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傳來的對話聲依舊在繼續。
”他們沒在肅州停留是不假。”
說話間，隔壁那人頓了頓道，“肅州府衙也很是奇怪，連徵兵的消息都沒有！“
另一邊傾聽的我心中一咯噔，有些想不明白，這同樣也是我糾結的問題。
”南華鎮不一樣，早幾天就聽說徵兵的事情了，“那人語氣悶悶地道，”鎮上的人都曉得，一時間人心惶惶的。“
”都是咱們西蘭的人，擔憂什麼？“
”兄弟有所不知，他們行軍途中若是臨時徵集的人丁，多半會安排在先鋒營的，先鋒營那是什麼地方？“
說出這句話的人忽然停住了，似乎在猶豫着接下來的那句話該不該說。
“哎，你倒是說啊！”
隔壁院子有人聞聲催促道。
“先鋒營那是......送死的地方，“迴應的聲音更低了幾分，”每回一開戰，都是衝在最前頭，你們難道沒聽過？！”
剎那間，我皺了皺眉，在院牆邊轉過身。
這句話雖然不中聽，但卻是實話，我知∞道的。
回眸望去，院子裡的人多數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沒有人在意到院牆這裡的動靜。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這一趟奔去南華鎮不曉得接下來會碰上什麼事。
心中有一些忐忑，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我鎮定了一下情緒。走到井邊。
我蹲下來，將手浸泡在木桶的清水中慢慢洗了洗。
藉由這樣的動作讓我的情緒緩緩安定下來，算是自我調節的一種方式。
少頃。我從井邊直起身子，擡手抹了抹臉上的水珠，沒過多久手上的水跡也幹了。
趁着這短暫停留休息的空擋，我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問問南華鎮的情況。
我走到鏢局的那位傷員邊上，先打量了鏢局那批人，接着壓低聲音跟他繼續交談起來。
一會兒到了馬車上。周遭都有人。
被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原本就不自在，加上鏢局的管事老大雙眼又跟鷹似的盯着人看，更加不太舒服。
我覺得還是趁着眼下鏢局的人分散開。說話比較自在。
幾句對話下來，我從他的講述中大概瞭解了小鎮南華的情況。
南華鎮是在肅州到北地間的一座小鎮。
因爲地形的關係，南華鎮等於是建在半山上的。
王師繞開肅州選擇在南華鎮一帶短暫停留，不知道是基於何種考量。但是地形肯定是原因之一。
那一帶多山林。地形複雜，面積也大，好比存在天然的屏障。
我猛然間想到：王師選擇南華鎮一帶還有可能會跟某人有關係。
......少年帶着兩名護衛從肅州城一路奔馳。
中午時分到了山上，這會兒飄起了雨。
一大早天剛矇矇亮的就從城東宅院內出來，一路馬不停蹄的到了山上。
算算大約一半的路程都過了！
按照眼前的速度，至少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南華鎮的。
三人的速度自是山道上經過的那些商隊的馬車沒法比擬的。
少年出門時候騎了宇文家城東宅子馬廄內最好的那一匹馬。
這匹馬無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速度快得驚人！
是以，兩名護衛在後頭追得十分辛苦。快馬加鞭的，生怕跟丟了自家小主人。
要是在半道上跟丟了。他們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纔好呢！
幸好這會兒山道上路況尚可，沒有落後太多。
少年將馬繮勒住，停在山道上，視線忽然掠過一旁樹林內的小徑，他蹙眉盯着看了一會兒沒有開口。
跟着的護衛頓時一愣，阿來跟另一名護衛齊齊對望了一眼。
他們兩個人不懂三少爺這會兒停在山道上是幾個意思？
難道那位林公子走了林中小徑？
就算是這樣，三少爺是怎麼知道的呢？！
他的表現簡直如同親眼瞧見了似的。
偏偏那一帶的山林中寂靜得只能聽見風聲，至於人影，更是連半個都沒有！
護衛眼中閃過迷茫的神情，停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少年沉聲地道：“你們跟來！”
他不再多話，打馬從林中小徑穿過，行走了一段，眼前不遠處便出現了一座山神廟。
這條山道少年以前也曾經走過的，這會兒回憶起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遲疑後終是決定到山神廟內看一看。
他說不清感覺從何而來，或者......只是一種直覺而已！
沒想到碰上小菱的事情，一向理智的他有一天也會相信起自己的直覺來，少年嘴角綻開了一抹苦笑。
一整晚待在清音閣，他想了很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他回憶了跟小菱遇見的整個過程，那些趕路途中發生的細節......
