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臻到千秋林找我已是三月之後,他站在我的小屋旁,思索片刻方笑道:“還不錯,我原以爲你定要挖個洞來住···”
我磨了磨牙,準備以最惡毒的話語還擊他的不屑,但他絲毫沒有給我機會,徑直走進屋去,我自看見他眉頭緊鎖便不敢造次。
紫臻沉默了半響,方擡頭看我,說:“小五,我走進千秋林,便覺有股異樣的感覺,但我卻不知它是什麼,小五,你說這是爲何?”
紫臻鮮少有這般表情,我嚇了一跳,我說:“我也不知,但是何必事事清楚呢,那樣太累。”
紫臻又是沉默半響,才緩緩道:“也是。”他旋即話鋒一轉,說:“你收拾一下,鬼君大壽。”
我連忙擺手,雖說我甚是願意結交新友,但我自幼便只與紫臻相依爲命,雖已出山,卻終究怕生,尤其是怕衆人皆如看怪物般看我。再者,鬼君大壽,我前去定是要送禮的,而我這纔到千秋林,無珍無寶無金無銀,竟是連我這木屋也是仙術幻得,我便是想去,也得從長計議。
紫臻蹙眉看我。
我說:“我沒有禮物,總不能兩手空空而去啊,再者,我與那鬼君又不熟····”
紫臻輕笑,說:“這怕是由不得你。”他從衣袖中取出兩張紅色鑲嵌金邊紙卡,正是請柬,一張寫着:紫殷山紫狐仙五公主,而另一張赫然寫着:千秋林苜蓿仙子。竟然兩張請柬都是我的,這鬼君就這麼擔心我不去麼?誒,終究是做神仙不易啊。
“你這個痛苦的模樣是爲何?”紫臻撫住我的頭,仍是一臉笑意,只是我實在沒有心情去賞他的美,我便是一定要去地獄,也得備好禮物罷?
我說:“二哥,你借點錢與我罷?”
紫臻說:“做甚?”
我瞪眼,說:“便是張羅點禮物啊,總不能空手去罷?”
“喔,借多少?”
我仔細盤算,鬼君這等上神,定是不缺金銀珠寶,只怕我送何都是要出醜的,我正躊躇,便聽見紫晟的聲音,響在身後,滿載笑意,他說:“小五,你別聽紫臻逗你,我們已經備好壽禮,你只管空手去便是。”
原冷麪公子紫臻也會逗人!我擡頭看他,他卻一副沒事人兒表情,誒,長得好看也不能太沒人性啊,不帶這麼欺負妹妹的啊。
我與紫晟紫臻捏了片祥雲便奔夾隙而去,只是想我仍活得尚好便要走一次鬼門關就甚覺惆悵,但紫臻似乎看
出我的困惑,緩緩道:“夾隙除去輪迴道,還有兩道門,一道鬼門關,但那門只得死去之靈由黑白無常引自黃泉路進入,進去之後便是地府,另一道即地大門,那纔是我等常人進去之地,陰間雖聽上去恐怖,實則不然,不過是少了陽光。其餘便是與人間無異。”
“果真?”我看向紫晟,他也瞪大了眼睛,我以爲紫晟便是無所不知,原真正無所不知的竟是紫臻,但我此刻絲毫不計較誰知得多一些,我已對那陰間滿懷憧憬,這時只恨不得立刻就在陰間了。
紫臻繼續說:“原陰間並不在三界底層,只低於天界,但陰界實好過天界,盡生奇花異草,奇珍異獸,鬼域上神之所以選擇陰界,實是野心過大,天聖又一語既出不好收回,但終究耿耿於懷,才至使陰界移至底層再見不得光。”
我點點頭,答:“原天聖看似大方,實則小氣。”
紫臻笑而不語,紫晟卻伸手敲我,說:“自古功高蓋主,豈有不亡之理,鬼域上神野心那般大,天聖若是不壓制,只怕沒幾年他便要了三界,那麼而今的天聖便是閻王,你願意?”
