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寶婷是她的大名,寶寶是她的小名,離她得到自己的大名,還有半年的時間。
因爲私生女的身份,她至今還是個黑戶,沒有戶籍,也沒人關心她的大名,直到她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纔給她起了個許寶婷的大名。
而許恆志,她的父親,並沒有在意過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她跟這個人也不親近,直到她死的時候也還是對她沒有什麼孺慕之情。要不是後來許峻死了,他一定不會把許寶婷這個便宜女兒當回事的,可憐自己的母親,還在做夢想要得到許家的一切。
她重新回到母親懷裡的時候,還是個別人眼中呀呀學語的小嬰兒。懵懂無知,也沒人會把她當一回事情。
只有她的母親,雖然一直只是利用她博得許恆志的重視,把女兒當成她的籌碼,可是,這也是唯一一個對她付出了些許真心的人。
要說倒黴,她那短暫到只有十二歲的上輩子所知道的倒黴蛋,只有兩個。
一個就是白蘇荷這個掃把星,她只見過一次,卻對她唯唯諾諾的樣子鄙視了很久。在她眼裡,白蘇荷這人倒黴倒得稀裡糊塗。據說從小在許家就是個受氣包,任人擺佈,唯一的一點與衆不同就是許峻喜歡她。結果呢,別人把她賣了她還幫別人數錢呢,在許峻的靈堂上被李月推了一把就給推死了。
那時候她心理扭曲地幸災樂禍,卻沒想到,另一個倒黴蛋,就是她許寶婷。
有多倒黴呢,她想起來一次就恨一次。
私生女出身。爹不親孃不愛,磕磕絆絆長大了,那個傳說中完美無缺的哥哥死了。許峻一死,許恆志終於記起了她,接她回了許家,還得騙李月說是找了個養女。
但是她的親生母親卻不肯罷休了,以她爲憑仗要求許恆志離婚娶她。時不時還要鬧上門去威脅許恆志一把。
結果呢。兩個人爭吵的時候,她傻不愣登跑去勸架,一失手被他們推下了臺階。一頭紮在許家門前的花壇柵欄上,被鐵製的柵欄紮了個對穿。
上輩子的記憶就停留在了那裡,那樣一個微微泛着鐵鏽味兒,冰冷血腥的剎那。
這樣倒黴窩囊的死法。是個人都會不甘心,尤其是她這樣面對着大把大把的金錢還沒來得及享受。就一命嗚呼的人,死後怨恨滔天,魂魄不散。
可能正是因爲這樣,她才能在冥冥之中回到了幼年。來彌補自己那十二年的憋屈人生。
這輩子,她比別人都知道的多,也看清了周圍這些人的嘴臉。那麼她就一定要把許家的財產再次握在自己手心裡,要活的揚眉吐氣。長命百歲!
內心的信念很堅決,但是三歲的孩童是掌握不好自己的力度的,她剛剛堆好的積木被她一個激動又“稀里嘩啦”地全部打散架了。
“寶寶,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不高興了啊?”阿琴聞聲過來看自己的女兒,只見小小的人兒正瞪着大眼睛看着那一堆凌亂的積木塊發呆呢。
阿琴蹲下來抱起了女兒,回頭看了許恆志一眼,溫柔地循序善誘:“寶寶怎麼不開心了啊,是不是想要爸爸抱啊?”
許寶婷回過神來,立刻眯起大眼睛笑了起來,胖胖的小手向着許恆志伸了過去:“爸爸,寶寶要爸爸!”
阿琴也笑了起來,連忙把手裡的孩子遞給許恆志。
許恆志不虞的臉色在看見自己女兒粉粉嫩嫩的小臉時,還是緩和了下來。許峻小時候也和他親近,但是哪裡比得上這樣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兒跟他撒嬌呢,他伸手接過了孩子,冷峻的心都跟着軟了下來。
唉,真是孽障,許峻那個孽子,跟眼前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比起來,更是讓他一想起來就心煩得要命。
許恆志的神色陰晴不定,阿琴在一邊什麼話也沒再說,大氣兒都沒敢喘,許恆志懷裡的小女孩卻還是毫無所覺的笑嘻嘻地,抱着爸爸的臉親了一下又一下。
許寶婷一邊親,一邊在心裡呸:真是讓人噁心!
