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紫臻抵達鬼府,廳堂已然賓朋滿座。鬼府之繁華堪比天界乾坤殿,寬闊大廳均以琉璃石鋪地,三十六根黃金擎天柱,外襯十五方水晶屏風,彩色帷幔佈於廳內,無一不彰顯出這廳內主人的富有。鬼君這般顯擺,果真是憋屈吧,若是天聖見得,不知該做何感想。
只怕是還沒從地府的悲慼中緩過來,胸口發悶,我想告知紫臻,回頭卻發現,他已被不知名的人羣團團圍住,果真是名人啊,誒,也罷,我自尋得一安靜之地休息片刻即好,如今我已不是那後林由紫臻撫養的苜蓿,我便是要學着照顧自己了。
我從側門出繞至後花園,我原是知道百花得以生長,需得日照水潤,只見得鬼府後花園百花繁盛方知我又錯了,百花爭豔,妖嬈迷豔,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我情不自禁彎下身去採摘一朵,隻手還未碰的花兒就被一隻手懸空提起。
伴隨一句聽似急迫,卻滿是疏離的“小心。”
我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只聽得一聲稚嫩清脆的笑聲,“現今還有如此白癡的神仙,竟不知陰界百花靠吸食陰氣生長,均爲毒物。”
白癡神仙?莫是說我?我忙轉身去看,面前一高一矮正是主僕模樣,矮的小童只得人間男子十二三歲的樣子,一雙濃眉大眼分外水靈,圓潤的臉頰,薄脣斜拉出誇張的幅度,而高個一身白色長袍,滾銀鑲邊,似有似無笑意的絕豔男子,竟是···
“阿寶,不得無禮。”修冪朝名喚阿寶的小僕擺擺手,旋即轉面朝我欠欠身子,淡然道:“姑娘,久違。”
我一拍手,驚喜道:“阿修,是你呀。”在這般地方還能遇見熟絡之人,真真是不易,而我熟絡之人又實是甚少,這般比例看來,我與阿修果真是有緣。
“喂,說你呢,笑什麼笑!你叫我家主子什麼?阿修?你是活膩了麼?”喚名爲阿寶的小童氣急敗壞地嚷嚷,真真是個護主
的好僕,不過我不與你一般見識,此番見得修冪,我確然很是高興的,不願壞了興致。
我兩步蹭到修冪身邊,拉過他的手掀起衣袖,白淨的皮膚竟然一點傷痕也無,我撓撓頭,甚是不解,問:“阿修,你的傷好得這麼快啊?哦,對了,你孃親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眼看阿寶又要發飆,修冪擺手示意阿寶退下,方笑道:“多謝姑娘記掛,母親已大好,我原說忙完便親自登門道謝,只不想這段時間瑣事甚多,還望姑娘見諒。”
我揮揮手,說:“別姑娘長姑娘短的,我叫苜蓿,你喚我苜蓿便好,還有,不用與我這般客氣,我長至這般年紀,沒什麼朋友,你便是其一,所以,不要見外才好。”
修冪聽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取下腰間玉佩遞與我,“我修冪果真有幸成爲苜蓿姑娘的朋友,但苜蓿姑娘救了我與母親的命,修冪無以爲報,這玉佩是我貼身之物,他日姑娘但凡有需要,執此找我,我便是萬死不辭。”
我想到兒時送我珠玉的小童,那時他也是如此交與我珠玉,要我六百年後執珠玉尋他。爲何世間之人均喜被人尋,卻不主動尋之呢,我的小童,這六百年可曾尋過我。
我沒有接過修冪的玉佩,我本就不覺自己做了多高尚之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我說:“若是你還是左一個姑娘右一個姑娘,我便是白白救了你,我早說過,你若是願意千秋林隨時歡迎你,不願意即便忘記也無妨。”
修冪詫異的盯着我,片刻後才拉過我的手,將玉佩放於我手中,說:“既然你這麼說,我便不稱姑娘了,但這玉佩,你就當是好友送的禮物罷,我們相識一場,至少算個憑證。”
“呃,這話我喜歡。”我把玩修冪送的玉佩,竟是一方上好白玉,雕工細緻,竟是一個冪字,想來果真是貼身之物罷。
修冪說,難得言語間沒了疏離之感
,“苜蓿你怎一個人在此,剛纔好生危險,我沒見得你的容貌還以爲是哪家姑娘想不開····”
我擡眼看修冪,他淺笑輕顰間,已釋盡芳華,這樣好看的人兒,生在這世間真真是個禍害,只最可恨的是,這臉兒的主人竟不自知,我說:“我不知道那花有毒啊,所有人都知道她有毒麼?紫臻也真是的,竟然不告訴我。”
修冪正往一旁落雨亭走去,聽完我的話旋即轉身,蹙眉問我:“紫臻?可是紫殷山紫狐公家的二公子,白柒仙人?”
我笑:“是啊,你認識他呀?原來但凡生的好看的他都不放過呀。”
修冪眉皺更深,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說:“你與紫臻是?”
我兩步跨到落雨亭坐下,拾起茶壺斟滿兩盞茶,抿了一口才說:“兄妹,紫臻是我二哥。”
紫臻若有所思,驀然道:“若你就是紫殷山紫狐公家的五公主?”
我原以爲我身居後年千年,這世間在無人知我,像是出山悔婚這事鬧得頗大,因而名聲大噪,只是恐這名聲也不是好的罷。我說:“是我,不過與龍靈君悔婚這事,我實不知會鬧得這般大,我亦不想爲我紫殷山招致那般災難,若我知於先,定不會那麼做,不過悔婚之事便是早晚的事,我·····”我已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只見得修冪眉眼含笑,想來他也不明白,也罷,世人願怎麼看我便怎麼看我罷。
阿寶恰時出現,說是壽宴即將開始,需得入席了。
我與修冪這才緩緩起身朝大廳走去,修冪突然說:“許多事皆是命中註定,紫殷山之難並不怪你,你也不必太過自責。”原來他明白,但怎可說不怪我呢,而今我就是回去紫殷山都覺罪孽深重,原說我身得一副上善之骨,還未盡善事就背了一身血債,修冪怕是安慰我罷了,但我仍是感激,只是這感激生生卡在喉嚨,怎也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