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看着遠處的山崖。
其實看着跟別的地方並沒有太大不同。
試問感覺從何而來呢?
我盯了片刻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浮上來的那種糟糕的感覺揮之不去。
“小菱!”
少年見我的腳步慢下來,立刻覺察到了我的情況。
他迅速走上前靠近了問我道,“你想到什麼了?”
說話間,他的目光緊盯着我。
我的表現太明顯了麼?
“沒有啊,”我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我避開少年的視線搖了搖頭。
想了想之後,我看着傲嬌少年輕聲地道,“大少爺,前面如果是死路,是不是代表咱們還得攀崖呢?”
若是有路的話,當然不用,但是心中總要有點準備。
雖然說我跟他到了深山裡,經歷的險峻地形不是第一回了,但是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的。
少年沒有答覆,他回眸凝視着我,眼中意味不明。
思量再三,他跟我一樣皺眉看了看遠處,隔了會兒才道:“小菱,等過了前面的灌木叢再找找。”
少年若有所思地道:“前面情況不明,看上去暫時沒有路,我得先過去察看。”
“在山裡經常這樣,”少年語氣淡定地接續道,“有時候明明看着都沒法走了,結果試着走走又出來另一條岔道。”
他說的也是實情,不止一次被驗證過了。
“要不,一起去看吧?”我看向他連忙附和道。
“不用,小菱,”少年拒絕了,對着我語氣舒緩地道,“小菱,你就等在原地,我先去前面看看。”
“過會兒再回來。”
少年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很堅持自己的觀點。
走出幾步,他回眸瞟了一眼距離我不遠處的那個傢伙。
我知道他對那人始終都有點不放心,但是到目前爲止,那人的確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特別是他跟隨我們在林中的時候,全程幾乎是沉默的。
唯一做的,也不過是依照我的囑咐,緊跟着傲嬌少年的落腳點沒掉隊而已。
他想走出這一帶,應該能分得清好壞。
但是傲嬌少年看向他的目光一直都帶着疑慮,這會兒說要讓我一個人留下,似乎更加厲害了些。
“小菱,”少年取下背上的包袱,從裡頭找了找,看他的眼神,沒找到合適的東西。
他看向我道:“不如,我還是把那個傢伙捆在樹上,穩妥些!”
“不要啊,”我睜大眼睛看着他道,“還得一起趕路的。”
“大少爺,你稍安勿躁啊!”
“再說大叔又沒做什麼,連話都很少的,你要是那樣做的話,我覺得不太好。”
“而且......我覺得他對我沒有惡意。”
這句話我是發自內心說的,哪怕衰大叔真是個惡人,對傲嬌少年可能會記恨,對我,我覺得不會!
我上前叮囑少年道:“你放心,我並非沒一點自保的手段,你安心探路,我留在這裡等着,沒事的!”
連說了幾句,少年終於被我說服,放棄了一開始的念頭,我鬆了口氣。
在我跟少年討論的時候,衰大叔還特意往溪邊退了一段距離,似乎有意避開些。
我不知道我跟少年的對話他究竟是聽到了多少,但是少年對他一貫態度不好,我想他也知道的。
“大少爺,我在這裡等着,你探路的時候小心點。”
我語氣從容地道,順帶跟傲嬌少年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放心。
少年取出長匕首拿在手裡,接着衝我點了點頭,他跟我逐漸拉開距離走到了前方。
我看着他的背影到了灌木叢邊沉吟不語。
不過,我心裡知道傲嬌少年的盤算,在我看來傲嬌少年是打算好了,要在荊棘叢中拓出一條道兒來!
我看向身後。
這一次,那位大叔站在原地遲疑了幾秒鐘後慢慢走了過來。
他站到我身邊,側頭看了我一眼。
隨後他的視線朝遠處掠過,看見傲嬌少年已經走到了灌木叢邊,揮動手上拿着的長匕首開始清理路障的工作。
大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問我:“那個人......現在是去做什麼?”