少年略略放慢了速度在林中緩步向前。
沒隔多久，他轉頭看了一眼沉默地跟在他身邊的護衛，思索後道：“昨夜雨下得極大，換成你們，會直接趕夜路去南華鎮還是選擇在山上避一避？”
兩名護衛交換了一下視線，阿來眼中有些恍然。
他迎着少年的視線接話道：“三少爺，換成小的，肯定會在山上躲避一陣。“
”前面下山的地方還有一處地勢險要的山澗。”
“昨夜大雨，那座山溪水上的橋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護衛阿來接連說了幾句，因爲他去過南華鎮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自家小主人都熟悉。
故而，少年一問。他就設身處地仔細想了想，得出了自己的推測。
少年點了點頭，面上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道：“爺同樣如此！”
“憑小菱的腦袋瓜。應該能想到避雨的，你我都能想到，他也一樣。”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山神廟的門口。
少年動作行雲流水般從馬上下來，徑直走進了山神廟的大門。
山神廟的前殿十分的寬敞，地上有個臨時搭建的土竈，另外還有燃燒過柴火的焦黑痕跡。
不等少年吩咐。兩名護衛已經開始在一旁仔細查看。
他們是在外行走慣了的，細看之下很容易得出了結論。
昨晚停留在山神廟前殿的人還不少，算算人數。至少有十來個之多。
地上留下的印跡能找到答案。
少年呆在一旁看着護衛查探的手法，瞧着他們忙碌的樣子，嘴脣動了動，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他的視線掠過一旁的小門。沒有絲毫猶豫。就往後頭走了過去。
護衛擡起頭朝着少年行走的方向看了看，緊接着也站起身跟着一同走到了山神廟的後院。
這裡留下的痕跡同樣很明顯，只要是有經驗的人都能察覺到，更不消說是護衛了！
尤其是廊柱邊的地面上遺留的痕跡，一看就是曾經有人在這裡生過火的。
少年默默地低下頭看着，怔怔的望着地上痕跡，甚至還蹲下來盯着看了一小會兒。
趁着他凝神的功夫，護衛阿來折返至院外從馬上取下了水壺跟乾糧。走回後院遞到了少年手上。
阿來順便取了自己跟同伴的那一份。
三個人就在山神廟的廊下站着簡單吃了些點心。
阿來時不時擡起頭看一眼自家小主人，昨晚元寶跟他在院子裡說過的話還縈繞在心頭。
他很想趁着這個機會跟三少爺提一聲。就像是元寶計劃中的一樣。
他眼神猶豫地望着少年，心中思量着到底該怎麼開口才好。
直截了當告訴三少爺，恐怕那位林公子未必會在南華鎮停留麼？還是......
