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初三月,青草初綻,山間有隱隱花香,這一年是凡間南朝南禹王十四年,與以往的任一年都無甚區別,仍是四季往常,行客漸長。南禹王是位明君,在其悉心治理下,南朝大洲過了難得平淡和繁茂的十四年,南朝州府上京更是將這繁茂詮釋得清清楚楚,站在城牆望去,來來往往的人羣,無一不帶着安詳笑顏,街坊間歡快的吆喝聲,輕騎轎椅,一片祥和之氣。
紫素已然記不清這是她到凡間多少個年頭了,只知看慣了繁花開落,葉綠而葉枯,看得多了,那般美好的風景也就失去了意義,紫素不曾貪戀繁華,此次到上京也不過是應了一封治病的帖子。紫素看病本就有求必應,有時遇上些個疑難病症就是輸精元也在所不惜,也因如此,凡間大多流傳着這樣一位菩薩心腸偏又醫術高明的女華佗,大家親切的稱之爲素姑娘,只是,正如一般隱士不易見,素姑娘也不是常人想見便能見得,有說書先生傳,素姑娘總是紫紗流蘇遮面,一襲紫衣,翩翩若塵,只見得一雙隱隱含情目,一眼便是傾國傾城。大凡知道素姑娘的無一不在默默議論着,素姑娘行醫救人從不以面世人,亦不收取分毫,究竟是爲何。
其實紫素的隱藏,不過是因爲終年不老的傾城容顏罷了。
這一次等待紫素的病人,乃是寧相國之妻,半年前突然惡疾,自此便臥病不起,寧相國愛妻心切,尋遍大洲名醫終不得治。其實紫素一早便悄悄爲這位寧夫人號過脈了,她並無沾染什麼惡疾,而是爲野間狐妖吸取了元氣,她本該命絕了,紫素亦是無能爲力,但是見得寧相國日漸消瘦的容顏,終是不忍,這才暗自去尋了那野間狐妖,逼迫它將元丹交予寧夫人。
紫素仍是紫紗流蘇遮面,一襲紫衣翩翩若塵,寧相國只看一眼,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行眼淚流出眼角,“寧某何德何能,竟能盼得素姑娘爲內人醫治,此番大恩大德,寧
某無以爲報。”
這可是南朝堂堂的寧相國啊。紫素秀眉一蹙,伸手扶起寧相國,柔聲道:“相國嚴重了,行醫救人本就是紫素之職,無需掛懷,倒是寧夫人,有相國這般夫君,真是羨煞了世人了。”
寧相國促狹而笑,躬身將紫素請於內間,已不是第一次到寧夫人的閨房了,但紫素仍是微微一怔,明亮嶄新,每一個角落都被用心的擦得程亮,桌案上盛開的梔子花,隱隱間的花香瀰漫在閨房中。紫素曾對紫晟說過,凡間是三界之中最具人情味的地方,最具人情味,有情有義,亦有忘恩負義。紫素行走凡塵多年,見多了薄情寡義,卻是甚少見得如寧相國這般執念。一時間竟是感概萬千。
紫素揮手讓寧國公和隨身跟從的丫頭畫未退下,待到房中只有她與寧夫人時,方纔捻動玉訣,將收於腰間葫蘆裡的狐妖幻化出來,方纔還笑意盈盈的臉立刻冷冽起來,“狐妖,還不快快將元丹輸於寧夫人體內。”
狐妖呲牙冷哼,嚇得顫顫發抖,“三公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您就饒了我吧,您對寧夫人有義,卻是對我無情啊!”
“閉嘴!野間雜狐!誰與你是同根生,我紫狐一族從來光明磊落,豈是你這等下等狐妖可比的!本公主奉勸你,得道昇仙便是應潛心修煉,歪門邪道必自斃!”
狐妖似是知道多說無益,眼眸暗下去,一面推動內丹,一面說:“我等是野間雜狐,修煉千年也不敵醫治小小紫狐,雖是吸取精元,卻並沒有上人性命,這般不知比起當年紫炎世子血刃凡塵何如?哈哈,大抵紫狐的盛德也不過如此,三公主救助凡人,何嘗不是用了我的畢生心血!”
“大膽狐妖!吸取凡人精元還敢強詞奪理!看本公主不收了你!”紫素揚起手中紫玉葫蘆,手上卻是微微一怔,手刃啊,不可,不可再造殺孽了……紫素緩緩垂下手,靈目怔怔望向窗外
,“狐妖,你說得不錯,我的盛德救得了所有人,卻救不了大哥。狐妖,這世間的因果,本就分不出對錯的。你走吧,以後再莫走錯了。”
人面何處去,數載迷藏。
紫素淡淡一笑,待狐妖化作青影離去,方纔暗暗將內丹推於寧夫人體內,這樣不到半日,寧夫人就能恢復如初了,如此,也算成全了一段才子佳人,甚好。紫素再次掃視一遍內閣,方拉開內閣門走出去,寧相國早已滿頭大汗,見得紫素卻是連問也不敢。紫素笑笑,“寧相國,夫人沒事了,不足半日便會醒來,您進去看看吧。”
紫素看見寧相國繃緊的身軀在聽見沒事的瞬間鬆懈下來,接着毫無預兆的倒了下去。真真是癡情兒啊,想必這根神經自紫素到來那一刻就繃緊了吧。
然而紫素還未來及將寧相國扶起來,一秉細軟長劍穿過門廂,直朝紫素射來。
紫素悽然一閃,軟劍從鼻尖劃過,紫紗流蘇應風而落,白若凝脂的肌膚,透着魅惑。紫素秀眉一蹙,回頭見得的便是越牆而入的男子,男子白衣勝雪,髮髻簡單束於天頂,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應着美好的弧度,倒是一位俊俏的公子啊~
只是握着劍鞘的手指,和冷冽的目光,完全掩去了紫素欣賞的樂趣。
男子一躍收回軟劍,又再度回身刺向紫素,一面怒斥:“大膽狐妖,光天化日之下殘害百姓,看我蜀山弟子今日就替天行道,爲民除害!”
只是一回身便撞見了似笑非笑的紫素,那張美好得恍若九天玄女的容顏啊,嬌豔欲滴。男子幾乎在回身之後便停止了行動,只是訥訥的看着紫素。
紫素輕輕的挽起流蘇,輕吟一笑,眼中盡是不屑:“臭道士,你是來收妖的,還是貪念本小姐美色的?”
男子仍是一動不動,紫素終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朝畫未招招手,離別了相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