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的捕頭田連勝的父親是龐文炳的家奴,到田連勝這一代已經放了出來,許他用銀子捐了個官做,後來又漸漸地熬成了捕頭。今兒本不是田連勝當值,但老主子家的孫少爺被人家打了,田連勝就算這會兒正在洞房花燭夜他也得趕緊的跑出來抓人呀。
於是,接到消息他便從涼榻上爬了起來,喚了幾個兄弟跟着龐煥容的貼身小廝直奔盧峻熙家裡來。
盧峻熙現在住的依然是之前的那個小院。按說他如今已經是翰林院大學士,柳雪濤也是五品夫人,就算是住在這小院裡,門口也應該桂個新的匾額,讓人家一看就知道這裡是翰林院大學士盧老爺家。不過柳雪濤說沒那個必要,她已經買了塊地籌建新的府邸,估計年底方能建成,此時住的小院保持原樣不動,說將來把這裡改造成小別院。
田連勝敲開了盧峻熙家的大門,便冷聲冷氣的說要捉人,是石硯把盧峻熙的身份擺出來他才收斂了幾分。但龐煥容的貼身小廝在旁邊,他又不能後退,只好說要捉一個在胭脂鋪子打人的傢伙,已經有人跟着他看見他進了這家院子,所以斷定那人應該是盧大人的僕從。
盧峻熙此時已經不再是先前揍人時的摸樣。沐浴過後他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家常薄衫,淡淡的煙青色上等絲綢順滑慰貼,暗繡的竹葉花紋若隱若現,越發襯着他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氣質。
盧峻熙手中摺扇一搖,看了田連勝和那幾個衙役一眼,徑自坐到上手的太師椅上,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不是順天府的田捕頭麼?怎麼,抓人抓到本官的家裡來了?”
別說田連勝不以爲打架的人是盧峻熙,就連偷偷地跟了他一路的小廝也以爲自己看花了眼,一時看着盧峻熙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人還是那個人,模樣就是這個模樣,言行舉止還有看人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桀驁不馴,可此時說這位溫潤如玉丰神俊朗的盧大人出手打人,卻總叫人難以置信。
“呃,呵呵……下官參見盧大人。”田連勝陪着笑臉給盧峻熙拱手行了個禮,又道:“這是龐大人家的家奴,據他所報,說有人在鵲華巷奼紫嫣紅胭脂鋪子裡打了龐家的少公子龐煥容,所以下官過來走一趟,請盧大人見諒。”
盧峻熙笑道:“哦?你可知道龐煥容爲何被打?”
田連勝心中一愣,暗想:這位大學士怎麼這麼問?難道他早就對事情的經過了如指掌?想到這個,田連勝轉頭問那小廝:“你把當時的情況給盧大人說一遍。”
盧峻熙擡手一擺,淡淡的說道:“不用了。實話告訴你,打龐煥容的人就是我盧峻熙。田連勝,你既然帶着人上我的府上來抓人,那麼你可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本官只問你。不問龐煥容的奴才。”
“呃,這……”田連勝心裡暗暗地叫苦,不過幸好他反應不慢,忙拱手給盧峻熙做了個揖,回道:“下官接到百姓的報告便帶着人來了。本不知道事情牽扯到盧大人。所以並沒有多問其中緣故,再說——這審訊案情是我們張大人的事情,小的們只負責帶人,不負責審案……”
“嗯!說的不錯!”盧峻熙冷聲一哼,手中摺扇啪的一聲合上,人也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你只管拿人,不管審案。這話原也不錯。那就請田捕頭把你們大人開的構捕文書拿出來給本官看看吧?”
“……”田連勝這下真是有些慌了,因爲龐煥容的小廝爲了省事兒根本就沒報案,而是直接去找的他。而這位田連勝當時正在睡午覺,聽了回報後很是生氣,一怒之下便去點了幾個衙役跟着龐煥容的小廝過來抓人,順天府的張大人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回事兒呢。他又哪裡來的拘捕文書?
盧峻熙往前走了兩步,看着田連勝,冷笑着問道:“田捕頭你不會告訴本官,拘捕文書你也忘了帶了吧?”
“啊……這……盧大人見諒,下官……”這前院的花廳明明前後通透,有高大的梧桐樹遮陰,屋子裡很是涼爽,但田連勝的額頭滲出汗來,他只得又拱手給盧峻熙鞠躬,陪笑道:“下官……確實沒帶拘捕文書,下官多有冒犯,請盧大人恕罪。”
“哈哈……”盧峻熙仰面大笑了兩聲,又回過頭來怒道:“田連勝!你玩忽職守,以權謀私,身爲捕頭知法犯法,帶領官兵硬闖朝廷命官府邸,你該當何罪?!”