思索間，少年轉過視線望着護衛阿來，目光跟表情皆是帶着幾分試探的味道：“你有話跟爺說？”
“沒，是......”阿來語無倫次，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垂頭低聲道，”那位林公子想必是急着去北地的。“
”三少爺，咱們到了南華鎮會不會追一個空？“
阿來知道元寶的意思，已經儘可能將話說得圓融些，但在少年聽來，眉間仍是一皺。
他望向阿來的眼神眼神直接冷了幾分。
剛纔的話很不中聽，少年面上也浮現出不悅的神色來。
”不會，小菱一定會在南華鎮停留，這會兒追去應該還來得及，”少年頓了頓，沉聲道，”只是到了鎮上不能停歇，直接搜尋他的蹤跡就是。“
少年難得說了挺長的一句話，深入的原因倒也沒有跟底下兩名護衛解釋。
然而，他語氣中隱含的篤定誰都能聽得出來。
跟在身邊的護衛一愣，倒是再一次對上了目光，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質疑，隱約有幾分不安。
............山間的氣候多變。
停留在院中不到半個時辰，鏢局的管事老大便示意大家夥兒收拾一下預備出發了。
短暫停息後，馬車再次上路，依舊跟原先一樣，我搭了他們的順風車。
按照預定的計劃，不出意外應該能順利在天黑前到達小鎮南華。
鏢局的管事老大在我上車的時候留心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未盡的意思。
我的目光偶然間會在車廂內坐着的另幾個人臉上掠過。
見到他們的表情淡定，原先我心中縈繞的那點不安也漸漸消除了。
其實說起來，我也沒有必要太過擔心。
眼下我只是一個人，進退更加自在。
我甚至不用去多想別的，只要在南華鎮停留的時候，想辦法探聽一下王師的動向，對他們接下來的安排有個大致的瞭解。
估計在差不多的時候，都可以奔着同一個目標——北地去了！
......鏢局的人趕車的速度慢慢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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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雖然下過雨，路況看着倒還不錯。
接近小鎮，路面都寬了不少，相對比較平坦了些。
也許是天氣變好的緣故，經過荒村一帶，道上也開始熱鬧起來！
偶爾有馬車經過鏢局的車子旁邊，我轉頭對着車窗外淡淡的看一眼，瞧見那些車子速度比我們更加快的都有。
想到一旦到達了南華鎮，我肯定要在鎮上走一陣子。
不如趁着還沒到的功夫，暫時閉上眼睛抓緊小會兒時間養養精神。
鏢局的人說過，他們的僱主就住在鎮中心，估計一到鎮上就會直奔地點。
我呢？計劃在南華鎮上走走看看，依照我的老規矩，找途徑打聽消息。
因爲先前無意中聽到的內容都關於王師的蹤跡，我已經有很大的把握眼下他們距離南華鎮並不遠了。
想到這一點，我心稍稍安定了些。
......馬車終於接近南華鎮的地界，就跟我同鏢局的人打聽到的消息一樣，有了先入爲主的一個印象。
地勢變高，山道有一個向上的坡度。
前面說過，南華鎮是建在半山上的。
馬車接近小鎮，我坐直了身體，睜開眼睛，感受到身下的車子一點點沿着坡路上去。
鏢局那位傷者比較客氣，他轉頭對着我語氣懇切地道：“大夫，您跟着咱們鏢局的車子一直到鎮中心再下去好了。”
“省得還得多走路，鎮子建在山上，坡路還不太好走。”
我點頭，神情感激的望着他道：“多謝。”
目光瞥過一旁坐着的鏢局管事，他沒有開口，算是默許了。
馬車順利進了小鎮，沿着坡路一直前行。
周圍差不多時候進鎮的車輛速度也都放慢了。
鏢局的人就跟說好的一樣，在鎮中心把我放下了。
我略一思索，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只因這地方還沒有到鏢局此行僱主所在的宅院，他們出於保密的考慮，故讓我提前下了車。
臨別的時候我跟管事老大致謝，順帶叮囑了兩句鏢局那位受傷的人。
站在街頭，看着他們的車子繞過巷子口，轉彎沒了影蹤。
這一刻我站在南華鎮的街上，微微舒了一口氣，剎那間有些走神。
好像從肅州東宅出來，我的心一直都拎着的，始終都覺得不安。
路況比我想象中要難走，不過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也有我預想不到的助力。
遇見鏢局的人完全是個意外，出手醫治跟後續架臨時橋樑的事都是一路上的插曲。
因此，到達南華鎮會比我計劃中略微晚一些。
眼下心中唯一的想法是我到了鎮上，只要王師的人沒有比我先到——我就是及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