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前的顧老爺子手一抖,杯子裡的茶灑滿了衣襟。
每天吃完晚飯,顧老爺子總有喝着茶看電視的習慣,所以顧夫人壓根就沒對他緊緊盯着電視的舉動有什麼驚訝,趕緊起身抽紙巾來擦。
“你這是怎麼了,連個茶都端不穩……”
“別說話!”
顧磊和顧老爺子同時出聲喝止,顧夫人終於擡起頭瞟了一眼電視。
然後就定在了哪裡。
“相反的意思,是說是顧家利用您的父親?可是這樣的話,您怎麼反而會嫁給顧磊呢?”主持人反應很快。
蕭然然的微笑還掛在臉上,卻朝着鏡頭看了一眼。
不知道顧家的人,能不能看到?
電視機前的顧磊心中一沉,蕭然然,這是,要徹底把顧家踩進泥潭裡,讓他再也不能翻身嗎?
顧老爺子的反應更嚴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曾經的兒媳婦,這個懦弱的蕭然然,現在會成爲他最大的威脅!
他年老衰弱的心臟緊緊地蹙了起來,幾乎要從嗓子眼跳了出來,因爲他很清楚,蕭然然接下來的回答,就可以主宰顧家的生死!
明亮清澈的眼睛那麼美,卻透過屏幕讓緊緊盯着電視的人如墜冰窖!
儘管蕭然然不在眼前,可是顧磊還是覺得蕭然然就在看着他,似乎是在控訴他的背叛,冷漠,還有顧家的無情無義!
在主持人的話筒前,在顧家屏住呼吸的緊張氣氛裡,蕭然然開口說話。
“天下的父母,都是愛兒女的,但是怎麼對兒女好,卻是各不相同。當年我爸爸認爲,他能對我好的事情,就是給我挑一個能夠託付終身的人。”
蕭然然依舊帶着笑容,但是誰都能聽得出其中的惆悵。
“在我認識的人裡面,我爸爸覺得顧磊不錯。那時候顧家和我們蕭家,關係還好,知道我爸爸有這方面的意思之後,顧家就爲顧磊向我們家提親,隨後,要求我爸爸幫了很多的忙。當時,我和我父親並不知道顧磊對我沒有絲毫的好感,我爸爸爲了我,滿足了顧家的很多要求。我爸爸以爲是在幫助自己的親家,但在顧家看來,這就是一個交易而已。”
主持人覺得不可思議:“您是說,顧家娶您,其實是爲了得到您父親的幫助?”
“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
主持人看着眼前的嘉賓蕭然然,氣質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至於,至於用這樣的方式嫁入顧家嗎?還是說,眼前的人對她的丈夫顧磊,太過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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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想法在腦子裡轉一圈也就用了短短的一瞬間,主持人猶豫了不到兩秒鐘,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那是不是因爲當時,您對顧磊特別喜歡?”
蕭然然搖頭:“當然不是。我當時對顧磊先生,並沒有特別的好感,但是父母的愛有時候就是這樣,帶着不可違抗的沉重,我最後還是答應了父親的要求。對我來說,這是一場真正的包辦婚姻。”
“那顧家要您的父親幫的是什麼忙,才促成了兩家的聯姻呢?”
重點來了,顧老爺子臉色漲紅,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電視屏幕,知道這下一句的回答纔是最重要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呢?蕭軍紀那個老東西到底有沒有跟她說過呢?
蕭然然彷彿又看到了當年自己出嫁時父親不捨卻希冀的目光。
然然,你和顧磊,一定要好好過日子,爸爸這次幫他們銷燬了證據,他們一定會好好對你。
父親對顧家,是從心底裡信任的吧?