要是能夠選擇,她絕對不會想要親許恆志這麼一個涼薄無情的父親,但是她現在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只有跟母親一條心,先把許恆志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再說。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和母親還是見不得光小三和私生女,許恆志和李月還在做着模範夫妻,哥哥許峻也還不是她那天見到的落魄樣子。
這輩子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許家夫婦竟然反目成仇了,許峻和白蘇荷竟然沒在一起了!這些變化讓她既是不安又是驚喜。不安的是不知道背後的原因,許峻最後還會不會因爲白蘇荷而死真不好說,驚喜的是,她終於提前進入到了許家的範圍。
這是不是說明,老天都在幫她呢?她這輩子一定要早早地把許恆志哄好,爲自己搏一個錦繡前程!
許峻這些天發動了一切可能的力量在尋找這個叫做秦梓樑的人,效果嘛,幾乎是沒有。
他只知道一個名字,聽起來是個男人,年齡相貌,不詳,做什麼的,不詳,是圓是扁,不詳。
接到許峻拜託的人簡直都要吐血了,這樣的線索,他們怎麼找啊,許大少這是在耍着他們玩呢嗎?
許峻面對別人怪異的目光除了賠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麼了。
這樣的尋人線索,實在是爲難他們了。可是,他不願意放棄,不願意放走這麼一個挽回白蘇荷的機會。
許峻的悶悶不樂看進李月眼裡,讓她更是又悔又恨。
她不該一時憤怒,昏了頭,但是白蘇荷那個小妖精,真的是把自己的兒子這輩子都禍害了!最近許峻除了對這件事兒上心較真,其他的。都還是她那個乖兒子。許峻表現一好,李月就越覺得捨不得那大筆的財產白白沒了,她和兒子最後什麼都沒有。
原先她打過如意算盤,想着把許志娟家的財產也吞了,經過白蘇荷的手全給許峻,但那樣做能成功的前提必須得是白蘇荷無條件配合,現在看來。那是不可能的了。
白蘇荷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從訂婚失敗那時候起就像變了一個人,現在更是拋棄了自己的兒子!她的兒子看上了白蘇荷,她不喜歡白蘇荷這是一回事。她千好萬好的兒子被白蘇荷拋棄,這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白蘇荷那個小賤人,真是上天派來折騰她的!李月恨恨地想着,忍不住在茶几上恨恨錘了幾下。現在真是進退兩難!以前許峻爲了白蘇荷要死要活的。現在不要死要活了,卻還是這麼折騰。李月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的命其實還是那麼苦。
樓下的門又響了,李月起身向樓下看去,許峻才走。不會是又回來了吧?
但是從門口進來的人,讓李月的血壓瞬間就升高了。
許恆志站在門口,一邊換鞋。一邊擡頭看,正好對上李月憤怒的目光。他笑了起來:“阿月,你不歡迎我回來麼?”
歡迎?歡迎你個頭啊!李月直接就把自己手裡端着的杯子朝着許恆志狠狠砸了下去!
許恆志眼疾手快的往旁邊躲了一下,伸手在自己的額前擋了擋,玻璃杯子砸在光滑堅硬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炸開了花。四濺的茶水還是潑了許恆志滿身,溫熱的感覺瞬間就透過了許恆志身上的布料,激起了許恆志心底的怒意。
他冷冷地看向樓上的李月,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李月,你這是在謀殺親夫嗎?”
李月盛怒之下都被許恆志這不要臉的話給氣笑了:“謀殺親夫?你算哪根蔥?我的丈夫早死了!滾出去,誰準你進來的?”
李月的剛烈性子,真是很專業,幾十年如一日,許恆志來之前是有思想準備的。所以他雖然生氣,卻還是保持着理智和冷靜,他低下頭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地上,擡起腳尖撥了撥地上的碎玻璃渣子,揚聲叫道:“黃媽,出來收拾一下!”
