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的女孩子哭得悲悲切切,一邊抽抽噎噎,一邊述說着自己和衛鵬相識相知,結果卻被騙的經歷。
“他說他是真的喜歡我的,說只要成名了就跟我結婚,我辛辛苦苦攢的兩萬塊錢,都被他騙走了花光了,他現在卻一夜之間消失了!”
白蘇荷怔怔地聽着,就好像在聽自己上輩子的經歷。
她不曾跟人這樣哭訴過,畢竟被人騙了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她回過頭看向林海:“你這是哪裡找來的人,真的假的?”
林海得意地晃晃腦袋:“當然是真的,你放心,不止這一個,還有好幾個備用的呢,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來一個,絕對不會讓人們忘記衛鵬這個名字的。”
“還有好幾個?”白蘇荷驚愕不已。難道說,衛鵬這個人渣居然比上輩子還要渣?
“是啊,我按照你的吩咐,搜遍了衛鵬的關係網,看到這個結果我也很吃驚。他那樣一個長相不出色,性格又草包的人,竟然也能騙到這麼多人,真是奇了怪了!”林海覺得大概是這些女孩子的眼光都是有問題的吧。
白蘇荷的臉有些紅,上輩子,她也是這些女孩子中的一個。
“那你有沒有把衛鵬的地址給她們,這樣大概還能追回點損失。”
昨晚,衛家手裡有了賣房子的二十萬,如果這些女孩子能找到他們,應該也能多多少少要回一些錢吧。
林海點點頭:“我早就給了,昨晚去買房子的人前腳纔出來,這些人後腳就進去了。我做事情,從來都是不會心軟的。只可惜了他的爸媽。要跟着倒黴。”
白蘇荷轉過頭,果然看到電視裡的女孩子已經擦乾了眼淚。
“還好昨晚有好心人告訴了我他家的真正地址,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家正賣了房子準備跑路,我當時就告訴他們,不還我錢,我就死給他們看。他們最後才還了我一萬塊錢……”
還好。還好,這個女孩子,還沒有上輩子的自家那麼慘。自己可是被人騙到最後,衛燕還想要了她的命呢。
至於衛鵬的爸媽,那倒真的是不可惜。
養不教,父之過。衛鵬和衛燕這對兄妹能長成這樣的性格,他們的父母無論如何都是脫不了責任的。更何況……白蘇荷想起最後衛燕給她看得dv裡面衛家父母笑得慈祥滿足的臉。他們明明知道有個女孩子爲他們一家做牛做馬付出了三年。卻還是和自己的兒子一樣,把那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白蘇荷拋棄。
那時候的白蘇荷多傻啊,因爲沒有父母,許恆志和李月對她的態度也不好。對待這兩個老人那簡直就是像是對待親生父母一樣掏心掏肺,但是到底也沒能換來他們的一絲真心。
而被騙的這些女孩子能上了衛鵬的當,可能並不是眼光問題。而是和那時候的自己是一樣的心態吧。以爲自己被他們需要着,也就以爲自己被他們重視着。以爲真心的付出就能換來同等的回報,心裡的聖母情懷一發不可收拾,纔給了別人傷害她們的機會。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蒼白的東西,就是那些無用的甜言蜜語。
真傻啊。
所以那樣的白蘇荷纔會悲涼地死去,現在這個白蘇荷才能不再受這樣的傷害。
結束了,和這個人渣兩輩子的恩怨,終於結束了。
白蘇荷閉了閉眼睛,伸手關上了電視。
“哎,小白,你幹嘛關掉啊,我還沒看夠呢!”葛羽喊起來。
白蘇荷搖搖頭:“有什麼好看的,看這麼又傻又蠢的經歷做什麼。”
林海忽然一笑,高深莫測:“這麼說,還是你聰明嘍?”
