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大家彷彿在看心機婊的異樣目光,白蘇荷裝柔弱裝的毫無壓力。不是都叫我小白花麼,那我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小白花好了!
“老師,是她動手打人的,我沒有敗壞她的名譽!”衛鵬完全不知道原來告個白竟然可以跟敗壞名譽扯上關係,這樣的邏輯真的成立麼?一般女生,如果遇見有人這樣跟她告白,就算不接受,虛榮心也會得到滿足,怎麼都不會動手打人還倒打一耙吧?
老師們也看見了衛鵬臉上鮮明的紅指印,可是這樣的行爲,人家氣急之下打他一巴掌老師還真不能說什麼,難道說他這樣是對的?再說了,就這個女生這副柔弱的模樣,這一巴掌能把他打成什麼樣?
由於立場問題,老師們的心已經偏到大西洋去了。
領頭的男老師姓陳,正是衛鵬所在的三(3)班的班主任,剛纔他一聽這個女生的訴說,就在心裡恨死了衛鵬。都是畢業班,怎麼就自己班上出這種事情啊?!真是年少輕狂,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要表白不會去校外找個沒人的地方啊,他還能眼不見心不煩裝作不知道。現在可好,非要鬧得這樣轟動,他的老臉丟光了不說,年底的優秀教師評選,他是徹底沒份兒了!
他看看地上的紙質橫幅,上面清楚明白地寫着“白蘇荷”三個大字呢!
“你這樣來讓全校的人都認識我,都在議論我跟別人早戀,怎麼不算敗壞我的名譽?”白蘇荷的聲音裡帶着哭音。“老師,我以後每天要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我怎麼專心學習,怎麼在學校裡待下去?”
陳老師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個年紀的男生衝動不長腦子,女生嘛,確實是自尊敏感,特別注意別人看法的年紀。他沒法回答這個女生的話啊。
站在後邊的教導主任掃了這些人一眼,走上前嚴厲地訓斥道:“衛鵬,你這是擾亂學校教學秩序,騷擾女同學的行爲,你叫你的家長來,我們稍後會商定對你的處分,你回自己的班級去,先寫一份三千字檢討,隨後在學校大會上作檢討!”
“老師,我……”衛鵬還是很不服氣,正準備反駁,卻被自己的班主任狠狠瞪了一眼,頓時忘了要說什麼。
他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陳老師已經拉下了臉,沒好氣地截住他的話:“衛鵬,你是想處分更重一點嗎,回班裡去,中午叫你的家長來!”
他們準備怎麼處分自己,衛鵬心裡想到這個也是慌慌的,他都已經高三了,他可不想被學校開除。還要叫家長,爸媽知道了這件事,非得打死自己不可!都怪衛燕,出的這是什麼餿主意,讓自己惹上這個卑鄙無恥的白蘇荷!
他看了看幾個老師冷厲的表情,和周圍沉默不語的同學們,只好羞憤地耷拉着腦袋灰溜溜地走了,這些人,剛剛起鬨的也有他們,現在一個幫自己說話的都沒有!
教導主任看着這個罪魁禍首走了,才咳了咳嗓子,威嚴十足地教育剩下的人:“你們都看到了,這樣騷擾女同學,敗壞學校風氣的同學,我們絕對不會姑息,再有這樣的情況,直接開除!”
圍觀的學生們都沉默地低着頭,操場上一時鴉雀無聲。沒人敢說什麼,他們能說什麼呀,難道說他這樣是對的?那不是上趕着被老師和家長修理麼?這衛鵬也是倒黴催的,表個白都能被戴上騷擾女同學的帽子!
“好了好了,都回自己的班級去,下次再跟着別人瞎起鬨,就都給我在這裡罰站!”教導主任很滿意自己的威信得到體現,滿意地掃視了一圈沉默的學生,回頭安慰白蘇荷:“白蘇荷啊,我們一定會對衛鵬進行處分的,你動手打人也是不對,同學們都知道你是無辜的,你就安心上課,好好學習,不要再委屈了,好吧?”