可是現在,顧家還要倒打一耙。如果她把真相說出來,顧家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爸爸的一世清名,也同樣會因爲包庇貪污而毀掉。
蕭然然嘆了口氣,搖搖頭:“不知道。這個是我父親和顧家之間的事情,我並不十分清楚。”
主持人有些失望,但是她做這個節目,自然也知道有些黑幕裡的事情,並不適合在自己這裡刨根問底。
“那也就是說,顧家的說法是在說謊?那您離婚的真實原因又是什麼呢?是因爲在您父親葬禮上的那場誤會嗎?”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關於這件事,她是不會爲顧磊隱瞞的。蕭然然的眼神中帶上了層層冷意。
“不,那不是誤會。我和顧磊結婚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顧磊對我沒有感情,我只是遵從了父親的願望,仍舊帶着期盼之心和顧磊結了婚。但是大家都知道,沒有感情的婚姻,不會長久,顧磊先生和那位出現在我父親的葬禮上的女士,應該纔是真正的夫妻,他們的交往,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所以,我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和顧磊先生緣分已盡,並且,我也沒有辦法接受他們對我父親去世之後的不尊重。我願意放棄這場婚姻成全他和那位女士,而不是所謂的顧家沒有了利用價值。從頭到尾,我父親,就沒有利用過顧家任何一點,真要說利用,那也是顧家利用了我的父親。這也是我今天來到這裡要說清楚的事情。”
“我的父親蕭軍紀,一生清廉,爲國家鞠躬盡瘁,從來沒有利用任何人爲自己謀取過私利,他生前無愧於心,死後也不應該遭受這樣的誤解。”
蕭然然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主持人也十分贊同:“蕭軍紀老先生確實是一個一心爲人民服務的前輩,他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電視前的顧老爺子頹然地坐回了沙發上,良久之後才覺得心跳的速度緩了下來。
他低着頭,不敢去看那雙和蕭軍紀十分相似的明亮雙眼。
“她知道的,她其實是知道的,可她還是放過了我們……”
顧夫人卻很不滿意:“她哪有放過我們,你看看,你看看她把顧磊的名聲毀到了什麼地步?!”
之前顧家對外的一致說法,都是一場誤會,那是有人故意陷害,可是現在蕭然然這樣的話一出,真是狠狠地打了顧家的臉!
顧老爺子擡起頭,冷冷地看着這個兒子婚姻破裂的推手,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顧磊,冷笑起來:“那你有本事就去反駁她的說法啊,你敢嗎?”
顧夫人立刻閉了嘴。
蕭然然既然能說出這話,那就肯定是清楚當年是怎麼回事的,她現在選擇不說,也是手下留情了。
她不敢再去找蕭然然的麻煩,滿心的氣憤又無處可發,想了想,想起來這場倒黴事兒的製造者,那個不要臉的禍根,氣沖沖地就去尋趙倩倩的晦氣了。
顧磊對母親的行爲置若罔聞,他仍舊在呆呆地盯着電視上那個談笑自若的女子。
原來她也曾經對他有過期盼的,原來那時他的新婚妻子也曾對他有過真心實意的。
他想起最開始的時候,他回到家,也能看到她溫柔的笑臉,明亮的雙眸。
可是那個時候自己在幹什麼呢?
人人都說蕭家窮困,顧家富有,蕭家需要顧家的支撐。
他對她冷言冷語地傷害,對她滿心的厭惡。覺得是她看上了顧家的富貴,強要嫁給他,毀了他最重要的愛情。
他偷偷地去和趙倩倩見面,對她冷若冰霜,任由她一個人在家裡面對不可理喻的婆婆和無盡的孤寂。
他也沒有關心過她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錢花,甚至連她在這七年裡沒有上班,每天在家裡是怎麼孤寂度日的,他也根本說不清楚,更不用說爲蕭家去花任何的一點心思。甚至別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提攜他的大舅子蕭明明的時候,他也是一副嫌棄的樣子。
而每次去蕭家,面對蕭然然大嫂的討好,他卻覺得理所當然。
他只知道,這是一個木頭一樣的妻子,不用陪,不用哄,甚至不用花一點心思。
可是,就在他慢慢習慣了這個女子的默默守候,習慣了她的存在的時候,她卻這樣忽然離開了他的身邊。
顧磊知道自己名聲盡毀了,更知道,自己曾經爲了一塊石頭,丟棄了這樣的一塊美玉。
他從來就沒有對她付出過任何的東西,她又怎麼會對他有一點的眷戀?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林海的婚事告吹,在單位也面臨諸多的尷尬眼神。
心煩意亂的時候,也看到了電視上的這期節目,眼前閃過顧磊那張志得意滿的臉。
之前還被他羨慕齊人之福的男人,現在已經成了臭名昭著的負心漢。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倒黴了,原來還有更倒黴的人。他和裴玲瓏的這場婚姻鬧劇只能歸類爲情感糾紛,而顧磊的離婚已經是家族之間的糾紛了。
出軌,說謊,背信棄義,顛倒黑白,這些都是顧磊的新標籤。
林海從心底裡忽然有些感激蕭然然。如果不是她勇氣可嘉,事到臨頭反悔,那麼若干年後,他是不是就是另一個顧磊?