田連勝心中一緊,心想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自己非得被上司一擄到底不可,這輩子也別想在衙門裡混了。於是他趕緊的給盧峻熙躬身作揖到底,並誕着臉笑道:“盧大人恕罪。這件事情是小的受人矇蔽,不知事情原委,盧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請您看在龐大人的面子上,放過田連勝這次吧!”
盧峻熙冷哼:“龐大人的面子?龐大人怎麼會給我盧峻熙面子?剛剛打了他寶貝孫子的人可就是我盧峻熙本人呢!你去龐大人府上問問,他龐大人可會給我盧峻熙面子?”
“盧大人……這……唉……”田連勝原本也算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可這會兒卻被盧峻熙捏住把柄一路窮追猛打,給問的說不出話來。
盧峻熙懶得跟這些人廢話,他一路奔波累的要死,這會兒只想去摟着媳婦好好地睡一覺,於是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道:“行了行了,本官沒有閒工夫陪你們磨牙。你先回去找你們張大人寫了拘捕的文書再來帶我盧峻熙上你們順天府的衙門去問罪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回頭你拿不到拘捕文書來,可別怪我盧峻熙不客氣了!”說着,他便轉身往後面走,並吩咐了一聲:“石硯,送客!”
石硯在一旁聽着,心裡暗暗地罵道,這些狗雜種,潑了我家老爺一身水還有理了,居然惡人先告狀上門拿人來了,真他媽的瞎了狗眼!此時聽見盧峻熙吩咐,便冷笑了兩聲上前來衝着田連勝一拱手,不冷不熱的說道:“田捕頭,請吧。麻煩您老先回去開個文書再來吧。不過——您最好把這事兒弄明白了再說。別到時候告我們家大人行兇打人不成,反被我們家打人告一個當衆侮辱朝廷命官之罪!”
田連勝恨恨的瞪了那小廝一眼,怪他沒把事情說清楚,同時又暗暗地後悔自己也沒問明白。此時被人家冷嘲熱諷嘴上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好冷着臉看了石硯一眼,一甩袖子帶人離開。
盧峻熙回臥室時,柳雪濤已經醒來,見他回來便笑着問道:“怎麼一回來就有捕頭找上門來,難不成你在外邊調戲良家婦女了不成?”
盧峻熙咬着牙上前來捧住柳雪濤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笑道:“你相公我都被那些下三流的女人給調戲了,你還不出手替我報仇?”
屋裡的丫頭早就一溜煙兒躲了出去,柳雪濤便擡手攀上盧峻熙的脖子,笑道:“哪個下三流的女人敢調戲我柳雪濤的男人?說出來,老孃去滅了她家滿門。”
盧峻熙瞪起眼睛驚訝的看着她,片刻後爆出一陣大笑,摟着柳雪濤又滾到牀上去,把她壓在身下又親又啃了一番,方喘息着說道:“娘子,幫我查一查哪個什麼狗屁奼紫嫣紅胭脂鋪子是誰家的產業,掛着羊頭賣狗肉,明明是做皮肉生意的,偏生擺了一屋子的胭脂水粉,老爺我懷疑這家鋪子是專門幹那些拉皮條的生意的,裡面肯定藏污納垢,有着不可告人的爛事兒。”
柳雪濤笑道:“你們翰林院不是陪王伴駕做學問的麼?怎麼又改行管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這種事兒連戶部都的人都懶得管,盧大人又操什麼閒心?”
盧峻熙便摟着柳雪濤悄聲說道:“娘子,爲夫這次回來是要暗中查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皇上懷疑是太皇太后指使人暗中做了手腳。今兒我又在那家鋪子裡遇見了龐煥容。你說這龐煥容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弄不到手,偏生去那胭脂鋪子裡偷偷摸摸?”
柳雪濤頓時來了精神:“這次又是哪個倒黴的混蛋惹你呀?”
盧峻熙笑道:“可不是他,我都該請個算命先生算一算,這混蛋是不是跟咱們倆前世有仇。這輩子是專門來給咱們添堵的。”
柳雪濤咯咯的笑道:“嗯,我看也是……”
盧峻熙側過身來,用手臂撐着腦袋看着柳雪濤,輕嘆了口氣說道:“夫人啊,這幾日你是真瘦了……”
柳雪濤卻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帳子頂嘆道:“爲伊消得人憔悴啊!”