白蘇荷感激涕零地點點頭,不再說話。事情鬧到這一步,就只能見好就收了。畢竟這件事情,說大了是騷擾女同學,敗壞學校風氣,說小了就是年少無知真性情的表現。從此後自己大概就是這些幻想浪漫愛情,心中暗自懷春的同學們的公敵了。
可是那又如何,她原本就得不到這些同學的善意,她又何必在乎?
她看着教導主任和苦着臉的陳老師以及其他的老師都離開後,就收了臉上悲慼的表情,冷冷回頭看了衛燕一眼,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衛燕,你昨天才跟我吵完架,今天就叫你哥來戲弄我,真是好本事,你讓你哥來追我,然後再甩了我,計劃的真好,可惜,這是學校,中午記得回去跟你爸媽說說這件事!”
利用輿論,誤導同學,這種事情又不是她衛燕一個人會做,她也會,至少她說的還都是真話!
然後看也不看衛燕驟然失色的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番話明顯被有的人聽進去了,大家表情更加怪異地看着衛燕,這內幕可真是一條比一條勁爆,看來這衛燕也是個妥妥的心機婊啊!
衛燕看到這樣的結果原本就已經既驚怒又害怕了,萬一衛鵬那個沒出息的把事情全部招了,自己也逃不了一場責難!現在有被白蘇荷這樣不容反駁地搶白一通,她氣得心尖都在痛,爲什麼計劃得好好的事情會變成這樣,爲什麼這個賤人反倒會把她和哥哥置於這樣的境地?!
白蘇荷大步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身體都在忍不住地顫抖。她終於鼓起勇氣回報了那兩個人一次!可是再有勇氣,這也是她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打人,她的右手攥緊又張開,泄露了她心底的緊張和害怕,剛纔打人時的氣勢早已消失不見,她明白,從今天開始,她的大名就會傳遍整個學校,她再也不會有前世那樣平靜的日子。
可是那樣看似平靜的日子又能給她帶來什麼幸福呢?給她帶來的只有傷害!她停在一棵樹下,靠着樹幹大口喘着氣,只要想起前世那些痛苦不堪的事情,她就幾乎無法呼吸!
她前世是在二十六歲的時候遇上衛鵬的。
那個時候,衛燕苦追許峻多年而不得,因爲明白許峻心裡裝的是她這個相稱多年的妹妹,就直截了當來找自己。
她還清楚地記得衛燕高傲地跟自己宣佈:“白蘇荷,我喜歡許峻。你幫我跟他說說吧。”
她聽見這樣的話,心裡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因爲許峻的爸媽不喜歡自己,自己連公開說出喜歡許峻的資格都沒有。可是,她記得她很早就跟衛燕,自己最好的這個朋友說過,她喜歡的人是許峻的啊!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認識十五年的好朋友,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衛燕後來喜歡上許峻,她不會說什麼,可是她竟然要自己去跟許峻說,這是在往她的心上捅刀嗎?
衛燕看她不說話,就皺着眉頭質問她:“你不是一直說把我當最好的朋友嗎?這點忙都不肯幫?許峻他爸媽是不可能讓你和許峻在一起的,你何必糾纏着不肯放,讓給我好了!你一向善良大方,就成全我們吧!”
她聽到這樣的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啊,最好的朋友喜歡上了許峻,自己是該讓一讓的,怎麼能爲了一個得不到的男人而不要最好的朋友呢?於是,她就真的去跟許峻說了。
時至今日,那依然是她最爲後悔的事情。那麼愚蠢的她,根本不懂得爲自己的愛情付出,沒有做出任何努力,甚至沒有讓許峻知曉過自己的心意,就那樣放棄了,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愛情。
她永遠不會忘記咖啡店裡許峻聽到她說出“衛燕說她喜歡你,你好好地和她在一起吧”這句話時,那由歡喜瞬間轉換成震驚失望的表情,還有那樣哀慟絕望的眼神。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簇火苗,從許峻的眼中直到心中,徹底熄滅了。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事情?這就是你所希望的?你就沒有別的話跟我說?”許峻不可置信地站起來俯身逼近她問道。
她心痛如刀割,卻不言不語地點了點頭,帶着自己認爲的對友情的維護和高尚的犧牲。
她看見許峻猛然轉過頭去,直起身高高仰着頭,面對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陽光捂上了眼睛。她恍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永遠被自己錯過了,讓她心裡有一種恐懼和悔意。但她只是看着許峻臉上從手指縫蜿蜒而下的液體在陽光下閃爍光芒,聽着他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發出傳入自己耳中,麻木端坐。
後來她無數次夢見這個場景,看到那個似乎沒有心,似乎泥塑般端坐的女人,她恨不得狠狠敲碎那個女人,讓她清醒明白!
