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屋內,照例視線在室內掃了一圈,還是一樣的沒有變化。
根據屋內的情況可以做出判斷:看來我離開的時候,同住在客棧裡的那位行蹤神秘的人沒有進過這裡。
屋內沒有留下過任何可疑的痕跡。
或者就是他的手法太高明瞭!
即便是進來過也讓我看不出來。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我都沒有太多擔心的。
因爲明兒我就會離開南華鎮了!
事情想不透的時候,只要交給時間。
那人若是有心跟蹤的,總會有下一次破綻。
哪怕是行動神秘計劃周全的,我相信尚且未到天衣無縫的境界。
真正會謀略的,我根本無法察覺對方的行蹤,一切都會在隱秘的情況下悄悄進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內已經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那人......定會在下一回露面的。
擱在客棧這樣的地方算是比較隱蔽的。
一旦到了山裡,趕的都是山路,到時候他現身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我計劃中是打算跟着商隊,去往北地的商隊一起走的。
商隊里人多,在我看來人多一些能有個照應。
想起剛纔小夥計問我的話,其實做襖子的事情,未必需要我自個兒動手。
沒準商隊裡頭也有女孩子擅長針線活的。
說不定花點錢就能搞定呢!
從屋子裡頭取了藥材,我推開門走過長廊,還是往大廚房的方向去。
小夥計跟我說好了,先替我將小爐子的火給點着了。
......少年目光淡定的在室內掃過,打量着眼前這間更換了客棧後同樣作爲臨時安置點的屋子。
房內佈置得很簡單,跟他入住的上一家客棧類似。
少年眼中,南華鎮上的客棧都是差不多的格局。
通常是前院臨街,後院設置了廚房。
一般底樓的大堂都是客人喝茶吃飯的地方,鎮上的其他客棧也是一樣。
適才他從外頭進來,進門立刻聞到的那股子香氣就是。
少年走到窗邊。將木窗打開了朝外頭看去。
月明星稀的夜晚,明日裡應該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小菱那個傢伙,住在相隔不遠的屋子內,人卻是不在。
少年自問已經回來這麼晚了。他到底去了哪裡?
要是留在客棧裡的人,這會兒怕是都已經睡着了!
深夜不回,但是客棧的小夥計跟着他一起出門,在鎮東南打聽過商隊搭乘順風車的事情,不曉得明日他打算在何時上路?
少年嘆了口氣。收回視線關上窗,將屋外的冷風隔絕在了窗外。
他走到桌子旁,將自個兒帶來的包袱打開。
目光掃過裡頭的東西,依次看了一遍,少頃,他坐下來。
沒有睡意,乾脆將時間都用在要做的正事上。
頭上的帷帽早就被他扔到了一邊,已經很久了,算算上一回要做這樣的事情是多久以前呢?
少年正待動手,忽然間聞到了一陣藥味。他的嗅覺比常人敏銳。
面色一變,少年走到門邊,開了條縫查看長廊上。
長廊空無一人,倒是正對着的後院廚房燈火依舊亮着,隱約還能聽到被刻意壓低了的說話聲。
少年集中精神注意聽着,少頃,他臉色一沉。
沒有聽錯,分明就是小菱跟那個客棧的礙眼的夥計。
這兩個人大半夜的居然不睡覺,在後院廚房裡有說有笑的。
少年立在長廊上,整個人紋絲不動如同一座雕像。他的手還垂在身體兩側,慢慢地握緊。
皺眉緊抿着脣,夜色裡,少年的表情只有身在近前的人才能看清楚。
......我看着小夥計將小爐子催旺。隨後架上武玉包袱裡的那口鍋。
小夥計親眼看着我拿來的小鍋子,驚奇地問:“您出門的時候還要帶着這個?“
我想了想,回答他道:“可不是嘛,路上要是宿在荒郊野外的,至少也能喝口熱湯啊!”
“您還挺講究。”小夥計看我的目光多了些內容。
我附和着笑了笑,心道講究的人不是我。另有其人吶!