大叔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奇怪。
我轉過頭看着大叔並沒有多想。
我回答道:“哦,他去開路了!”
我看着他語氣認真地道:“大少爺說前方的荊棘叢不好走,需得清理一下路障。”
“其實,我們來的一路上,他可不止這回了!”
我的目光追隨着傲嬌少年的背影,瞧見他走了進去。
聽一旁的人問起,我以爲衰大叔是在擔心傲嬌少年做事的效率。
他可能沒有見識過少年的能耐,所以還沒有深刻的體會。
除了我們在林子裡過陷阱的時候,傲嬌少年略微表現了一下外,真本事還沒機會發揮呢!
要是大叔也跟我一樣,曾經是跟少年一起在深山裡趕路的同伴,那麼就會對他截停馬車,阻擋陌生人的手法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而他沒有,因此感受不深。
想了想,我補充了一句耐心地解釋道:“大叔,途中碰上狀況他每回都是走在前頭的。”
傲嬌少年還是有夥伴的概念的,他對自己的安全負責,也對隊友的安全負責。
“大叔,實不相瞞,大少爺他隨身帶着利器呢,真心好用得很!”
我忍不住誇讚道:“用來清理路障簡直是大材小用了。”
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砍樹枝跟切豆腐塊似的。
拿在傲嬌少年那般力氣逆天的人身上,根本就是如虎添翼般。
按照少年的個性,他都決定好了的事情,肯定勸阻無用。
聽言,大叔不置可否的看了我一眼,隨後他忽然間問我道:“小林,你原先是打算去北地的?”
這人的反應的確有些奇怪。
我心中一驚,愣怔後回過神,鎮定了一下情緒看着他道:“對啊,大叔你不是知道,我跟他都打算去北地的。”
“我們的計劃是等從這裡出去,”我頓了頓道,“等到了官道,咱們就各走各的。”
我想了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由得看着衰大叔且對着他笑道:“現在大叔你不會堅持說我是你的侄子了吧!”
當初是他用了點手段用了心機,希望能跟我套一套近乎來着!
如今早就從險境出來,一路上看到我們沒有要害他的舉動,他再冒認,委實沒有這個必要了!
何況我都坦白告訴他接下來的做法,是我跟傲嬌少年達成一致的結果。
我眉頭一皺,喃喃自語道:“大叔,其實我是真的不認識你家那個小林,不過是碰巧跟他同名的而已。”
“你現在的樣子,跟我侄子有點像。”
大叔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沙地道。
我莫名其妙的又是一愣,隨後對着他放緩了語氣道:“不瞞您說,倒也有些淵源的。”
“你說說看。”
他盯着我目光中帶着不解問道。
我到底要不要說呢?
“嗯......跟你說啊,”我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他道,“我到南華鎮去的時候,半路天氣不好,趕上一場大雨。“
我回顧了一下當時的情形,頓了頓道:“我在路上的山神廟裡避雨,碰見一些路過的人,其中也遇見了一個女孩子。”
那座山神廟除了碰見武玉,還碰見後來幫着治傷的鏢局的人。
“她名叫武玉,她當時跟我挺說得來的,我跟她都喜歡搗鼓些吃食。”
大叔的神情起了波瀾,嘴脣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來!
我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對着他放緩了語氣道:“她從南華鎮來,跟你一個姓。”
......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說了說,我看着大叔道:“我覺得也算緣分,所以之前你錯認了我,算是巧合,我想幫你一把。”
我歪着腦袋看他道:“畢竟不是你第一個說像了,武玉姑娘也說了,我有些像唄。”
大叔垂下眼睫,語聲低沉的道。
“我有好幾年沒見過我家侄子。”
“咦,你們都在一個鎮上,爲何見不着?”我覺得很奇怪。
南華鎮又不大,從鎮北到鎮南走一圈需要多久?至於讓他們好幾年不見面麼?