畢竟現在對他同情的人也不少,譴責的也沒那麼多,顧磊卻是標準的千夫所指了。
俗話說的好,幸福感都是比較出來的,跟顧磊這麼一比較,林海的心理壓力小多了。就算還是避免不了被林老爺子好好收拾,被父親責罵,但是心態很快就平和了。
但是在家裡看見林樂的時候,他的心情,就不是那麼美妙了。
一大早,就看見林樂拿着車鑰匙出門。
“林樂,你去哪裡?”
因爲老爺子不高興,林樂已經連着幾天住在老宅陪伴安慰老爺子了,可是也沒見他起過這麼早。
林樂站住腳步,衝自己的堂哥露出白生生的牙齒:“我去白家一趟。”
林海端着熱牛奶的手指緊緊地箍住了杯子。
“你這麼早去別人家合適嗎?”
林樂笑得更燦爛:“合適,怎麼不合適?我和蘇蘇說好了,快過年了,和她一起去逛街,順便辦辦年貨。”
林海眉宇間一片陰霾。
到底是沒忍住輕挑了眉毛表示反對:“白家那麼多傭人,用得着你去辦年貨?”
“哥你幹嘛這麼較真,我是白家的未來女婿,該表現的時候總得表現一下,你說是吧?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們家離白家真是太遠了,我得趕緊走了。”
說完也不去看林海的臉色,遠去的腳步格外輕快。
林海恨恨地盯着林樂的背影,幾乎能把林樂的後背盯出兩個洞來。
有什麼好得意的,白蘇荷到底跟誰,還是未知數呢!
林海轉頭就去老爺子面前告狀了。
“爺爺,這一大早的,林樂就往白家跑,您也不管管。”
林老爺子是整個林家起得最早的人,保持着嚴苛的作息習慣,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小孫子出去。
可是,這關林海什麼事?
對林海餘怒未消的林老爺子自然就沒有好話:“你先把你的事情管好再去管別人,你要是對裴玲瓏有這個殷勤勁兒,我們家現在也不會成爲臨海市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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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挑撥沒成功,反而落了一肚子氣。
好吧,現在他都成了罪人了,說什麼都不對。
但是,他也絕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看着白蘇荷跟林樂在一起。
“爺爺,您真的考慮好了,讓林樂和白蘇荷在一起?”
“嗯,白蘇荷那女孩我見過了,看起來還不錯,關鍵是樂樂也喜歡,白家也是整個臨海數得上的人家,沒什麼不好的。倒是你,裴家這邊算是沒希望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羅家那邊以前有這個意思,過幾天事情平息下來你就試着去跟他們家老大接觸接觸!”
林海的心頓時涼了一半,走了一個裴玲瓏,又塞過來一個羅千金,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選擇的餘地嗎?
曾經他擔心林樂搶了他在林家的位置,現在才發現,原來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林樂什麼都不是,所以他做什麼都是喜歡就好,順着心意來,而自己,什麼都要接受家裡的安排。
可是要他放棄現有的一切,和林樂一樣做一個吃閒飯的人,那也是絕不可能!
林海沒再說什麼,心裡卻盤算開了,從家裡和林樂這邊是沒辦法下手了,那就只能從白家下手了。
他心頭很快轉過一個主意,也拿了車鑰匙,出門直奔白家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