盧峻熙擡手撫上她的酥胸,低聲笑着問道:“爲伊?伊是誰?嗯……”
柳雪濤斜了他一眼,撅着嘴巴哼道:“明知故問!”
“就是要明知故問,快說……”
“偏不說……”
“說不說?”
“不說……”
薄暮淡淡,外邊知了聲嘶嘶未了,屋內淡紫色碎花帳子裡,淺笑低語之聲不絕,正是情人間的甜言蜜語。
卻說田連勝又無奈又生氣的出了盧峻熙家的大門,來不及回衙門便直接去見龐煥容。
龐煥容被打了一記耳光,摔了一跤,又被盧峻熙在胯下命根子上踹了幾腳,此時已經被小廝擡回去請大夫治傷去了。他在外邊惹了事兒,這會兒當然不敢回府,倒不是怕家裡父母和祖父斥責,實在是他還有重要的事情沒辦完,這會兒一回去了恐怕十天半月出不了門。所以他只叫自己的小廝把自己弄去了一所小別院裡。
而那個同龐煥容在胭脂鋪子的樓上歡好的女人此時卻並沒隨着龐煥容一起離開,而是自己坐了一輛小巧的馬車帶着隨身的兩個丫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女人的馬車行到一處僻靜的所在,在一座小巧的院門前停下來,那女人從馬車裡下來,直接進了那所小院,送她來的馬車卻徑直往前面走,從巷子的另一頭出了巷子繞個圈又往胭脂鋪子的方向去了。
田連勝在龐煥容的小別院裡見到這位小主子,先上前去請安。
龐煥容這會兒正躺在榻上疼的哼哼,大夫來給他處理過傷口,但傷的太蹊蹺所以大夫也沒什麼好辦法,只給他抹了點活血化瘀的藥膏,勸他靜養幾日。
兩個丫頭拿着大扇子在一旁給他扇着,龐煥容胖胖的臉上依然帶着一層油膩的汗。見田連勝帶着自己的小廝垂頭喪氣的進來,龐煥容立刻瞪眼怒道:“怎麼,人沒抓到?!”
田連勝這回真是倒黴死了,一邊是主子少爺,另一邊是翰林院大學士,自己兩頭都得罪不起,被夾在中間活受罪。不管怎樣——如今人家是翰林院大學士,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張口就把自己給呲了出來,田連勝只好打起精神來應付這位小少爺。
於是田捕頭上前躬身施禮,陪笑道:“大少爺,小的剛纔跟着李貴走了一趟,那個毆打您的人不是別人,乃是翰林院侍讀大學士新科探花盧峻熙盧大人!大少爺恕罪,不是小的成心跟你作對,實在是盧大人言之鑿鑿,說是少爺您先罵他的娘,又辱罵他本人,所以他纔出手。他不但不跟小的去順天府的衙門,還說要問少爺一個辱罵朝廷命官之罪呢!再說……這位盧大人乃天子近臣,又是今年的新貴……我們張大人如今都不敢與他正面交鋒,何況是小的一個不入流的捕頭……”
“廢物!”龐煥容怒喝一聲,擡手垂在涼榻上,卻又捧着手呼呼地吹起,疼的呲牙咧嘴。指着田連勝罵道:“你他媽的就是個廢物!大學士怎麼了?新科探花怎麼了?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他打了本少爺難道就白打了?!”
田連勝心想上次大街上他老婆踹了你兩腳不也白踹了?還白白的讓人家撿了個大便宜。連他老婆您都治不了,這會兒還跟人家較勁呢。心裡牢騷歸牢騷,嘴上卻不敢這麼說。田連勝耐着性子等這位大少爺罵夠了,方陪笑道:“大少爺,您看這事兒……要不您跟老太爺說一說,讓老太爺替您出這口氣?”
“混賬東西!你他媽的不如說請老太爺給我一頓板子罷了!這事兒能跟老太爺說的話,爺還幹嘛找你去?滾!沒用的廢物,都給我滾!”
田連勝如蒙大赦,忙給龐煥容行了個禮匆匆退出去,生怕這位小爺再想起什麼花樣來折騰人。
龐煥容勉強在別院裡捱了一晚上,第二天坐了車回到家裡去,進門便被他爺爺龐文炳瞧見,於是一聲厲喝把他叫到跟前,問道:“你昨天又去哪裡胡鬧了?居然徹夜不歸在外邊留宿,真是越來越長進了!”
