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男忽然間笑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將盒子送去就是這個意思。“
”難得你小子眼神不錯!“
”換成旁人,只道我跟那臭丫頭勢同水火,其實是......我要保她安全。”
“你送那盒子,對我絲毫不隱瞞,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吧?”
小四不曾回答,依舊重複了一遍剛纔的手勢。
疤臉男搖頭道:“你雖然聰明,但是也未必面面俱到。“
”你能看出我的意圖,難道還沒發現,這宮中可不止我一個人要護她!”
疤臉男靠近小四,輕輕說了幾個字。
小四驚訝的看着他,疤臉男笑道:“沒想到吧!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
疤臉男將後背靠在了椅子上,悠閒的架起腿道:”這西蘭皇宮我初來的時候覺得——沒什麼意思!”
“現在呆久了,才發現......太有意思了!”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等了一會兒,疤臉男接續道,”你給我一個準話,我也算完成了任務,你說吧!”
疤臉男站起身,走到桌子旁,替自個兒倒了一杯茶。
碧綠清澈的茶水如線般注入白瓷杯中,茶香便在室內彌散開來,小四神情恍惚了一下,在聞到那股子熟悉的味道的時候,他看着疤臉男慢條斯理的喝起來,緩緩低下頭。
一室靜謐。
小四沉默着,疤臉男一直在等。足足一刻鐘之後,小四終於做了一個手勢,疤臉男如釋重負的笑道:“總算是想通了。”
“你將信封收好。做一下準備就是。”
小四比劃了一下,疤臉男看清楚後道:“最快的話,明日就能了。”
“若是有什麼事耽誤,我人在宮中,暫時沒跟外面的人接頭。”
“上回傳消息的時候,約定了時間的,要是耽誤的話。可能還需要遲一天。”
“反正就在這兩天了,你不用擔心。”
小四點了點頭,神情帶着失落的出門去。
“信封!”疤臉男眼尖。看他沒取,連忙將桌上的東西攥在手中,走到他面前。
在門口那裡將信封塞進了小四的懷中,“什麼都可以忘。唯獨這個不行。”
小四沒有再推拒。心事重重的接過來,對着他比了一個謝謝的手勢。
疤臉男看出他心中的糾結,補充了一句道:“我剛纔跟你說的,都是實情,總之她有人護着......很安全。”
小四聽完後,擡起頭看了疤臉男一眼,慢慢跨出了門檻。
......西蘭皇宮內僻靜的小道岔路口,兩撥人擦身而過。
因爲是隸屬不同的地方。各不相干的,互相點頭致意。就算是打了招呼。
前一撥人並未在意交錯而過的宮人,繼續着剛纔的話題,卻沒看到跟他們擦身的那兩個女子已經停在樹下了。
......“陳師傅說不用改了?”
“是啊,這圖紙是皇貴君畫下的,還能怎麼改?”
“老大不是說了,這上頭的花樣太繁雜了一些,以咱們目前的工藝怕是達不到皇貴君想要的樣子,才命咱們去跟陳師傅商量着略略簡化一點。”
“我曉得,可是陳師傅那個人,你還不清楚啊?“
”你跟他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啊。“
”他可是說一不二的,脾氣又臭又倔,別說咱了,連陛下都不跟他一般見識的,難道咱們還能跟他槓上?”
“那你看如何是好?倒是樁難辦的事情。”
“還能怎麼辦,只好回去跟老大說明情況,讓他自個兒想想辦法將花樣改動一下。”
“這樣也行?”
“行吧,皇貴君未必會看得那麼仔細,麟德殿的事情也多,聽說馬上還要籌備宮宴,再說等花盆出樣了,一眼望去,沒有大的差異就算是過關了。”
“爲今之計,也只好聽你的意見了。”
“走,早些回去,別讓老大等太久。”
等那幾個人走遠了,停在樹下的兩位才眼神憤然的互相對望了一眼。
爲了商量對策,清思殿吃了疤臉男閉門羹的兩個宮女一直在林子裡兜圈子,足足兜了半個時辰纔想好的一篇說辭,現在聽到那番對話,心頭的鬱悶再也壓制不住了。
“姐姐,我就知道有貓膩!“
年紀小些的宮女氣憤的道:”那姓陳的真不是個好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咱們爲難!“
”你看修造處的人明明見到他了,前後才差多少時間,他們院子的人是怎麼說的啊,分明在騙咱們。“
”咱們去敲門的時候,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
“那位陳師傅的確不像話,好了,好了,別生氣,“年紀大些的宮女收斂了神色道,”如今可不同往日,咱們貴君興許過不了幾日就會復寵的......到時候......走着瞧。”
“啊!”先說話的宮女露出驚喜的表情,搖着另一個的胳膊道,“姐姐是哪裡聽來的風聲,是真是假?”