藥汁在小鍋中慢慢煮沸,漸漸地還是有一股氣味彌散在院裡的。
小夥計聞了聞道:“這味兒還行,不至於讓住店的客人受不了,後半夜冷風一吹,就能散了。”
我沒接話,默默點了點頭。
”掌櫃的幾時回來呢?“我心中記掛跟他打聽武大夫大哥的那件事。
那個神神叨叨的不受歡迎的人,快成鎮上的一害了!
”掌櫃的一般出去的話,大概這個時辰快要回來了!“
小夥計看了我一眼道:”臨走的時候掌櫃的沒說今晚不回來。“
有他當助手,熬藥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大約耗費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算是大功告成了。
天氣很冷,很快涼透的藥汁被我裝進了武玉預備好的小瓶中。
”您這藥是怎麼用的,每回喝一點兒麼?“
小夥計盯着被我擱在一旁的藥瓶好奇地問。
我嘴角動了動,思量後回答道:”差不多吧!“
我要怎麼跟他解釋呢?
我只能順着他誤解的意思去說了。
因爲一時間沒法跟他說明白的。
處境完全不同,小夥計是臨時居住的客棧裡的人。
作爲一個臨時認識的朋友,短暫相處不過幾天,他沒必要知道那麼多關於我去北地的事情。
何況事關易容藥,尋常人聽着總免不了會有些不好的聯想。
要知道,傍晚出門的時候在鎮上,我跟他還親眼目睹了那樣一幕追賊抓賊的戲碼啊!
幾重原因加起來,我打消了跟他解釋的念頭。
“這味道雖然趕不上我跟您說的那位客人弄的菜,但是的確氣味聞着不太好喝。”
聞到現在小夥計有了更深的體會。
我明白他的想法,馬上回答道:”所以才挑在夜裡,不是在白天。“
小夥計看着我問:”您去鎮上的藥鋪問過麼?他們可以代爲熬製的。“
”不太好,這個是家裡傳下來的方子。說出去不太適宜。“
我轉開腦袋低聲道。
小夥計倒是有點研究的精神,走過去拿起瓶子又看了看,對剛纔熬製好的藥還有些探究的意思。
“無妨,你不用喝的。”我頓了頓笑道。“這藥又不是非喝不可的,不用擔心。”
他這一輩子,大約都不需要用上易容藥的,我認爲。
我將瓶子仔細收好了,轉頭問他道:”你夜裡還得在客棧值夜。掌櫃的一回來肯定會走前院,不如去大堂內等着他?“
”好,您要是不怕冷,可以去那邊。“
小夥計聽完便滿口應允了,順帶將小爐子一起帶到了客棧的大堂內。
我坐在爐子邊上,好歹有點熱氣,總比外頭感覺好一些。
”先適應一下這裡的晚上,等到了北地,可就沒得選了。“
我自顧自說了一句,小夥計走到爐子旁燒了一壺熱水。
......客棧內的長廊寂靜。少年一個人站在外頭,冷風吹着。
他全程都在暗處,聞着大廚房飄來的藥味。
他能清楚聽見小菱跟那個客棧的小夥計關於熬製的藥汁的對話。
也能聽到小菱熟悉的聲音。
尤其是他說出那句”家裡傳下來的方子“的時候,少年嘴角忍不住一抽。
倒是將先前鬱悶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祖傳的秘方,那個傢伙簡直了!
少年雖然不清楚其中幾味藥的組成,但是大致上還是能得出一個結論的。
祖傳的易容藥,聽着怎麼這麼的......不可思議呢?
聽過那麼多傳下藥方的說法,還是第一回聽聞居然有傳易容藥的。
小菱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少年心念電轉,腦海裡再一次浮現小菱那個傢伙的面容。
他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是不是小菱原本的面貌......