龐煥容哪敢說去會相好的去了,只胡亂編了個瞎話兒,說在外邊同幾個世家公子吃酒,後來大家都醉了,便都就近住下,沒回來驚擾家裡人。
龐文炳罵道:“你那些狐朋狗友,沒一個長進的東西!你如今也有十九歲了,整日的這麼遊蕩,何時是個頭兒?!叫你讀書你說身上不自在,倒是出去喝酒的自在?!”
龐煥容不敢反駁,只低着頭等老太爺罵夠了好回自己房裡去歇息。
誰知這位龐老太爺這會兒罵起來沒完了。
龐煥容心裡隱約覺得有些不不對勁兒,於是悄悄地扭頭看着旁邊伺候茶水的小丫頭。那小丫頭極其伶俐,也是龐煥容平日裡收服了的,見狀悄悄地給他使眼色,示意他看桌子上的一封書信。龐煥容便把目光順着那小丫頭的目光移過去,看見了放在龐文炳手邊的一封信,上面極其瀟灑的筆跡寫着:“龐老大人親啓。”
於是他陪笑問道:“爺爺,這兒誰寫來的書信呀,這字寫得真是俊!”
龐文炳冷哼一聲,擡手把那封書信拿在手裡,對着龐煥容晃了晃,丟到他的臉上,罵道:“你居然有臉說人家的字!你好生看看,這可是本屆探花郎的筆跡呢!連皇上都讚不絕口,還輪得到你來評頭論足的?”
龐煥容一聽這話便暗暗的罵上了,這今天殺的盧峻熙,打了自己也就算了,還惡人先告狀,給自己祖父寫了書信來了。真他媽的陰險,下次見了這小子,說什麼也得陰他一把。
心裡暗暗地下着決心,龐煥容便從信封裡拿出那幾頁信紙來展開讀,不讀還罷了,這一讀龐煥容的臉立刻就白了。盧峻熙原來不是告狀的,居然是請罪的!這混蛋,居然這麼陰險,他不光請罪,還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寫在紙上,最後還把那胭脂鋪子對面和兩邊的店鋪都寫清楚,就差把看熱鬧的人名字都寫進去了。
龐煥容在心裡連聲的罵盧峻熙不是東西,臉上卻堆着笑跟龐文炳說道:“老爺子,您可別信這個盧峻熙胡說。他……他……分明是他……看上了人家胭脂鋪子裡的妞兒,非得……上前調戲人家,所以才被人家潑了一身水,可這傢伙覺得他當着這孫兒的面被一個女人潑一身水臉上沒面子,所以他才找茬……”
“住口!”龐文炳厲聲怒喝,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案。
這一下把龐煥容給嚇得一個哆嗦,趕緊的閉上了胡說八道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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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孽障!整日價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也就罷了,還總是給我招惹禍端!”龐文柄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倒揹着手在屋子裡轉來轉去。
龐煥容不服氣的一梗脖子,問道:“爺爺,您乃當朝一品,這些年在朝庭上都沒怕過誰,怎麼這次卻反倒怕起一個新科探花來?憑他怎麼有才華,不過是個毫無根基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而已。爺爺動動手指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怕他作甚?!”
龐文柄聽了孫子的話,嘆了口氣,指着這個一身肥肉毫無大腦的敗家子罵道:“你父親平日裡教導你的那些話,你都聽到豬腦子裡去了?!滾回房間去給我閉門思過半個月,沒我的話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哎——爺爺……”
“滾!”龐文柄心情極差,一甩袖子把龐煥容趕了出去。
龐文柄的兒子龐堃早就聽見動靜趕了過來,正好和被趕出去的龐煥容走了個對過。龐煥容見了父親更不敢說話,忙低頭請安叫了聲:“父親。”
龐堃便生氣的哼了一聲,低聲喝道:“不長進的東西!你給我回房去好生閉門思過!”
龐煥容忙答應一聲聽話的退下。龐堃便急忙進了正廳給龐文柄請安:“兒子給父親大人請安。煥容這孩子實在是不長進,兒子回頭會好生教訓他。”
龐文柄嘆了口氣,不滿的看着自己這個長子,說道:“這孩子實在是太不長進了!你說他去做什麼不好,偏生去惹那個盧峻熙!近日皇上對我龐家已經有所不滿,這種時候我們不好收斂一下,卻偏偏去招惹皇上的新寵,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龐堃勸道:“父親的話不錯,但如今他盧峻熙剛入閣爲士,前面沒有祖蔭可以依附,更沒有京中權貴世家爲他的後盾,說句放肆的話,如今皇上都不敢小瞧了我們龐家,咱們總也不至於怕了他一個翰林院的學士。”
龐文柄搖搖頭:“你的目光還是太短了!你知道如今皇上身在西京避暑,身爲翰林院侍讀大學士的盧峻熙本應該陪王伴駕在西京,爲什麼這個時候偏偏回了上京?”
