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聞言沉默了一瞬,看向我接續道:“小菱,王師中有跟你關聯的人?”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臉上,看清楚傲嬌少年帶着疑問的表情。
我緩緩地移開了視線。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問我了。
仔細想了想,我要怎麼回答呢?
我是跟他說實話還是從上路以來,我猶豫過幾回,這次還是一樣的。
我始終想不好到底怎麼應對最合適!
關鍵的點在於,我不清楚眼下那個人在王師中跟女帝的關係到底是何種局面?!
不可多想,因爲那是件讓人沮喪的事情。
想想就會讓人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
避開他的視線,我低頭輕聲地道:“大少爺,敷衍的話我不想說,能不能暫時別問,適合的時候我會說的。”
總不會強我所難的吧,他貌似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
如果他要追問,我只能想個權宜之計敷衍過去。
少年聽言,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隨後他點頭回應道:“好,等你想明白了再說不遲。”
“對了,若是沿着這條線路一直追蹤下去,咱們離官道的位置反而是遠了。”
少年頓了頓,皺眉看了我一眼接着問:“小菱,你想清楚沒有?”
他把問題拋給我,其實對我跟他來說,行程已經是很明白的一件事情。
這會兒他就是想聽聽我的態度,決定接下來要做的。
我說過,眼下我們還在深山中,要等到了北地,繼續尋找機會。
我收回思緒。專注地看着少年,脣邊掠過淡笑對着他道:“大少爺,我覺得爲難。“
我望着他認真地道:“要不,還是你來做決定。”
我心中猜測,以傲嬌少年的個性,追蹤逃走的那位到了現在,恐怕不想輕易放棄的。
我想至少得看看這個山洞通往何處。知道那人確切的行蹤才肯罷休吧!
我在想。那人若是熟悉這一帶的地形,瞭解山中的線路,那麼他要去的地方肯定是他事先就想好了的。
當然。以上是我的猜測,對於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而言,有時候決定一件事完全是旁觀者想不到的。
我不用深究。
主導權還在他這裡,要怎麼做。大少爺決定啊!
我心內隱約有種預感,北地之行好像對他也挺重要的。哪怕中途被別的事情打攪到,但是大方向不會變的。
宇文家的生意不是說做到北地了麼?
果不其然,在我思量的同時,少年做出了下一個決定。
“小菱。繼續往前走,咱們至少得看看另一邊通往何處,知道他去的路線。”
“行。聽你的,大少爺。事不宜遲,馬上走好了。”
我爽快地應答他,跟我預料中的情形差不多。
比他先邁了步子,我轉回頭忽然對着他道:“大少爺,有件事我想說洞裡太暗了,能不能暫時別熄滅了火呢?”
“我有點害怕。”
少年定定的看着我道:“小菱,你真是膽小如鼠啊!”
“廢話,黑漆漆的陌生的路,換成別人走一樣會怕的。”
我毫不猶豫地頂了回去!
“我不怕。”少年語氣從容地道。
“大少爺,你不怕是你比較特殊,你歷練得多了。”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一般人跟你沒法比唄!”
肅州城東的宅院,城外驛站安置的護衛進到城裡,直奔宅子。
這會兒天放將自己關在了書房內。
院中很快聚攏了那幾個跟隨他一塊兒到達肅州的護衛。
城外山道的驛站,從上次派人過去之後,一直都留了人手駐守的。
護衛對上同伴的視線,立刻問:“來的那批人是走的水路?”
他們消息極快,天放一旦鬆口,肅州城內的這張網下的人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線報。
“沒錯,的確走的水路,咱們跟那批人是前後到的。”
護衛說完,一個一個地交換了眼神。
碼頭上見到天放關注那些陌生人的時候,護衛們還覺得很意外,但是這會兒,他們心中的疑問打消了一大半了。
在他們知道了主上的意圖後,局勢更加明朗了一些。
正在這時候,隔壁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仔細聽聽似乎在爭執什麼!
走到牆根邊,一名護衛靠近了些凝神聽着。
同伴更加直截了當些,對着他道:“何須如此麻煩,想知道內幕的話,咱們派一個人直接到街上轉轉。“
他低頭想了想,補充道:“或者去城門口蹲守,想必那些人快要走了。”
兩種途徑都能知道消息。
他們很少會做同樣的舉動,一般習慣了做暗伏,執行任務的時候往往會隱藏自己的蹤跡。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時間比較緊的關係,在護衛看來,眼下沒有刻意避諱的必要。
反正隔壁人家若是有動靜,哪怕派出底下人在門口“偶遇”,問上兩句也是很自然的。
不至於會引來旁人的猜疑。
“居然這麼着急?”
他們之前以爲着急的只有自家主上,隔壁也是跟風的麼?!
“誰說不是呢,“護衛中的一人接話道,”咱們的人打聽過消息了,他們還得趕着去北地的,來不及停留太久。”
“肯定要趁着白天的時候多趕些路。”
護衛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後接續道:“你們應該曉得最近肅州一帶多雨水,聽說最近路上狀況不好。”
同伴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問:“怎麼個不好法?”
他們是跟着天放從西蘭南來的,對這裡的瞭解終究比不上來過幾趟的護衛。
談到了關心的話題,迫不及待想問問清楚。
“嗯那一帶有山溪水流經道上。所以平日裡都要過溪水上的石橋。”
護衛看了同伴一眼,繼續道:“前一陣子,山溪石橋都被雨水沖毀了,後來臨時在溪水上架了木橋。”
“就那條山溪,聽說木橋都毀了兩回了。”
“怎麼會呢?”同伴詫異地問。
護衛晃了晃腦袋道:“很正常啊,肅州到南華鎮,每日裡來去的人員有多少?”
