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怎麼會晚呢,小荷你聽我說……”許峻急切地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是他的話到底是沒能說完,因爲白蘇荷已經起身推開了眼前的他。
她走到門口,手放上了門把手,即將擰開的時候卻又回過頭來看着站在原地無法言語的許峻。
“許峻,我已經不需要你爲我做這樣的事情了,我已經,都想起來了,我想要的真相,也都在外面那個人的手裡。我真的已經不需要你爲我做任何事了。”
“如果你真的因爲你們的行爲感到內疚,那麼,以後離我遠一點,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就是成全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了。”
說完她就擰開了門把手,打開了這扇被反鎖上的門,消失在了門口。
我們的行爲?許峻的眼裡閃過迷惑的光芒,他唯一對白蘇荷覺得內疚的,就是對她的隱瞞,這樣的一個過失,也值得她這樣無情地和他決裂?
從前白蘇荷在她父母的墳前發現他對她的隱瞞的時候,不是沒有過傷心欲絕的時候,她甚至選擇了和他分開,選擇了遠離他,但是每每見到他的時候,他其實還是能窺見這個女孩子眼底對他的情感。
唯有這一次,他怎麼覺得白蘇荷是要來真的了?
他不惜爲了她把自己家最深的秘密都抖了出來,她卻根本不需要不稀罕,甚至一點點感動都沒有?許峻在來的路上,心裡也曾暗暗想過白蘇荷要是知道了他把自己的父親送進了公安局,會不會選擇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可是現在,他要面對的。就是這個結果?
他不惜一無所有,不惜大義滅親,最後得到的,就是這個結果?!
許峻心裡的絕望瞬間就轉化成了濃濃的憤怒,不,他拼盡了一切,怎麼可能就這樣接受白蘇荷宣判的死刑?
當許峻衝出去的時候。正好看見白蘇荷從那個男人手裡接過一個資料袋。他的直覺告訴他,那裡面就是白蘇荷說的想要的真相。
真相是什麼,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記得那個男人臉上曾經帶着惡意的笑容,許峻覺得頭皮發麻。
他幾步就衝了過去,想要搶過那個資料袋,白蘇荷背對着他。自然看不見他的舉動,但是白蘇荷對面的男人卻是詭異一笑。先於他之前從白蘇荷手裡拿回了資料袋,緊緊攥在了自己手中!
他看着撲了個空,一臉灰敗的許峻,覺得胸中的惡氣都出盡了:“許峻。你想做什麼?銷燬罪證?別白費力氣了,這份資料,我能收集第一次。就能收集第二次,你這又是何苦?”
白蘇荷也轉過身來看着許峻。目光裡一絲溫度都沒有。
“許峻,不管你做了什麼,你現在都沒有資格阻攔我得到這個真相。”
許峻曾經有過在衛燕的攛掇下,懷疑白蘇荷被鬼附了身的經歷,可那個時候,都遠遠沒有現在這樣,讓他從心底裡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是如此陌生。
許峻的一顆心,在這麼多年的陰暗下扭曲着,早已經不堪重負,而白蘇荷對他的態度,就像是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壓垮了他所有的理智,許峻嘶聲對着白蘇荷叫喊起來:“白蘇荷,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把我的父親送進監獄,就爲了還你一個公道,可是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許峻鐵鉗一般的雙手緊緊地箍住了白蘇荷的臂膀,白蘇荷覺得一陣劇痛襲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但是許峻一點要鬆手的意思都沒有。
“許峻,你爲什麼要把你的父親送進監獄,你自己最清楚!你真的是爲了我嗎?”白蘇荷的平靜也終於被打破,她面對着許峻發紅的眼睛發出了憤怒的質問:“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問一問,你真的是爲了我?”
如果許峻真的能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那她就不會最後要依靠一個脅迫她的人才能得到真相,四年前她就會知道一切!從前的許峻都沒有這樣的決心,現在的許峻就會爲了她拋開種種,不顧一切嗎?
