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冪說,在他心裡,我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後來想想,這句話的分量雖是極重,卻又是深不得淺不得,到底何爲不可或缺?是親人的不可或缺還是朋友的不可或缺,或者,是戀人的不可或缺?
可惜我還未來得及相通這句話,擡眸便見着修冪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問:“阿苜,你怎地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你該不會是見着紫素與長夜愛得這般感人肺腑,也想學着戀上一戀了罷?”
哈?!
我立時瞪大了眼,這是什麼意思?!原來我在他的心裡,只是一個整日無所事事只會懷春的小仙麼?!
不及多想,人已經縱身跳下樹來,修冪跟着跳下來,還未站穩,我便大力的推過去。
“你什麼意思?!”
“惱了?”修冪被我一推嚇了一跳,他低下頭來看我,隨即噗哧笑出聲來,“真的惱了啊?我開玩笑呢?”
“誰跟你開玩笑啊?!”我急得面頰緋紅,吼完這句,便轉身走了。
修冪伸手來拉我,身後是他頗爲嚴肅的解釋,“我真的是開玩笑的,你這氣,是打哪裡來的?”
哼,從沒見過這樣的,既然是要解釋,卻還要問我的氣從何而來!我的氣是從何而來?我氣的,是他的不嚴肅,是他的敷衍。
對,沒有這樣的。
我停下腳,轉身,修冪還跟在身後,立時便撞了上來,我看見他眼睛裡的急切,後來,我想,那時大抵我真的是氣急了,所以纔沒有看見他眼底蘊藏的東西。而我那時,只是急切的想要證明,我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什麼。
“我的氣是打哪裡來的?!阿修,是不是,在你的心裡,我只是一個任性妄爲,又很愛置氣的小孩子?”
修冪看着我,大抵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如此,愣愣的,又恐我再一次轉身離開,語氣雖仍是裝作平靜,卻有了一絲的慌亂。
“不是……”
“那是什麼?”我步步逼近,卻不想,我正在一點點的破壞掉我與修冪難
得維繫起來的默契。
修冪卻是答非所問,轉而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問:“阿苜,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我粲然一笑,後退一步,“我沒有如何,我只是到如今才知道,原來我對你來說什麼也不是,阿修,回答我的問題,對你來說很難麼,我是不可或缺的角色,那,究竟是何角色,纔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對於阿修而言,不可或缺的角色就是連你究竟是誰都不知道、整日被你騙得團團轉的角色麼?”
修冪幽深的瞳眸微微一縮,愣了許久,方道:“我從未騙過你。”
“那又有何區別?阿修,你可知道,我若是想要知道你的身份,我可以去問紫臻紫晟或者紫素,我想要知道你是誰其實可以很簡單,但是我想要聽你親口告訴我……這不是一個秘密,爲何卻獨獨瞞住我,這與騙我,有何區別?”我亦不知是哪來的勇氣,話一脫口便再也止不住,不過也罷,這本就是我心中糾纏已久的疑慮,總之什麼修冪只是普通的神仙這樣的話,打死我也不信。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我想着,大抵只要我逼上一逼,他便會開口,卻不想,只見得他眉頭一皺,沉吟道:“阿苜,我無心騙你,便只有瞞你,你相信我可好?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時候未到……”
聽紫晟講故事,便是覺着聽慣了風花雪月的甜言蜜語,也聽慣了海誓山盟的謊言,便也覺得,罷了罷了。
時候未到?是什麼時候未到?
大抵我再也無法淡然,大抵,就連笑也很難看了罷。
“是什麼時候未到?阿修?是什麼時候未到,是你與魅雛公主的婚期未到?還是你繼承父業登上天聖寶座的時候未到?世子啊?你是不是真的咬定我會不知道?也是,你的保密工作啊,確然做得極好……”
他的保密做得極好,所以許多次拐彎抹角的想要從紫臻紫晟紫素那裡打探消息時,都被極巧妙的掩護過去,我不懂,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會讓我的親人幫着這個外人一起來瞞
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讓我的親人,也不惜冒着我會生氣的危險去幫助他。
在問了許多次仍是無果之後,終於明白,哥哥姐姐們,本就是刻意要瞞,又怎會告知一切。
好在百密仍有一疏。阿修他想到了那麼多人,卻獨獨忘卻了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孩子。
正是一日與阿寶鬥嘴中,無意中聽到了真相。
阿寶說:主人他可是神通廣大的,什麼事都難不倒他的呢,那些個龍君鬼君的,見着我家主人哦,也要恭請世子聖安哦……
阿寶說出那句話,幾乎是說完,就恍然大悟般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時我已經一切明瞭了,所謂的神通廣大,所謂的無所不能,便是因了那一個“世子”的身份罷。
三界四大上古神裔,除卻鬼君龍君和我紫狐家,還能有世子一稱的,便只有手掌三界,真正無所不能的天聖了。
那便能解釋,爲何月伊公主見着他也會恭恭敬敬,爲何堂堂鬼君也會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紫素,爲何我的這些哥哥姐姐們,都對他百般信任。
而,本是好事,爲何偏偏要這般滴水不漏的瞞住我呢。
我終於還是想到了久遠以前的一件事,那便是我渡仙那日,紫臻前去天界參加世子與鬼君之女的訂婚宴。世子只有一個,鬼君之女也有一個,那麼,這訂婚宴,就是修冪世子與魅雛公主的。
就是那個許諾要與我一生護我周全,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阿修麼。
原來,竟是這樣的啊……我已經忘了,那晚是如何睡着,又是如何將這個秘密吞入腹中,大抵我仍想着自我欺騙,可是,事實便是如此,大抵我懂得了人間之愛,大抵我愛上了阿修,卻得知,我愛着的這個男子,已有妻……
阿修愣住,似來自天外的聲音,他道:“阿苜,你都知道了啊……”
我聽了這話,便是退後一步,在修冪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個上神大禮,我道:“千秋林苜蓿仙子恭請世子聖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