葛羽已然明白原來這事兒還和白蘇荷有關係,也興奮地拍起手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蘇荷:“小白,你怎麼這麼有先見之明,知道有人會被衛鵬騙啊?你也真是的,早有這些人,那之前乾脆讓她們出面哭訴一番好了,衛鵬的謊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白蘇荷有些囧,這,這怎麼說啊?她其實只是猜的。
她覺得命運這個東西既然能把衛鵬這個人渣再一次和她牽扯上,那麼必然就還有人要上衛鵬的當。這輩子沒了她,說不定就變成別的人遭殃了,拜託林海去查的時候,其實她也根本不確定,沒想到衛鵬真的還是像上輩子一樣死性不改。這樣想來,可能上輩子被騙的人也不止她一個吧,說不定她還是最蠢的那個,不僅被騙財,還被騙做牛做馬,唯一沒被騙的色,也正說明了衛鵬是徹徹底底從頭到尾都沒看上她的。
可是這些,都是永遠不能告訴葛羽的。
白蘇荷想了想還是解釋道:“這也就是瞎猜的,他這麼人品不好極度想發財的人,不可能只盯着我一個吧?我也就是碰碰運氣。至於不早點讓這些人出來哭訴……那可真是沒必要。再早能早到哪裡去,無非也就是早一天而已,更何況那時候要是她們忽然冒出來說這樣的話,可能我就是弄巧成拙了。別人很可能不會認爲是衛鵬撒謊,反而還會猜測這是白氏找的人來演戲。現在就不同了,衛鵬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她們這個時候出來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那別人就只會深信不疑地同情她們,同情我了……”
葛羽看着面前有條有理侃侃而談的女孩子,忽然覺得有些不一樣了,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起來。
原來小白的腦子還這麼好使,能想到這麼多事情啊,這,這真的還是她最開始認識的那個被欺負了都不願意吭聲小白嗎?這次的事情過程很短,總的加起來不過三天時間,但是小白卻把衛鵬一家徹底坑死了。雖說她也覺得大快人心,但是,但是她還是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小白。
葛羽臉上的歡快興奮慢慢褪去。情緒一瞬間低落了起來。
並不是說這樣的小白不好,只是,小白這是經歷了這一連串的變故,纔會這樣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吧?
在一個女孩子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她沒能和自己一樣過着沒心沒肺,最大的挫折不過是情場失利的日子。而是經歷着人生中的分離。失去,痛擊,苦難。如果可以。有誰願意從一個水晶一樣單純清澈的女孩子變成這樣殫精竭慮的女漢子?這樣經歷了痛苦才得來的成熟,是多麼讓人覺得難過。
“葛羽,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白蘇荷覺得葛羽的眼神怪怪的。
葛羽臉上的笑容都變得勉強,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腦袋一熱就撲過去一把抱住了白蘇荷。
“小白,無論你以後會怎麼樣。你都要記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
白蘇荷也緊緊地抱住了葛羽,眼底深藏的憂鬱在這一刻徹底散去。
她是不相信永遠的。不是沒有人跟她說過我永遠愛你。我永遠永遠怎麼樣,但是結果那些永遠都只是三五年的時光。
但是這一刻她相信。她相信這個一直都懂得她,體諒她。陪伴她的姑娘,跟她說的永遠是真心實意一點都不摻假的。
林海看着兩個美女在自己面前緊緊相擁。覺得好沒面子啊。這年頭,男人都是擺設嗎?
白蘇荷這個二百五,要抱不會往這邊抱嗎,自己這麼一個大帥哥杵在這裡她就看不見嗎?
當然這話他也只敢在心裡腹誹一番,要是被葛羽這個潑辣的美女聽見,一定會指着他跳腳大罵,你瞎啊,沒看見是我先抱過去的嗎?
林海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本着我不高興你們也別想高興的做人原則,林海重重地咳了兩聲,打斷了這溫情脈脈的一幕:“咳咳,我要說點事。”
鬆開,趕緊鬆開,大爺要說事兒了!林海在心裡吶喊着。
葛羽和白蘇荷果然一起看了過來,但是這樣像是要把他抓起來揍一頓的眼神兒是怎麼回事?