許峻一怔,她知道了什麼?她到底知道了什麼?
“許峻,你是不是瘋了?放開小白!”葛羽萬萬是沒想到許峻會忽然這麼狂暴化的,她不禁想起了那次小白向她求助,她在許家門口看到許峻硬是拖着白蘇荷不讓走而導致白蘇荷中暑的事情。她這才覺得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告訴許峻她們在這裡,她怎麼就忘了,許峻這人,有的時候也是個犯二的混蛋!
手裡拿着資料袋的男人,心情愉快地看着這三個都給他添過堵的人吵成一團,隨手補了一刀:“那個,白蘇荷啊,我前天接到過一個消息,許峻的父親許恆志涉嫌買通自己家的保姆投毒殺害妻子李月,被自己兒子告發了,這件事,你怎麼看?”
白蘇荷從與許峻的對峙裡回過神來,震驚地看向好整以暇做着爆料的男人,轉念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啊,許峻怎麼會爲了她斷送了自己的一家人,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
白蘇荷重新看向了同樣震驚的許峻,不由地爲自己聽到許峻說出他做的事情之後心裡產生的一點小小的動搖感到羞愧。
還好,還好白蘇荷你做了正確的選擇,不然,你又要被許家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她是對許峻所說的事情覺得不太相信,不相信許峻會是爲了她,但是親耳聽到這背後的原因,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差點又想多了。
“許峻,你是因爲要保住你母親的命,所以不得不把你的父親送進監獄,但是你心裡清楚,許恆志一旦進了監獄,那些陳年往事就徹底兜不住了。所以你乾脆就順勢再賣個人情給白蘇荷,這樣呢,你既能抱得美人歸,又能保住許家的財產——如果白蘇荷跟你在一起,那麼這財產是誰的都不重要了,因爲,它到最後不還得姓許嗎?嘿嘿。你真是打得好算盤!”
心存報復的男人爲了火上澆油。乾脆替白蘇荷做了細緻的分析,許峻活脫脫就成了一個工於心計的小人!
許峻張口結舌地看着這個一張嘴就把他所有的努力都說成用心險惡的人,既覺得羞愧。又覺得憤怒。
“你血口噴人!你胡說!”是,他是知道許恆志的殺人動機一旦暴露,許家這些來源不明的財產就再也保不住了,但是。但是他也是真心想要爲白蘇荷討回一個公道的,他不是隻想着那些財產的!這個人怎麼能這樣紅口白牙地把他爲白蘇荷所做的一切扣上這樣卑劣的帽子?!
男人咧開嘴笑了笑:“我胡說。那許峻你承不承認你去告發許恆志先是因爲他要毒害你母親?你承不承認在此之前你從來沒有對許恆志有過任何的控告?”
許峻啞然了:“我……”
他不想承認,他想反駁,可是,可是這個男人所說的。也是事實……他自己,真的是這麼卑劣的人嗎?
白蘇荷無力地閉了閉眼,一陣眩暈。她今天知道的太多了。所以。這樣的事情,她也真的不想再聽下去了。
許峻。這個她追尋了兩世的人啊,她真的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
“小荷,你聽我說,我不是那樣想的,我真的是爲了你!你相信我!”許峻發現自己無可辯解的時候,多麼希望從前的那個純真善良的小荷,能夠再相信他一次,能夠再原諒他一次!
但是白蘇荷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從前的那個小荷,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管你是爲了什麼,都與我無關了。許峻,你還記不記得當年的你說過什麼話?”
當年?許峻心裡一片茫然。
“呵呵,真好笑,明明是我失去了那時候的記憶,現在我想起來了,怎麼你反倒像是全都忘了呢?”白蘇荷輕輕地笑了起來,說不盡的淒涼:“許峻,那個時候,你說,要是他們全家都死了,他們的東西是不是都是我們的啊?”
