用都沒有,又讓林老爺子一陣氣悶。
直到老秦快要走出林家會客廳的時候,林老爺子才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林海要見你們家大小姐幹什麼?你們家大小姐又爲什麼不見他?”
老秦頓住了腳步,回頭恭敬地回答了:“不知道,這是主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笑話,他是傻瓜啊纔會胡亂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