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不認識路了。“翠兒笑眯眯對着我道。
“廢話,我又沒去過利通行,怎麼可能認得走過去的路啊。“
我白了翠兒一眼,搖搖手中扇子。
今兒這把扇子帶的很對,看起來頗有點風流公子的味道。
“您看,樹底下停的那一輛馬車,好像跟岐北的有些不同呢。“翠兒突然扯扯我的胳膊。
“哪裡啊?“我張望着她手指的方向。
“那邊,桂樹底下,有一輛馬車停着呢。“翠兒點給我看。
我看到街道右邊路口的一棵桂樹下,果然停着輛馬車。
誠如翠兒說的那樣,跟岐北街頭行駛的馬車不同,上頭裝飾的花紋不常見,馬車的車廂也更寬大一些。
“不止吧,那拉車的馬,在岐北也沒見過呢。“我打量着桂樹底下的車,微微眯起眼睛。
“這麼說,是輛從別的地方來的車。“翠兒壓低了聲音悄悄道。
“走,過去看看去。“我拉着翠兒朝桂樹那邊走過去。
街上的人流突然一陣亂,我拽過翠兒往街邊檐下閃過去,免得被人流撞到。
我順着人羣擁擠的方向定睛望去,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腳步匆忙的向這個方向跑過來。
我心中一動,見到他腳步不停地跑去桂樹下馬車的方向,距離隔得有點遠,我只能看到那個男子的大概面貌。
他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
只是匆忙間的一陣亂,街頭又恢復了剛纔的景象,那名男子跑到桂樹下,上了馬車。
我跟翠兒站在檐下遠遠看着,卻不見他從馬車裡出來。
“走。翠兒,”我的目光凝視了馬車幾秒鐘,再一次拍了拍翠兒的肩膀道,“我們這一回還是要去看看呢,那車上不曉得是什麼個狀況。“
“我們就走近那邊的桂樹下,聽聽裡面的動靜吧。”
翠兒點點頭。拽了下我的衣角,就在我的身後亦步亦趨的緊跟着。
我們的腳步不慌不忙的向桂樹方向靠近。
走近馬車不過幾丈遠了,聽到車裡傳來急促的聲音。
“瑾華,你醒醒啊,瑾華。”
“我們已經到岐北了,你醒醒啊。”
我皺眉站在車邊聽着車裡的動靜。走上前幾步敲了敲車廂板壁。
“誰?”伴隨着警覺的質問聲,眼前的簾子刷的被掀起。那位先前在人羣中急奔的男子探出頭來。
五官看着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人瞧着倒是挺忠厚老實的模樣,這個時刻他看見我跟翠兒在車外候着,剎那間就變了神色道:“什麼事?”
我拱手向他施了一禮道:“這位兄臺,方纔路過這裡,聽到馬車上有動靜。“
“在下略懂醫術。請問是否需要幫忙。”
男子的神色閃過一絲慌亂。
他沉默了幾秒鐘道:“車上是我的家人,身體不適暈了過去。“
“你會醫術的話,勞煩幫我看看。”
我跟翠兒正要上前。男子指着翠兒道:“你的小廝最好留在外面。”
翠兒抓緊了我的手,我拍拍她手揹回眸笑道:“無事,你就在車外候着便可。”
說罷,我就擡腿掀開車簾鑽進了車中。
這輛馬車的空間比以往我在岐北見到的要大出許多,車廂的一端擱着一堆食物還有幾個衣服包裹跟水壺。
另一邊放着厚厚的軟墊,上面和衣臥着一個女子。
我粗略掃了一眼車內的情況,便向那個女子身邊靠攏。
剎那間,變故生!
一柄劍閃着寒光橫在了我的頸前,耳邊傳來男子刻意壓低的聲音:“你是什麼人?”
我正要回答,那個臥在軟墊上的女子慢慢轉過身來。
身邊挾制住我的男子迅疾收回了劍,驚喜的上前道:“瑾華,你醒了。”
女子擡起頭看着我,她的髮髻有些鬆散了,身上穿着質地普通的白底碎花衣裙。
讓我驚到的是那一張臉,儘管氣色很差還是掩蓋不住的動人美貌。
她的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看人的神情非常溫柔,只一眼,便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她對着我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隨即帶着幾分責怪的口吻道:“文宗,你拿着劍幹什麼?”
