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源縣三江鄉,地處望源縣最東端,西有舞雲河水裹挾着望源縣各大小流域東出至此,北有慄山縣匯溪川大河一路南下會師,兩河於此處匯入自東南而來的雲川市最大江水流域——金牛江。三江於此處集結,再一路南下奔流入海......三江鄉也因此具備了得天獨厚的溼地生態環境。
“基於以上種種優越的先天自然資源條件,我們擬定了《望源縣三江溼地公園建設項目可行性研究報告》。”黃浩說着,示意助理將報告分發到與會人員手中,“項目投資總額28373.50萬元,其中固定資產投資27773.50萬元,其他投資600萬元。按建設工程性質來分,生態保護工程投資8650.40萬元,保護管理工程投資2455.10萬元,旅遊基礎設施工程投資5074.50萬元,遊憩娛樂區工程投資5428.00萬元,溼地旅遊工程投資274.00萬元,特色運動區工程投資854.00萬元,接待服務區工程投資3437.50萬元,其他投資600萬元。按投資期限來分,第一期投資......”隨着黃浩報告進程的深入,與會的各單位及部門也陷入了激烈的討論之中......
楚尋劍端坐在湖邊,頭上戴着一頂斗笠,右手輕輕的握着魚竿,“叮鈴鈴~~”電話響起,楚尋劍把左手剛剛搓好的魚餌丟進水裡,雙手拍了拍手上的魚餌,接過身旁的胖子遞過來的手機。
“嗯,我已經到了。”
“目前都是些小魚。”
“看魚漂的動靜,大魚應該也快咬鉤了。”
“好的,我等您。”
楚尋劍把電話遞迴給身旁的胖子,眼睛緊盯着魚漂,並沒有回頭,“老楊啊,我讓你退出北河礦坑的項目,你有沒有怪我?”
楊向雲掏出一包煙,遞了一支到楚尋劍手上,掏出打火機,一手擋風,一手打火,將煙點上,“楚總,當初我不知道這裡面水這麼深,您出院後跟我聊的那些,我是往心裡去了的。況且要不是有您出面,北河礦坑就不是施工單位資質不全,停工三個月後重新合併招標了,我可能已經進局子了。”說着自己也點了一支菸,小心翼翼的問道:“今天重新開標,結果應該快出來了吧?”
“嗯,差不多了。”楚尋劍說着,急忙伸出手去提起魚竿,魚竿扯着魚線掙扎了兩下,脫鉤跑了......
一輛黑色的奧迪A6開到湖邊停了下來,一個西裝筆挺,戴着黑色墨鏡的男子走到楚尋劍身邊,“哥,魚跑了。”
“嗯?阿強,你是有千里眼吧?我這魚跑了你都能知道。”楚尋劍笑嘻嘻的說道,邊說邊又給魚鉤上掛上了魚餌拋進湖裡,“那你再用你的千里眼看看,這魚跑誰的窩裡去了?”
“徐世重。”何丙強平時便是個不愛說話的武夫性格,面對老闆的玩笑,也只是毫無感情地吐出三個字。
楊向雲有些驚愕,“楚總,這......”
楚尋劍擺了擺手,“老楊,你猜剛纔跑的是一條什麼魚?”
楊向雲愣在原地,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我猜是條鰱鱅。”楚尋劍伸出手在空中比劃着,回顧了一下剛剛提竿的過程,“不到兩斤重,頭大身小,肉少刺多,怎麼做都不會好吃。”
正說話,又一輛黑色奧迪A6開了過來,下來的正是何光耀,何光耀接過楊向雲遞來的煙,帶着幾分自責的說道:“哥,望源廣場的地沒拿到。
”
“什麼?誰拿的?多少拿的?”楚尋劍生氣的回頭盯着何光耀質問道。
“昌隆集團,徐世重一直咬着我不放,我頂到六千九百萬給他了。”何光耀低着頭,眼睛偷偷的看向楚尋劍。
“又是他們......”楊向雲憤憤的說道。
“跟你說了七千萬,七千萬......”
“哥,你罰我吧。”何光耀仍舊低着頭。
“這塊多少拿的?”楚尋劍沒有擡頭,右手握着魚竿,左手朝一旁的荒地指去。
“一......一千二......”何光耀緊張得有些結巴。
“塊啊?”楊向雲驚愕的看向何光耀,“你該不會一千二百萬買了這麼片鳥不拉屎的荒地吧?”