龐堃回道:“這個兒子聽說了,是皇上命他回來取先帝留給皇帝的紫玉如意鎮紙的。”
龐文柄又問:“昨兒取了東西爲什麼沒走?”
“說是……昨天在路上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拉肚子,給皇上告假說晚回去兩天。呵呵……兒子想,盧峻熙乃少年兒郎,據說他們夫妻恩愛,如今小別勝新婚,他偷兩日的懶晚回去幾日也是人之常情。”
龐文柄低聲喝道:“愚蠢!”
龐堃一愣,擡頭看着白髮蒼蒼的龐文柄,納悶的問道:“父親的意思是——另有隱情?”
龐文柄低聲說道:“皇上已經對奏摺押後三日往西京送的事情不滿,據我推測,這個盧峻熙是奉秘旨回來暗查此事的。你給我聽好了,這幾日我稱病謝客,你也不許給我亂走動!皇上雖然命你我父子謝理朝政,但畢竟監國的是大皇子,出了事先有大皇子頂着,咱們……得先明哲保身了!”
龐堃點點頭,低聲說道:“父親說的是。”
……
盧峻熙把一封明着致歉實則問罪的書信送到了龐文柄的府上,給龐文柄敲了一記警鐘。龐煥容又被白揍了一頓,吃了個啞巴虧不敢還手。
柳雪濤同盧峻熙商議了夏侯瑜的提議,盧峻熙雖然不願意,但細細思慮之後還是同意了柳雪濤的意思。一來他很是心疼自己妻子的辛苦,如今這寶馬行的生意已經是箭在弦上,此時若說放棄,皇上定然不會答應。
所以只有向前決不能後退,而自己卻身在朝中,不能幫柳雪濤料理生意,柳雪濤再能幹也是個女人家,柳明澈去了海寧,柳皓波……還是算了吧,那樣的人品,盧峻熙還真是不放心。
在夏侯瑜和柳皓波二人之間,盧峻熙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夏侯瑜。
至於他和柳雪濤小時候的那段情思,盧峻熙雖然還是有些芥蒂,但也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女人。這些年她爲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每一件他都記在心上,總不能因爲過去的事情而去抹殺二人深厚的夫妻之情。
說白了,還是一個‘愛’字使然。當盧峻熙摟着柳雪濤在她耳邊說同意和夏侯家在生意上聯手的時候,柳雪濤就知道這個小男人已經把自己愛進骨髓裡了。
第二日柳雪濤便叫人拿了盧峻熙的帖子去請夏侯瑜,約在昨日夏侯瑜選的那家茶館相見,商談生意聯手的具體事宜。
夏侯瑜很是高興,他和柳雪濤聯手的目的不是因爲看中了柳雪濤現如今手上的生意,而是他需要柳雪濤手中的那一張鍛造精鋼的配方。
如今雖然夏侯瑜鍛造的兵器比之前鋒利了許多,兵部也非常滿意,但夏侯瑜自己心裡很是清楚,目前他手中的鍛造技術和柳雪濤鍛造車輪內圈的技術相比,還差了一大截。
柳家的炎豐鐵匠輔子裡鍛造出來的鋼鐵那才叫精鋼,自己家的鍛造作坊裡打造出來的也只能說是比較堅硬的生鐵而已。
夏侯瑜試過,用自家鍛造的鐵器去擊打柳雪濤造出來的馬車的車輪內圈,自家的鐵器斷了,人家的車圈尚且只有淺淺的印記,若說變形或者斷裂,那簡直是做夢。
夏侯瑜開出的條件柳雪濤也很意外,雙方持股換股不假,但夏侯瑜說,盧家的一成的股可換夏侯家一成二的股,夏侯家願意拿出三成的股和盧家交換。
而對將來兩家合作的兵器鑄造這部分的利潤,夏侯瑜願意和柳雪濤五五分成。只要柳雪濤提供鍛造配方便可,夏侯家會對這一項鍛造配方保守秘密,若有流失將加倍賠償柳雪濤。
這對柳雪濤來說無疑是天上掉餡餅了。她看了夏侯瑜列出的條件後並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欣喜,只是點點頭跟他說自己要回去同盧峻熙商議一下。
夏侯瑜也不催促,只說隨時聽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