後來的後來,許峻還是沒有和衛燕在一起。她似乎記得他走之前,跟自己說了一句“我的事情,再也不要你管。”
有時候她和衛燕在一起,會感覺到有兩道怨毒的眼光在盯着自己,讓她不寒而慄,但是她四處尋找,卻只有衛燕帶着淡淡笑意的目光。她以爲自己想多了。
衛鵬出現的時候,她在市中心的購物廣場上,陪着衛燕休息。如同今天一樣,他說“白蘇荷,我愛你!我喜歡你,請你和我在一起!”。
不同的是那時的他不是現在這樣青澀莽撞的少年,而是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大好青年。手裡拿着玫瑰花,單膝跪地,目光誠摯。
那天的廣場上,就如今天一般,到處都是人。那些人也如這些青春少年一樣,喜歡看大團圓的美好結局。排山倒海般的“在一起”的呼喊聲中,她不知所措。
她對這忽如其來的愛情沒有任何感覺,可是她卻聖母情懷再次爆發,害怕拒絕的話這個人該多麼難堪。然後衛燕在她耳邊低聲說,小荷,這是我哥,他喜歡你很久了,我們關係這麼好,你做我嫂子好不好,答應他吧!
她就那樣稀裡糊塗地和衛鵬戀愛了。她偶爾會想起許峻,心裡還是那麼痛苦,但是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不是嗎?她這樣對自己說。
之後的三年裡,衛鵬說想要繼續學美術,她毫不猶豫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幫他交學費,他抱怨沒有好的畫具,她就用自己的工資給他買那些昂貴的畫具。他說父母需要人照顧,她就讓他的父母和她住在一起,衣食住行,照顧體貼。
但他從來沒有和她有過什麼親密的舉動,最多是一個輕輕的吻。她單純地以爲那是出於對自己的尊重。
直到有一天,衛鵬在一個美術大賽上獲得了特等獎,聲名大噪,身價大漲,她覺得自己的付出終於有了結果。可是,她沒有等來任何結果,衛鵬和他的父母,還有衛燕一起消失,再也不見。
她到處尋找,可是他們就像人間蒸發。
直到半年後,衛燕纔出現,把她約到市中心的天橋上,讓她看一個dv片段。畫面上新郎新娘幸福美滿,父母慈祥和藹,來賓喜氣洋洋,婚禮盛大奢華。
新郎是衛鵬,新娘不是她。
她從頭到尾也沒有多麼深地喜歡過衛鵬,對於這樣的背叛她從感情上只是感到不解和難堪,她難過的是他們對她的欺騙和利用!
她情緒激動地和衛燕爭執起來,衛燕笑的邪惡而暢快,她高喊着把她推到天橋的欄杆邊,白蘇荷,你跳啊,被男人拋棄了,你一無所有了,你怎麼不跳下去,去死啊!你消失了這個世界就都美好了!
她不能理解,衛鵬這樣的人,至於讓自己爲他去尋死嗎?失去了許峻自己都沒想過去死!
就在那個時候,橋下有刺耳的剎車聲傳來,她下意識地探頭看去,隱約聽到一句:“小荷,不要啊!”
那個聲音那麼熟悉,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她看清那個輕輕飛起,又重重摔落在地上的人之後,她覺得萬念俱灰,那是許峻!
她目眥欲裂地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再也沒有回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