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川穿了件黑色長風衣, 肩寬腿長,面容英俊,拖着行李箱走在機場裡, 頗有回頭率。
許久未歸, 四周鄉音無改, 但他面色淡然, 很難從中窺探他的情緒。
陸北川低頭看了眼手機短信, 來接他的兩位已經到了。
他倒不急,慢悠悠的拐進了旁邊的咖啡店,裡頭顧客三兩, 吧檯前也排了七八個人。
排到陸北川的時候,一個女孩急匆匆的推門進來, 快步擠到吧檯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三杯摩卡,麻煩快一點!”
她正好擠掉陸北川。
陸北川面無表情。
女孩大約是二十幾歲, 年輕漂亮,雙手合十朝陸北川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可以讓我先嗎,我給boss買的,我怕趕不上。”
一般人這時候也就讓她先了。
“少糖少奶, 我不吃甜, ”陸北川從錢包裡夾出張鈔票遞進吧檯, 然後居高臨下的瞥女孩一眼, 說:“排隊。”
女孩:“………”
“小氣, ”她不滿的嘀咕着,依然靠在吧檯前, 不肯走。
陸北川接了自己的黑咖啡,正打算走,聽見這女孩又小聲說:“小氣鬼走了。”
他頓住腳步,又敲了敲收銀機,提示後面的服務小妹。
“您好,還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我還要兩杯,”陸北川面不改色的說。
陸北川拎着咖啡到了約定的出口,他剛一出現,便看見一輛白色suv的前車窗降下,老朋友撐着頭,看着他,一雙眼睛裡滿是笑意。
陸北川的臉上這才染上暖意,真是好久不見了。
緊接着,車門打開,年輕人興高采烈的衝了過來,大喊着“陸北川你丫捨得回來了!”,像小炮彈似的衝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抱住,撞得他退了兩步差點摔個趔趄。
“鬆手鬆手,”陸北川試圖撥開他弟弟,但沒成功。
陸宜南:“你沒瘦啊一點沒瘦,還有肌肉哇塞,國外真的很流行健身啊,哥!!”
陸北川無力掙扎,讓他在自己胳膊上捏來捏去好半天。
“你看我是不是長高了!”陸宜南拉着他背過去比身高,哥倆確實已經一邊高了,陸宜南很高興,他哥走的時候,他還矮半個頭呢。
陸北川無奈的任他擺佈,但沒發現自己已經笑彎了眼。
渝雪松靠在車窗前,很不識趣的打斷了他們倆熱熱鬧鬧的重逢,“先上車,”渝雪松按了喇叭,叫他們上來,又打開後備箱,“行李箱放後面。”
“鬆手,上車,”陸北川也吩咐說。
陸宜南不聽話,沒鬆手,而是拖着他哥一起坐進了後排,後排大黃同志看見陸北川,特別熱情的上去舔他,陸北川整個人都要炸毛了。
陸宜南大笑。
回去的路上,他一改來時打瞌睡的樣子,興奮極了,巴拉巴拉問這問那,陸北川被他煩的頭大,但一旦表現的稍微冷淡一點,就會被陸宜南揪耳朵撓癢癢,被言語威脅“你不理我我讓大黃舔你”,陸北川就只有投降了。
渝雪松在對話中時不時插進兩句,從後視鏡裡頭看着這對兄弟,不自覺被感染的笑起來。
陸北川也很是默契的看他一眼,表示自己對這個弟弟很無奈。
渝雪松:“晚上吃個飯,我叫了老鄭他們幾個,給你接風洗塵。”
陸北川:“不了,你們吃吧。”
渝雪松扭頭:“給你接風洗塵,你不來,我們吃什麼?”
“我有說要接風洗塵?”