思慮至此。少年立刻轉身回了自個兒的屋子。
不同的配方,能達到多大的功效完全看藥材的效果,還有組方的精妙程度。
少年心中有很多疑問,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將明日需要用的東西準備好。
不過。親眼目睹了兩個人熬製藥汁的過程,他能確定的一點是小菱的計劃沒有變。
他去南華鎮東南打聽消息,打聽商隊的價格,也是事實,並且明日一定會走,如無意外阻撓的話。
少年等着作出最後一個決定。是他到肅州來之前從未想過的決定。
眼下,最應該做的其實是回到肅州,從此跟小菱那個傢伙再無瓜葛,因爲他要去的目的地是北地。
少年深深知道這一點,知道小菱突然選在夜半離開的理由。
心不甘情不願,有股子難受勁兒一直伴隨着,橫梗在心間。
除此以外,還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少年在下一刻做出了決定。
......客棧大堂內,我看着小夥計問:”掌櫃的還沒回來,你不妨跟我說說那個送茶客的事情,這個總沒有忌諱吧?”
那個人神情冷漠,身上的氣質神秘,引起過我的注意。
臨走前,他打量我的眼神看着很奇怪,有些難以形容的奇怪!
我端起小夥計倒給我的那杯熱茶,喝了一口後問道。
“若是還不方便,那就當我沒問。”
小夥計蹲守在爐子旁,轉頭看着我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咱們這裡送茶葉,順帶送些山上的乾貨。”
“他來好幾年了麼?”我頓了頓,換了種更明白的問法,“我是說他第一回來你們客棧送茶到現在,有幾年了?”
“這個......”小夥計認真低頭想了想,隨後望着我道,“似乎也沒有幾年那麼長,我不太記得了,但是他來肯定是我到南華鎮以後的事情。”
根據先前小夥計跟我透露的信息,我大致能明白他說的時間點。
我好奇地問:”你見過他的功夫麼?“
”只是聽掌櫃的說起過。“小夥計坦白地道,”說實話,掌櫃的一直說那個人是他老友看守茶園的護衛。“
他語氣一轉道:”但是具體厲害到什麼樣子,咱們還真沒瞧見過。“
”要是瞧見了,我恐怕也不會好胳膊好腿站在這裡跟您說話了。“
小夥計對着我眨了眨眼睛笑道。
我沒忍住,嘴角牽起道:”說得在理。“
外頭街道上往來的行人少了許多。
在肅州城的時候尚且覺得那點寒冷的程度是可以忍受的。
沒想到隔開幾座山一段距離的南華鎮,夜裡的寒氣重了很多。
客棧掌櫃的還是沒回來,跟外頭清冷氣氛形成對比的是我心中的好奇有些壓制不住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暗道究竟掌櫃的回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呢?
武家那個人,他在鎮上有發生過些什麼事情導致客棧裡的小夥計都諱莫如深的?
等待了大約半個時辰,茶水喝掉了兩杯,這個時候臨街的院門忽然傳來聲音。
我探頭望去,果然見到客棧掌櫃的從門外進來了。
小夥計上前迎接,兩個人在大堂門口低聲說了幾句話,無非是關於掌櫃的去處。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去鎮東南的朋友家有些事情要商談,所以耽誤了回客棧的時間。
小夥計跟他說了說傍晚時候我跟他出門碰見的一幕。
掌櫃的目光越過小夥計的身影朝我坐的位置看過來。
他遲疑了幾秒鐘,結束了談話,徑直往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您想問關於武大夫家裡的事情?“掌櫃的看着我語氣和緩地問。
”嗯,您說的對。“
我有點意外,沒想到他會用這麼直接的問話作爲開場白,我自然也坦白應對,不用跟他繞圈子了。
”爲什麼?“掌櫃的低頭坐下來,小夥計替他倒了杯茶。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我聽懂了,他既然願意問爲什麼,只要我說出的理由足以說服他,當然就會聽到我想要知道的內幕。
”跟一個朋友有關。“我低頭想了之後道。
”那個人......難道跟武家有牽連?”客棧掌櫃的問我。
“沒錯,也是武家的一份子!”聞言,我愕然擡起頭看了他片刻。
接着我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了一句道,“若是有些不方便說的,您就當我沒問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