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從晨光初起到暮色四合…………
很久沒有這樣安心地睡一覺了……甚至連夢都沒有做。
蕭若只覺得睡着睡着。耳邊忽然有些響動,偏過頭去,正準備繼續睡——耳邊忽然傳來低低的一聲。
“蕭若……”
叫她名字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下意識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腦海裡卻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睡着還是醒着。
面前先是模糊,繼而慢慢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黑色眼眸……徐榮伸手將她額上的亂髮拂去,嘴角含笑:“還要睡到何時?”
她下意識將他手抓住,放到臉頰邊,感受着掌中微微的熱度,閉了閉眼,滿足地低嘆一聲,笑了:“真好……這次是真的……”
徐榮眼裡笑意更深,任由她的臉在他手心裡蹭,只覺得一個月來的相思苦澀,渾身傷口的疼痛難耐,都在這小小的動作上化爲了無形。
蕭若睜開眼,抓住他手的手指微微收緊,輕輕吸了口氣。聲音細如蚊吟:“我想你了……”
一句話沒有說完,環在背後的手臂微微使力,將她攬在了懷裡。
“小心傷口……”她剛低呼出聲,還沒來得及說多的話,他已經俯下身來……
下一刻,脣上已經烙上了他獨特的氣息。
心裡既甜蜜又酸楚,隱隱作痛,脣邊酥酥麻麻的擴散開……
比起他們曾有過的任何一次親吻都要溫柔。
彷彿只是縈繞在嘴邊的嘆息,淺淡迷濛,如夢如煙。
他輕輕吮吸着她的脣瓣,引得她靈魂都整個顫抖起來……
禁不止他脣齒挑撥,臉頰燒作了滾燙,剛纔還冷寂的心跳,漸漸快起來,越來越快,直到她無法承受——
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過片刻,已經癱軟在了他懷裡,閉眼喘息着……腦海裡唯餘下一片空白。
偏偏有人就逮這這個時機對她耳語:“滎陽也算你我有緣之地,不如在滎陽成婚。”
蕭若腦海裡正模模糊糊,一片昏沉,聽到他說話,想也不想,點頭稱是:“嗯。”
等呼吸調節過來,漸漸恢復意識,剛纔的話又在腦袋裡過了一遍,立刻睜開眼。
臉頰,連着耳根一起變作了通紅。躲閃開他黑眸裡攝人心魄的光。
徐榮低嘆一聲,將她擁緊。
蕭若低下頭去看他覆在自己手背上手掌,心裡一動,反手……輕輕釦住了。
面上發燙,倉猝閉上眼,不去看他的反應。
心裡默默地想,就這樣吧……變故太多,隨時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先嫁了再說。
……
這麼耗了一天,晚上大夫再進去給徐榮換藥診脈以後,出來黑着臉對韓睿羊一道:“不要再讓那位夫人進去,對徐將軍的傷勢沒有好處。”
韓睿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點點頭。
羊一深爲贊同,停了下,對大夫道:“您放心,夫人已經睡飽了,暫時應該不會進去了……”
……
蕭若起身梳洗完,羊一已經將膳食在擺好,一碗白粥。幾樣小菜。
“姑娘將就着些……”羊一道:“現在不是秋收季節,滎陽又久經戰亂,沒有多少糧草。”
蕭若原本並未察覺有異,聽到羊一這句話,面色微微一變,囑咐了一句:“糧草不多的事,別告訴將軍。”
“嗯,是……”羊一答。
蕭若隨便吃了一些,便擱下了筷子。
……
此時夕陽西下,街道上還有些人,路邊零星幾個商販孩子啊收攤,路人看到巡邏的軍隊,紛紛嚇得閃避一邊。
滎陽人口沒有陳留,東郡的多,但是比起關中來,已經算得上繁華的城郡。
蕭若一路從太守府出來,遙遙看見楊含站在城樓上的身影,慢慢登上了階梯。
“姑娘?”聽到腳步聲,楊含回過頭,看見是她,面色有些驚訝。
蕭若走過去與他並排站着,順着他剛纔看的方向看過去,問了一句:“看什麼呢?”
眼前所見,夜幕將攏,田地荒蕪,滎陽城外除了開得繁盛的杏花之外,只剩下瘋長的野草。
楊含沉默片刻,輕聲道:“現在是春種時節,滎陽城外都是沃野。卻沒有幾塊田地在播種……”停了停,又道:“我們共有軍隊七千人,糧草不過一千斛,頂多能撐一個月,等不到秋收。現在如果有人領兵圍城,圍而不攻,就足以將我等困死……”
“郿城也沒有糧草了?”蕭若問。
楊含點點頭:“郿城,藍田,扶風幾個郡去年秋收上繳的糧草也不多……人太少了。”
蕭若望着漸漸擦黑的天幕,沒有言語……
楊含的最後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就是人太少了。
自從董卓作亂,到現在,關中,司隸一帶連年征戰,人口銳減,有田地,卻沒有人耕作。
“姑娘,滎陽棄不得。”似乎知道蕭若想說什麼,楊含先開了口。
蕭若心知肚明,滎陽這塊扼守在洛陽咽喉部位的兵家必爭之地比郿城要重要得多,得來純屬僥倖。
現在如果因爲沒有糧草要棄,別說楊含了,她也捨不得。
可是糧草……還真是個難辦的問題。
蕭若盯着荒蕪的田地看。又看了看門樓上巡邏的士兵,想了想,開口:“屯田吧……”
“屯田?”
“嗯……屯田。”
……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蕭若開始不客氣地準備剽竊曹操一生中最明智之舉的其中之一。
196年,曹操爲了解決軍糧,採納棗袛的建議,頒佈屯田令,招募饑民屯墾,發給官牛,授予官田佃耕,在許昌。一年得糧百萬斛,數年間,所在積穀,倉庫皆滿。
屯田令是與官便,與民不便,說白了,就是由官出田,租田給民種,並且是集體招租,繩以紀律,是非常時期的權宜之計,賦稅很高,幾乎是對半分。
另外軍隊不打仗的時候也可以耕作,設軍屯。
蕭若也是想到徐州一帶流民多,能招過來,纔想到屯田令也許可行……
具體的條例她也記不清楚,有些只能靠自己杜撰。
痛苦地回憶了一晚上,回憶一點,編一點,一直磨蹭到天要亮,纔將紙上的條例寫好,反反覆覆讀了幾遍,察覺應該沒有問題,纔在最下方署名——滎陽太守楊含頒。
“寫好了。”蕭若說着,將紙遞給了坐在一邊的楊含。
楊含原本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聽到這話,強撐起眼皮,拉過紙張來看。
看到前面,目光一亮,忽然又皺起眉頭,等掃過最後一頁的時候,臉立即黑下來:“滎陽太守?姑娘說我?”
“嗯……”蕭若揉着眼睛。
“爲何是我?”
“因爲是冒牌的。”
“……”
楊含愣住,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冷靜:“可是姑娘……這些要實施起來需要耕牛,輜重吧?從哪兒弄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