“再結實的橋。也架不住那麼頻繁的走人。“護衛猛然間語氣一轉,看着同伴道,“其實還不止呢。除了人還有馬兒經過,那段路一直都熱鬧。”
“來往的人多,臨時架的木橋又沒那麼牢固,”護衛抿了抿脣接續道。“山溪水暴漲,很容易毀了的。”
幾個人在院中小聲議論了一番。
過了一會兒。出門臨時採買東西的護衛也回來了。
天放要離開肅州,哪怕只是一站經停,該預備的東西還是得帶上的。
等到了北地,就會有提前派駐的人去籌劃。那就不是肅州這裡的據點的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他們要妥善安排的,只是自家主上從肅州到北地之間行路要做的準備。
好在他們的效率高,哪怕天放只給半個時辰足夠了。
肅州算是大站。城東清幽,都是有錢人家的宅院。而相對的城西熱鬧,商鋪遍地。
基本上派出人手在街上轉一圈,想要的東西都能買到,前提是預備下足夠的銀子就成!
衣裳、吃食、藥材最重要的幾樣路上必須的東西。
護衛看着車上裝的物品,同伴的動作很快啊!
“你去書房跟主上說一聲,聽聽他怎麼說。”
被拍了肩膀的那位一秒慫了,對着同伴咧嘴笑道:“別啊,主上心情不好,我不想一個人去。”
“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吧!”
想想也是,話糙理不糙!
幾個人前後向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進來!”書房內天放沉聲道。
等在門外不聲不響的幾個護衛快步走到了房門前,他們依次進去。
驛站的護衛是關聯最小的一個,他走在了最前頭,第一個進的書房。
從西蘭南來肅州的人走水路經過碼頭,沒驛站值守的人什麼事兒。
他們過來,是爲了瞭解最新的情況,主上一到,屬於例行報到來的。
天放低頭看着桌上的地圖,聽到負責採買準備的護衛說了一遍收穫的時候,詫異地望着他。
少頃,天放嘴角揚起語氣淡淡的道:“我知道了,臨行前看一看。“
他這話一說,擺明了待會兒還得精簡一番物品,但是那跟護衛無關。
依照天放的習慣,喜歡從簡上路,除非同行的不單他自己。
驛站來的那名護衛,表情遲疑了一下後上前一步對着天放道:“主上,咱們在驛站守着,南來北往的人都看到,但是沒有那些人的蹤跡。”
他是證實一下消息的。
天放點了點頭,視線從地圖移到了他身上,沉聲問:”異族的人,最近經過的多麼?”
“很少,”驛站的護衛想了想後道,“前些日子倒是挺多的,就這幾日,忽然間少了。”
天放皺眉,看了他一眼。
護衛補充了一句道:“咱們一直很留心的,若有異常,馬上會送信的。”
天放點了點頭,算是迴應過了。書房內,護衛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們這一次跟主上相見,馬上就得分開。
雖說兩地的時候,天放一直都通過傳信及時彙總各地訊息的,但是終究比不上他人在這裡。
護衛曉得直接面對天放的時候得抓緊時機將懸而未決的事情問得清楚些。
壓下心中那一絲不安,護衛忽然間上前問了一句:“主上,咱們關在地牢的那兩個人如何處置?”
“主上,您看咱們要不要動手?“護衛忐忑問了一句。
天放正看着地圖,聽言擡起頭視線對上護衛。
幾秒鐘後,他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繼而對着護衛道:“這兩個人到目前爲止,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你們的手段,我向來很信得過。”
天放停頓了一下,帶着幾分倦怠道:“將他們繼續留在這裡,等北地戰局明朗之後,再做定奪。”
護衛站在那裡,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他望着天放道:“主上,那兩個人留下,會不會有後患?”
天放聞言微微一笑,低聲道:“掀不起風浪來的。”
他視線掃了一眼窗外,落在院中,站起身道:“快要走了,出去看看。”
天放率先推開門走了出去。
前院的馬車停在那裡,他是去檢視底下人做的準備的。
在他身後,拉開了距離,一名護衛壓低聲音問同伴道:“主上最近是不是太過心慈了些?”
“那倆論理咱們該動手的,留下不妥當,萬一肅州這裡那些同夥發覺了。”
”怎麼發覺,這麼久了,不曾漏過消息,好好地關在地牢裡頭呢!”
同伴看了他一眼,同樣壓低聲音道:“暫留一下無妨,主上說得很對,掀不起風浪來,只是底下跑腿的兩個傢伙。”
在山洞裡行走,這一次少年同意了我的請求,哪怕是一點亮光,至少能照亮前頭的路。
不至於讓默默地走着,時不時地擔心自己會不會摔倒。
哪怕前頭引路的人,是傲嬌少年這等段位的,人對於黑暗的環境總有種克服不了的恐懼啊!
他回眸望了我一眼,聽我說了兩句,忍不住笑道:“小菱,說到底,還是因爲走的路少。”
“碰上不止一回的話,你就沒那麼害怕了,小菱。”
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在洞內響起,跟在外頭比較,有些迴音。
“我都想不明白,你這個大少爺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頓了頓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思量着到底怎麼說能確切表達我的意思。
他身上一直都有我不知道的秘密,那些事情他很少提起。
“你經受的歷練,讓我覺得你未來接手宇文家的事務,前路簡直跟闖關一樣。”
我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對着他強調了一句:“真有那麼難?危機重重?”
“嗯,說出來,肯定很多人不信。”
少年沉聲迴應我道。
不知道爲什麼,我一問,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了不少!
“從你內心講,是不想接手宇文家的事務的?”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半晌後試着問:“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