許家的保姆躲在樓梯間有一會兒了,許家的人最近陰晴不定,李月發脾氣更是司空見慣,沒事她是絕對不會去李月面前晃悠的,免得遭殃。她也不知道這兩口子到底是鬧騰什麼,所以現在聽到許恆志叫她,還是一溜煙兒地小跑了過來,手上拿着掃帚和拖把,準備收拾殘局。
許恆志這樣完全不把李月放在眼裡,還是這樣以主人自居的大爺樣兒,讓李月氣的眼睛都紅了,尤其是黃媽這樣聽話的舉動,簡直是戳了她的肺,她尖聲罵道:“黃媽,誰準你聽他的話的?我跟他已經離婚了,離婚了!以後不準這個賤人踏進這棟房子一步,聽到沒有?”
保姆掃地的動作僵在了那裡,繼續也不是,收回去更不是。她人老成精,早就明白過來自己這又是當了兩口子鬥氣的武器了。她也很想聽李月的話,畢竟許恆志在家的時間稀少,但是給她發工資的人可是許恆志啊,她不管怎麼做,都是典型的順了哥情失嫂意,兩頭不討好。看來,她在許家這十幾年的日子,是要混到頭了。
許恆志心裡對李月更是看不上了,就會發脾氣,連跟家裡的保姆都要過不去,這樣更好,這樣被她得罪到死的保姆,正是他需要的。存着這樣的心思,許恆志揮揮手讓了步:“好了黃媽,不好意思讓你爲難了,你先去吧。”
正坐左右爲難已經做好了被辭退的準備的保姆瞬間如獲大赦,拎起掃帚和拖把就走人了。男人到底是男人,心胸都比女人要開闊!
心底暗讚許恆志的黃媽卻忘了,男人狠毒起來,女人是怎麼都比不上的。
“李月,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連個保姆都要爲難,你至於嗎?你別忘了,我們還沒沒離婚呢,別一口一個離婚,聽着多刺耳。”許恆志打發了保姆,擡起頭對着李月說道,一副鄭重勸告的口吻就好像那天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似的。
李月瞭解許恆志的狠辣和無情,但是現在她對於許恆志的無恥和厚臉皮又有了新的認知。這樣的人,她當初真是瞎了眼,爲了他氣死了自己的父母,爲了他,付出了全部的青春!
“你滾,你給我滾!”氣到極點,李月只能竭盡全力嘶吼着,實際上跟許恆志的淡定比起來,瞬間就落了下風。
激怒李月這種事,許恆志做的手到擒來,熟練極了,他冷笑着欣賞李月的氣急敗壞,直到李月發現樓下的人根本就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裡,自己住了聲的時候,他纔開口說話:“李月,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沒腦子。你跟許峻提起那個人,讓他到處去瞎撞,你是真的想跟我一起死嗎?”
李月滿腔的怒火瞬間就被澆滅了,她怎麼會想和這個噁心的人一起死,她是後悔死了好不好?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監視我?”李月就是這一點想不通。
許恆志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着李月,耐着性子解釋:“你也不想想,許峻想要查這個人,他能去哪裡查?無非就是他的人際圈,和我們的人際圈。他莫名其妙地藉助我的熟人去查別人,我是他的爸爸,我能不知道嗎?”
“李月,我承認,我的行爲是傷了你的心,但是,你始終纔是我的妻子,我是不可能跟你離婚的,我們是二十幾年的夫妻,我們中間只要有一個人倒下去,另一個人就必然要受牽連,這一點你不知道嗎?還是說,你真的捨得現在的錦衣玉食,豪宅名車,去做回鎮坪深山裡的一個農婦?這些,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李月順着樓梯望下去,那個毀了她一輩子的男人就安然站在那裡,嘴角噙笑,好像那天猖狂肆無忌憚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似的。
許恆志這是心裡害怕了,來進行懷柔政策了嗎?李月慘然一笑,這個男人終究還是這麼讓人噁心。如果他還是那天的那副模樣,那樣跟她強硬到底,她還會高看他一眼,但他現在這樣又來跟她好言好語,真的讓李月失望透頂。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她當初是怎麼看上的?她忍不住再一次問自己。
李月不說話,許恆志心裡就有數了,原來,不敢孤注一擲的人,並不是他一個。畢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無論是他,還是李月,誰又真的捨得放棄這享受了十幾年的潑天富貴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