“我也是揣測的,“年紀大些的宮女從她手中掙脫了胳膊笑道:”你也不想想看,陛下那麼多日子不來咱們清思殿,這回居然來了。”
“怕是宮內的人都想不到呢。”
“還有,前幾日的事情,你也清楚,那位國師大人還特意邀請咱們貴君到蓬萊閣主樓一敘呢。”
“宮內誰有這份殊榮?要知道連麟德殿的皇貴君都沒去過蓬萊閣主樓呢。”年紀大些的宮女露出得意的神情道。
“姐姐說的是。”
“凡此種種加起來,我在想。貴君的苦日子大約要結束了!”
“姐姐,若是這樣,可太好了。借你吉言!”宮女雙手合掌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瞧你這沉不住氣的個性。”
“待會兒到了貴君那裡,怎麼說知道的吧?”
“知道,姐姐教我的都記住了。”
“姐姐,”先說話的宮女看了看離去的工匠背影,壓低聲音道,“剛纔可有聽到?麟德殿那位居然連花圃的事情都插手呢。”
“誰不曉得那是國師大人的地方啊。”
“我早聽說了。兩邊不對勁兒,現在是多事之秋,不曉得隔幾天。這宮中的局面還會變成什麼樣。”
“姐姐,外頭都悄悄在傳,說麟德殿那位要失寵了。”
“這話也是咱們可以議論的?!討打!”
“姐姐,你就沒聽說麼?聽說那位國師大人如今可是炙手可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啊。”
“對了。要不要將路遇修造處的人,聽到的消息也知會一下貴君,雖然是改個花盆式樣的小事,貴君昨日不是說了麼,現在起,宮中之事,只要咱們聽到風聲,事無鉅細都得告知他。”
“當然要說的。一定要的。”
......我跟青芷剛要走進蓬萊閣的偏門,就聽到身後的道上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我跟她對視一眼。循聲望去,俱是一愣。
宮道上,一架四人擡的歩輦正匆忙往我們所在的門口來。
“青芷姐姐,那上頭坐着的是什麼人啊?”
我遠遠望着那慢慢接近的歩輦,遲疑着問青芷道。
“不清楚,但是那些擡的人,似乎是陛下身邊的。”
“啊,”我吃驚的看着道,“是陛下要來咱們花圃?”
“小菱,你慌什麼?”
“陛下也可能是要從咱們這邊走近路到蓬萊閣主樓去的,過的時候咱們行禮就是了。”
“你在宮中,見到陛下有什麼奇怪。”
“別說宮內的人了,就是西蘭大街上的百姓怕是也有不少見過陛下的,瞧你這一驚一乍的!”
“青芷姐姐,我在鄉下寄樣多時啊,回國都的日子都很短,確實沒機會在大街上看啊。”
“姐姐,我這不是第一次見到麼?心慌的很啊。”
“別怕,準備好,跟着我,別出差錯就行。”
......歩輦匆忙經過,在偏門口的時候連短暫停留都沒有。
從頭到尾,我就沒看見過上頭的人,枉費我還在心中思量着應答的話。
“小菱,”青芷眼見歩輦進去,遠離之後,拉了我一把笑道,”難道是怕得腿都軟了,起不來麼?!“
我擦了一下腦門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珠道:”姐姐還取笑我!”
“沒見到陛下也不用覺得可惜,過幾日就是宮宴了,你肯定能見到的。”青芷安慰我道。
“不可惜,不可惜!”
我心說可惜個頭啊,我還巴不得別跟她照面呢!
......暖房勞作了兩個時辰,伺候那幾盆金貴的花朵,我看着青芷親自培育盆栽長勢不錯,心中也覺得喜悅。
青芷察覺我的表情,笑着道:“在花圃做事,別看有時候挺累的,瞧着花朵伺弄得好,心情快活呢。”
“姐姐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覺得呆在這兒,哪怕心頭有再多的煩惱,慢慢的聞着花香也忘記了。”
“是這幾個小傢伙的功勞。”
青芷帶我走到花架邊,指着那兩盆淡紫色的小花朵喜愛的道,“就是知道有功用,我纔給主樓送去。”
頓了頓,她冷笑道:“還被嘴快的露了口風,惹來麟德殿的人也到我這裡索要。”
”青芷姐姐,“我望着蔥綠的葉片出神,盤旋在喉嚨口好幾日的那句話終於問了出來,”主樓那位......國師大人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