我笑:“成王敗寇罷了,若真是閻王做天聖,你活至此也不會有何怨言的。”
紫晟還欲說什麼,只聽得紫臻緩緩道:“小五說得不錯,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三界始初之時,並無尊卑可分,天聖聰慧得天下,變得了正道,若當時得天下的不是他,身爲後輩之我等,也不會覺得有什不妥。”紫臻看着我,又說:“小五,幾日不見,你倒是靈敏了,既你對陰界如此感興趣,一會我便帶你四處走走如何?”
我不可置信的盯住紫臻,兩步蹭過去拉着他,說:“哈哈,二哥最好了。”
我沒有聽得紫晟的聲音,回過頭去看他正哭喪着臉,一副被蹂躪過的模樣。
我再看向紫臻,紫臻才微微翹起嘴脣,笑道:“他受鬼君之邀,今夜要爲鬼君奏曲助興,便是不能與我們一同。”我在後林時方知紫晟一身才華,原是紫炎被囚禁之後,父親再不敢放縱兒女習武,紫臻乖巧便也就任其喜好,但紫晟甚是靈動,有很是聰慧,仿若紫炎二世,父親爲滅紫晟孽根,便把紫晟送往蘆花觀上學,蘆花觀原是個修身養性之地,觀主蘆花真人又是個極有修爲之神,紫晟在其坐下學習千年,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湛,可堪稱三界奇才,原紫晟剛求學歸來,三界但凡有慶會皆請紫晟小露幾手,每次便接些禮簿,不過幾年,紫晟竟是相當富有
,名聲也一大噪,至此,紫晟之苦惱便接踵而至,紫殷宮求親之人可謂是踏破門檻,好不壯觀,紫晟怒火中燒,誓再不出演,這才換的些清靜。
只是紫晟彈得一手好琴,我卻從不得見聞。
我說:“紫晟,你不是金盆洗手了,爲何今日又替鬼君演奏助興?”
紫晟說:“我是晚輩,怎可拂了上神的面子。”
也對,鬼域上神實爲僅次於天聖之上神,又與天聖隔代姻親,即是丞相又是國丈,這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在惹不起。我於是同情的拍拍紫晟,柔聲感嘆:“誒,沒事,我與紫臻看到好玩的,定給你帶兩件兒。”
我們至夾隙才知原鬼君準備得這般齊全,夾隙長廊早佈滿守衛,兩旁張燈結綵,直到盡頭,數頂嵌金神木轎,只待客人到夾隙,便直接乘這神木轎進地大門。
紫臻悠悠然道:“這些坐轎的神木,便是從我紫殷山來的。”
我一個激靈,忙問:“難不成這次祝壽的禮物又是神木?”
紫臻笑道:“還有紫晟獻聲。”
我當即破口大笑,獻身啊·····
我與紫臻入得地大門便直奔地府而去,我實在甚想知道亡靈至此怎地輪迴。
地府在陰間之南,因靠近煉獄,極其火熱,通過迴廊便是地府,紫臻領我繞道至忘川河邊,我自是知道這裡便是亡靈們必經之地。
忘川河清澈見底,還得以見遊走其間的金魚,水底閃爍着各色琥珀石,很是美麗,河邊長滿大片大片火紅色的花朵,卻只見花,不見葉。
紫臻嘆一口氣,說:“今日鬼君大壽,凡間亡靈均得以增一日陽壽,你是見不到黑白無常押送亡靈了,不過,倒是可以見見孟婆。”
我說:“孟婆?自是那用忘川河水熬湯的孟婆?”
紫臻點點頭,卻兀自笑起來,他引我順着河水往前走,不到十里便憑空多出一座橋,橋邊赫然一座小木屋。陰界無陽光,地府更是如此,但聰明如鬼君,尋得一寶,竟是地藏麒麟的元丹,那元丹通明剔透,竟能發出明亮之光,而地藏麒麟在陰間又甚是繁多,鬼君便取了元丹照亮,自此陰界便也如人間白晝般通亮。
我見得的小木屋,屋旁楊柳樹上執掛的正是地藏麒麟的元丹,那光雖明亮卻不刺眼,好生漂亮。
紫臻擡手扣門,只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來,一身穿白綾紗衣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立在門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