“那我不管,已經攢局了,你不來我面子往哪擱。”
陸北川只好勉爲其難同意。
陸宜南問:“老鄭是誰?能帶我不,我也想去。”
陸北川看也不看他,“你不認識,不帶你。”
“……師兄,”陸宜南向渝雪松求助。
哪知渝雪松已經叛變,“就是我們幾個老同學,你都不認識,去了也沒意思。”
陸宜南嘟囔着,又是一個碰上陸北川就不帶我玩了的。
渝雪松聽見他犯嘀咕,不過沒說話,今晚可是他負荊請罪的鴻門宴,真不能帶陸宜南。
白色SUV停在醫院門口,一時間沒人下車。
陸北川透過車窗,看着來往進出的病人和醫生,半響沒有說話。
片刻後,渝雪松問:“確定直接去醫院?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陸北川望着窗外,頭也不回,“你都停在這了,還問?”
“我停在這,又不是綁在這,還能走,”渝雪松說,“你坐那麼長時間飛機,時差都沒倒過來,還是先休息一天吧。”
“不用,飛機上睡了很久,別廢話了,走吧。”
於是他們下了車。
陸宜南跟在二人身後,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不就是來一趟醫院嗎,這兩個人怎麼像是要打副本似的?他們間好像有種旁人難以摻進去的氣氛,讓陸宜南有點無所適從。
進了醫院,樓梯前,陸北川忽然頓住腳步,側頭說:“你不用去上班?”
陸宜南知道他在和自己說話,“我陪你啊,上什麼班。”
“去上班,”陸北川說,“別老跟着我。”
吐鼻涕泡泡的時候、上游戲廳的時候、上學的時候,任何年齡段,陸宜南都聽陸北川說過一百八十遍:別老跟着我。
陸跟屁蟲就是喜歡跟着大哥,而且有的是辦法煩死他大哥。
“我跟你了嗎?我跟的是我師兄,”陸宜南說。
陸北川看一眼渝雪松。
渝雪松微笑。
“他跟的是我,”渝雪松選擇了正確的立場。
陸宜南得意極了。
“不過……”渝雪松小聲在陸宜南耳邊說,“我們去找我爸,你也去嗎?”
陸宜南:“……”
“打擾了,”他說,“我去上班,再見。”
說完乾脆轉身跑了。
開玩笑,渝院長那熱情程度他可吃不消。
渝雪松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不自覺勾起了脣,但看到陸北川冷冰冰的眼神的時候,立馬裝出了一本正經,“走走,找我爸去。”
渝院長正好帶了幾個醫生一起開會,開完會從電梯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自己兒子,身邊還跟着出國好幾年都沒回來的愛徒。
二人也看見了他,快步走了過來。
“爸。”
“老師。”
兩人同時喊。
渝院長笑的眼角全是褶子,高興的拍着陸北川的肩膀,說:“好,北川回來了,好啊。”
陸北川心中愧疚,低下頭說:“對不起老師。”
“這說的什麼話,來來來,走,去辦公室坐,”渝院長攬着他要走,滿臉喜不自勝。
渝雪松趕緊咳嗽兩聲提醒他,這身邊還好幾個滿臉探究的大夫呢,不得介紹一下嗎?
渝院長反應過來,直拍腦袋,“哎,瞧我這記性,一高興就給忘了,來來,認識一下,這是陸北川,以前在我們醫院幹過幾年,我的愛徒,這幾年在國外專攻神經外科,這次請回來交流的。”
幾名大夫便都給他臺階下,並熱情的和陸北川握手。
陸北川和幾人逐一握手,很有禮貌的寒暄,看着彬彬有禮的,一名大夫直稱讚說:“不愧是院長的愛徒啊,這麼年紀輕輕的,就能在神外有所成就,不一般啊!”
陸北川謙虛應對,商業互吹,態度比對親弟弟好多了。
跟在最後邊一位醫生卻皺起了眉,陸北川與他握手時,他就面色怪異的上下打量着陸北川。
陸北川面色淡定的收回手。
這醫生扭頭問渝院長問:“什麼叫請回來交流?您昨天提的要做顧雯那臺手術的,就是陸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