許峻瞪大了眼睛,白蘇荷說出的話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害怕。他瑟縮了一下,鬆開了緊緊鉗着白蘇荷肩膀的雙手,甚至還往後倒退了一步:“你說什麼,小荷你在說什麼……”
白蘇荷卻一反剛纔的柔弱,踏着許峻後退的腳步逼近他面前,聲音瞬間拔高,一句句憤怒的質問如同杜鵑啼血:“你不記得了嗎?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我的父母怎麼會死於非命,我怎麼會像個傻子一樣活了這麼多年你都不記得了嗎?是你對你的父母說,要是他們全家都死了,他們的東西是不是都是我們的,是你提醒了他們,原來他們可以這樣謀財害命!”
“你不要跟我說什麼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怎麼能不記得了呢?我們一家三口落得這樣的下場,你憑什麼不記得?”
白蘇荷的控訴裡帶着刻骨的憤怒和恨意,還有對這無情的命運的控訴,爲什麼,爲什麼偏偏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人,會是許峻?
一個十歲的孩子,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卻要在她失憶以後,裝作純潔善良的天使,來佔據她的整個生命!儘管那些凌亂的記憶帶給她很大的衝擊,但卻都比不上這一件事帶給她的打擊!
原來,那個上輩子憋屈死去的白蘇荷,不僅僅是憋屈,簡直就是到死都可悲!可是這樣可悲的命運,卻讓她在知曉的這一刻不知道要去怪誰,不知道自己滿腔的悲憤應該怨誰!
她是費了多大的力氣,纔在那一瞬間,勸服自己,上輩子的許峻已經用他的死抵消了他做過的事,畢竟,他當年也是個孩子,他也是做不了什麼的,這輩子,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可是爲什麼許峻還是像當年的那個孩子一樣,有着殘忍的想法,卻說着天真的話?
從前許峻就是她的一切,就是她畢生的夢想,許峻說是爲了她,她就一定相信他是爲了她。可是現在,經歷過許峻的欺瞞的白蘇荷,想起這一切讓她心痛欲死的過往的白蘇荷,又怎麼會相信?她寧可相信身邊這個對她不懷好意的男人,也不會再相信許峻!
“我沒有,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我真的沒有說過……”白蘇荷帶着恨意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劍,把許峻的心紮了無數個窟窿,他從沒想過,有一天白蘇荷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然而,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自己說過那樣的話!
他怎麼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
“葛羽,我們走,去警局!”許峻承不承認,對白蘇荷來說根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甚至男人手裡的資料她都能猜個七七八八,現在,她只想要討回所有的公道,一分鐘都不願意再等!
葛羽也已經從白蘇荷的話裡窺見了一些駭人的內幕,她對許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同情和憐憫,這樣的人,她一個字都不想形容了。那麼小的時候就有那樣惡毒的心腸,卻硬是騙了白蘇荷多年的感情,這個世上,還有比許家人更噁心的人嗎?
白蘇荷和那個男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葛羽跟在後面,看到那男人的背影,卻覺得有一個荒謬的念頭冒了出來:這人從後面看起來,和林樂好像!葛羽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似乎剛剛這個男人揭穿許峻的時候,咧開嘴的那個笑容,都和林樂好像!
他爲什麼會突然出現,來強迫白蘇荷忘掉林樂?他爲什麼要這樣強勢地來管白蘇荷的閒事?這曾經困擾葛羽的問題都似乎忽然之間有了呼之欲出的答案,這個人,一定是和林樂有關係的!
這麼說,林樂真的還沒死?葛羽想起白蘇荷一直堅信林樂還沒死,心中一動,就像跟上去提醒白蘇荷。
但是跟在白蘇荷身後的男人,卻戒備地看了一眼張口欲言的葛羽,一個警告的眼神立刻就投了過來。
葛羽只好又閉上了嘴,她差點忘了,白蘇荷已經把林樂忘了,忘得一乾二淨,她要怎麼跟她說自己的這個發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