語調聽起來很無力,想來是中氣不足的關係。
男子俯下身子,跟她兩手交握,視我爲空氣。
他眼神專注的看着她道:“瑾華,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方纔你暈過去了。“
女子歉意地對着我打量了一番道:“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我一拱手說:“在下姓林,適才經過馬車外,聽到這位兄臺正喊叫你的名字,好像是車上有人暈了過去。“
“在下略懂些醫術,便過來問要不要幫忙,沒想到一上車就被人用劍指着脖子。“我從容不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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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我替文宗向你道歉了,他這個人心是極好的,但是這幾天有些焦躁。”
“適逢我又病了,一時間有些誤會,幸好林公子沒有傷到,真是抱歉。“
女子喘息了幾聲,打住了話題。
“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把個脈可好?“我柔聲問道。
女子看了我幾秒鐘,便向我伸出手來。
“你們這幾日是否日夜兼程的趕路,所以宿在野外?“我問道。
“是,你說的對,我們一路上趕的急。“女子回答道。
“看你的身體情形,接下來不能再繼續趕路了,要找個客棧住下來,安頓一段時間調養,否則小病會拖成大病的。“我好意的說。
“有紙筆麼?我替你開個方子。”我收手道。
“走得急,倒沒有帶這些。”女子的臉上又露出了歉意的神情,“文宗。不如你跟着這位公子去藥鋪抓點藥,我們帶着走吧。”
“這怎麼行,你沒聽到他說麼?要住下來靜養一段時間,瑾華,這一次你要聽我的。”
“已經到岐北了,他們應該不會再追來了。我們住下來,好麼?”男子不停勸說着她。
我瞟了那人一眼,儘管他對我很不友好,看得出對那個女孩子他是很上心的,壞印象也扭轉了幾分。
我看着那女子靜默不說話,再一次開口問他們:“你們是不是不方便投宿客棧?”
“實不相瞞。”女子再一次開口微笑道,“我跟文宗是從西南陲逃過來的。擔心一路上有人追趕,確實不方便投店。”
“我有一處大宅子,空房間很多,如果願意的話,倒是可以借給你們住幾天。”我友好的對她說。
“你是什麼人?”那名叫文宗的男子神情再一次緊張起來。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我是好心好意聽到需要幫助纔來問你的。”
“要是你不願意的話,大可以拒絕,我就當沒遇到過你們兩個。”
“文宗。這位……公子不是壞人,你多想了。”那個叫瑾華的女孩子看着我道,“既然這樣,我現在這種情況是也不好勉強上路,我們跟你走,但是不白住你的屋子,客棧投宿什麼價,我們就照行情的價給你。”
“麻煩你帶個路吧。”她眼神閃閃的對着我道。
有禮有節,我對她的印象更好了,這一回,輪到我無視旁邊那二愣子了,顯然這車上的話語權在她手裡。
瑾華纔是那個可以決定的人。
我拉開簾子對着車外喊了一聲:“翠兒,你過來。”
“你指路,讓這個人……趕車,我們回園子。“我點了點那個叫文宗的年輕人。
伴隨着馬車的得得聲響起,我坐到瑾華的身邊笑嘻嘻道:“你膽子很大啊,說走就走的。“
“這位妹妹,我自問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你實在不像壞人。“她擡頭對着我柔聲道。
我們相視一笑,我低語:“你先躺着休息下,路不遠的,很快就到。“
“你不問問我們的事。“瑾華也低聲迴應我。
我替她掖了掖身上蓋着的一件袍子道:“等你們安頓下來,我們再討論。”
她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休息。
……師兄的手下一句多餘的問話都沒有,見我帶回一輛馬車兩個人,一到了園子就幫忙安置他們了。
瑾華他們住在了後院空置的兩間屋子裡。
我已經替她把過脈,覺得她的身體狀況也不需要喊柳家那醫生來一起會診了,便直接吩咐小廝去藥房抓藥。
……湖心閣外,花架的石凳子上。
我坐在鞦韆架上,翠兒走上前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暗自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問,好端端的怎麼找了兩個陌生人進來。”
“是啊,奴婢不明白,姑娘是怎麼打算的。”翠兒好不容易等到我先開了口,連珠帶炮道:“那個病着的小姐還好。“
“您看她身邊跟着的那個男人啊,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我們去抓藥,熬好了送過去,他連句謝謝都不說呢。”
“反倒是那個病着的小姐,跟我們說了好多回謝謝了。”翠兒連聲嘀咕道。
“人跟人性格不同,那個人雖然愣了一些,但不是個壞人。”我擡起頭看了翠兒一眼。
“他顧不上說謝謝,是因爲他的眼光根本沒離開過那個姑娘吧。“我低頭略一遲疑,笑了笑。
“啊,您真神了,的確是那樣呢,周圍的人啊在他眼裡都像是石頭做的。“翠兒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