“他很少出門,”大叔有些怔忡道,“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家中看醫書或者搗鼓藥材,我弟弟是打算把他帶出山的。”
我尋思了片刻,脣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道:“大叔!子承父業很對啊,武大夫剛好能做他的老師。”
“就因爲這個,所以見不到麼?”我接着問。
大叔搖了搖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他好像有些往事始終不願意提起,我早就感覺到了,不再追問,靜靜轉過了頭。
隔了小會兒,我對着他道:“去溪水邊看看。”
“小林,什麼事?”這回是大叔覺得詫異。
“好了,你等着啊,我馬上回來。”
我走了一趟,從溪邊採了點草藥,看着他道:“反正你也沒事,咱們就在這裡等着大少爺嘛,這個草藥是對外傷有好處的。”
我指了指他被刮破的衣裳,露出的那些傷口雖然看着不嚴重,但是總歸也受傷了。
我是大夫,閒着等待中,不如再做個順水人情,草藥都是現成的。“
大叔定定地看着我,嘴脣動了動,神情觸動,他隔了幾秒鐘後對着我露出笑容道:“小林,我的包袱裡帶着些藥包的,也有治傷的藥。”
“對哦,我把這茬兒給忘記了,”我撓撓頭笑道,“的確,你是大夫的哥哥嘛,大叔。”
我把草藥扔在了一邊,在沙地上找了塊石頭坐下來休息。
大叔慢慢走近我。
“小林,有句話我想問你。”
大叔望着我道。
他給我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他是想跟我說什麼呢?
我心頭閃過疑惑,回望他道:“大叔你想問的是......”
“小林,你硬要往前走,難道不怕前頭有危險?”
他忽然間定定地看着我問道。
我吃了一驚,看向他詫異地問:“大叔,在這一帶行走不是一直都挺危險的,很奇怪麼?”
可是他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問出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我覺得需要引導一下,他消息來源或者跟異族營地的人有關聯。
他被擄去,關在營地內,興許聽到過那些人的對話。
我記得那片營地還關了西蘭不少人。
“大叔,對了,異族營地那邊,你還聽說過別的消息麼?”
我想他這會兒跟我等在這裡,既然願意打開話匣子,我想試探着問問他。
大叔搖搖頭道:“小孩子家,打聽那麼多幹什麼,對了我說前頭要是危險,你現在是不是打算退回原路去?”
我整個人有種懵了的感覺。
這人說話的語氣怎麼完全不一樣了,還是我記憶跟印象中的那個唯唯諾諾察言觀色看着傲嬌少年的衰大叔麼?!
他這會兒說話的口氣,怎麼就聽着跟之前的表現那麼違和呢?!
“大叔,”我壓下心頭的驚異,依然看着他問,“你是不是在異族營地聽說了什麼?”
他避開我的話題,似乎不願多說,但是我的好奇心更甚,決定再問一次。
因爲突然間,他給我的感覺,似乎他比我們更加接近傲嬌少年一直在說的事件的中心點。
我有種直覺,他肯定知道些內幕!
前方的傲嬌少年在灌木叢中越走越遠。
在他身後,長匕首砍過的地方,果然有了一條窄窄的容納一人過的道路。
我望了一眼,收回視線正色看着大叔問:“大叔,你的確在異族人那裡知道些消息。”
他搖了搖頭,看着我否認道:“不是從他們那裡知道的。”
我話都盤旋到了嘴邊,想問他那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我說,小林,你可以往回走。”
他猶豫後對着我道:“小林,剛纔那片林子踩過的地方你應該還有印象。”
我盯着他看,觀察他的神情。
“小林,”他垂下眼瞼思慮了好一會兒,擡起頭看着我言辭懇切地道,“我在山溪邊說過的那條路是對的。”
“從那條路走,可以通往官道。”
“你怎麼知道呢,”我眼神驚訝的看着他道,“大叔,這一帶連人都沒有啊!難道你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