“小光啊,你這個腦子真的是......”楚尋劍裝作一幅生氣的樣子,但還是憋不住笑出了聲,接着說道:“去,車裡拿瓶紅酒,你先自罰三杯。”正說着,魚漂往下一沉,楚尋劍順勢一擡,一條黃燦燦的鯉魚浮出了水面,楊向雲趕忙拿過抄網接住,楚尋劍得意地說道:“這得有四斤了吧?俗話說‘冬鯽,夏鯉,一年四季的鯿魚。’老楊,待會讓小光給你做一道他的拿手菜,‘傣味鯉魚’。正宗雲南偷師回來的絕活。”
“楚總,您拿這塊地......”楊向雲不解地問道。
“唉!”楚尋劍嘆了口氣說道:“怕是小光在望源廣場那塊地上丟了面子,想拿這個找補一下吧。回頭我在這蓋個養豬場,就叫......就叫‘寧古塔養殖場’,蓋好了就把他流放寧古塔。”邊說邊示意阿強把漁具收拾一下,揹着手,哼着小曲朝身後的農家樂走去。
楊向雲呆愣在原地,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寧古塔?流放......寧古塔?”擡起頭,大步跟了上去。
農家小院的餐桌是粗獷的竹編圓桌,桌邊放着七個由稻草編制而成的圓柱形草垛子,當地人喚作“草墩”,坐起來比凳子要軟和些。主位上坐着的是時任望源縣副縣長的周福忠,左起依次是省建工集團,雲川市項目總負責人黃浩,望源縣凌雲(集團)凌雲建材有限公司總經理楚尋劍,望源縣向雲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總經理楊向雲,望源縣凌雲(集團)興源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總經理何光耀,望源縣凌雲(集團)興源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何丙強,前任望源縣三江鄉鄉長,現任望源縣自然資源局副局長馮濟民。
“這魚不錯,雲南版納那邊的口味吧?”周福忠說着又夾了一塊魚吃了一口,繼續說道:“哎,尋劍,你今年……三十二了吧?”
“領導記性真好,下個月剛好三十二。這魚也嘗的分毫不差,這是我和何經理前年到雲南旅遊,何經理吃了說好,纏着師傅學的。”
“跟你說多少次了,在外面叫周哥就行。”周福忠看了看何光耀,接着問道:“哦,這農家院是小光經營的?”
何光耀眼睛瞥了一眼楚尋劍,“沒有,領導,我只是到廚房打了一下下手。”
“是這樣的,周哥。”楚尋劍接過話說道:“得益於您和馮哥的英明領導,這兩年望源的生態環境越來越好,周邊縣市過來旅遊度假的人呢也越來越多,我們公司呢有意向成立一個望源縣餐飲協會,把周邊的農家樂呀,特色美食小吃呀組織起來,形成一個規範化的管理和宣傳,在現有地方餐飲文化的基礎上,利用好望源縣的地方特產,爭取開發出更多有地方特色的,適應全國乃至全世界各個地方遊客的特色餐飲文化鏈。所以呢,我們目前是有跟附近的一部分農家樂的經營者有一些交流合作的。”
“嗯,不錯,不錯!盤活地方特色產業,帶動地方經濟。”周福忠點了點頭,端起酒杯,笑着提議:“來,我們一起敬尋劍兄弟一杯,現在的年輕人有想法啊。”
“不敢不敢,我敬您!”
“小楚啊,你找個時間,把你的這個想法弄個書面材料,單獨跟周縣長彙報一下。”黃浩說着,跟楚尋劍對視了一眼,又將目光移到一旁的紅酒上,“今天已經開了一天會了,就讓領導好好吃口飯,喝口酒。”
“哎!”楚尋劍拍了一下大腿,“你看我這,班門弄斧了,班門弄斧了,周哥,我自罰三杯。”
“馮哥,好久不見您了,我也敬您三杯。”
……
觥籌交錯間,月已臨空……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照的整個湖面看上去宛若冰封住了一般,放眼望去,一片銀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大概是夜空最後的倔強,在天空,在湖面,對抗着驕傲的月光……
“人都走了吧?”楚尋劍喝得滿臉通紅,扶着湖邊的柳樹“哇哇”地吐了一會,啞着嗓子問道。
“都送上車了。哥,有件事……”何光耀看了看四周,又鄭重的看着楚尋劍說道:“北河礦坑的項目,雖然這次你說了不做,只是陪標做做樣子,但是昌隆公司的報價幾乎跟我們的一模一樣,只是在幾個關鍵點上比我們讓利了一點點,我懷疑咱們身邊……”
“你懷疑你堂弟啊?”
“不不不, 阿強是絕對不可能背叛咱們的,這個我可以擔保。”
“肯定不是阿強!”楚尋劍喝了一口手裡的茶水,接着說道:“開標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我們的投標數據。”
“那其他人還有誰能提前知道咱們投標文件的內容呢?”
“沒有其他人。”楚尋劍搖了搖頭,“就你和我。”
“哥,我……”
“肯定也不是你!”楚尋劍朝湖裡飛出一塊石片,“水上漂,一,二,三,四……十一點。該你了。”
何光耀擠着眉頭定定的看着楚尋劍,像是凝視着一個永遠看不到底的深淵……
“何光耀,今晚不回去了,就住三江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難不成還有老虎啊?”
“這裡沒有,你家裡有啊,夜不歸宿,生吞活剝!”楚尋劍扮作老虎的樣子對着何光耀比劃着,又轉頭對正在收拾車子的何丙強喊道:“阿強,把車裡帳篷拿出來搭上,然後送你哥回家,給你嫂子洗腳!洗腳~洗腳~腳~腳……”楚尋劍故意慢慢壓低聲音,配音出一陣山谷迴音的感覺。
“阿強,把我的也搭上。”何光耀邊喊邊跑過去拿車裡的帳篷。
楚尋劍躺在草地上,湖邊的小船隨着微風吹來的漣漪悠悠的晃動,輕輕的拍打着水面,月光灑在男人堅毅的臉上,緊繃着的眉稍,伴着微風拂面,小船拍打的節奏漸漸舒緩開來,男人提酒喝了一口,放聲吟道:
酒酣夜眠三江水,
月照漁舟一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