被兩個女人虎視眈眈地看着,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是一件壓力重重的事情,林海覺得脊背莫名地一涼,之前想要賣關子的想法倏忽之間就化爲烏有了。
他端正地坐好,表情嚴肅地說出六個字:“秦梓樑抓住了。”
白蘇荷果然立刻臉色就變了,嘴角噙着的微笑一絲也沒有了,嚴肅起來的眉梢眼角偷出來的冷意和林海如出一轍。
秦梓樑啊,這個背叛了他們,間接害的她悽慘一世的人啊。
終於被抓住了。
只有葛羽還有些茫茫然反應不過來這個秦梓樑是誰。
白蘇荷看到秦梓樑的第一眼,很快就想起來了自己幾年前和林樂一起在南區公園擺地攤兒的時候曾經見過的那個中年男人。
那個人看着她,嘴裡叫着蘇蟬的名字,驚慌失措,倉皇而逃。那個時候,這個人只是她眼裡一個可能的故人而已,一個過客。
卻沒想到,這就是那個見財忘義,爲虎作倀的律師。
再久遠的記憶,就是這個人常常在蘇家來去,見了她總是笑眯眯的,她也會甜甜地喊上他一聲秦叔叔。
現在想來,真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啊。
見了她,秦梓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彷彿並不在意。戴着手銬抖個不停的雙手卻已經泄露了他心裡的慌張。
白蘇荷坐下來,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他,眼神冷如刀鋒。
十四年過去了,這個人也已經不是當初風華正茂,受人尊敬的秦律師了,而是一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衰老十歲還不止,兩鬢斑白的囚徒。
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但對於這個人來說,歲月的刀一定不只是割在他的身上,更多的應該是割在他的心上。只是面對這個人,白蘇荷生不出任何的同情心。
任何的一點點憐憫,放在這個人身上,都是浪費。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秦梓樑的頭越來越低,白蘇荷的頭卻越昂越高,清秀的臉上佈滿寒霜。
這樣僵持的氣氛讓秦梓樑覺得自己像是在面對着最嚴酷的刑罰,終於忍不住嘶聲說話了:“你想問什麼就問吧,當年的事我都告訴你……”
當年的事麼……她又不是辦案人員,她也不需要再問一遍看看這個人是否冤屈,她只想知道……
“秦叔叔,你眼睜睜看着我媽媽蘇蟬死在那個醫院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你眼睜睜看着我的爸媽被一口薄棺葬在那個荒山野嶺上,你是怎麼想的?”
“你親自找人,把我的記憶抹去,讓我變成一個人人可欺的孤女,你又是怎麼想的?”
“你怎麼不想想我爸媽是有多麼信任你,怎麼不想想我是你看着長大的蘇蘇,怎麼不想想我叫了你那麼多年的秦叔叔?”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白蘇荷身子前傾,淚流滿面近乎瘋狂地質問着。
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這麼冷血,這麼狼心狗肺!
許恆志和白成安沒有交情,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害了他們的命,謀了他們的財,可是你秦梓樑呢?你記不記得你是蘇蟬心中最好的朋友,你記不記得你是他們最信任的律師,是他們眼中女兒的救命稻草?
秦梓樑始終沒有擡起頭來,任由白蘇荷的一聲聲質問鞭笞在他的心上。
他想過的,他怎麼沒有想過?這十幾年來,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夜夜噩夢,都會夢到這下場淒涼的一家三口。
這是他曾經最親近的朋友,是他事業的基石。
可是,就在許恆志向他拋出誘餌的時候,他還是像這世上任何一個被錢財迷了眼的人一樣,黑着心腸上了鉤。
一開始他是覺得自己沒有錯的。
這能怨誰?只能怨白成安太蠢,他不知道這個世界都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嗎?他不知道他那樣幼稚的行爲就是羊入虎口的嗎?他自己蠢,他自己活該!又不是他殺的他們!
可是隨着這件事情慢慢平靜下來,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反而越來越多地感覺到自己罪孽深重。
有無數次的夢裡,滿身鮮血的蘇蟬和麪目全非血肉模糊的白成安就站在他的身邊,伸出手,掐着他的脖子,一遍遍地問他,我們的蘇蘇在哪裡,蘇蘇在哪裡?!
時間久了,這就成了根深蒂固的噩夢。他再也沒能睡過一個好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