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賦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付出的努力終究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經過連續幾天的奔波勞碌,蘇楠終於在古城區的天馬大廈租到了一個一百多平米的辦公室,雖然不是什麼經濟中心,但地段還算不錯,靠近那片古建築羣,遠沒有到犄角旮旯的地步,不失爲一個理想選擇。這間辦公室原來是一家香港公司駐寧州的辦事處,因爲業務擴張的關係,剛剛喬遷到了位於市中心的拱月區。
幾個月以前,蘇楠還在昊天集團的時候,與這家公司有業務往來,因此就認識了公司的負責人。當對方告知她要搬走的時候,她很興奮,慶幸人脈關係在關鍵時刻的作用,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大廈管理處,租下了這間租金不算太貴的辦公室。
別看天馬大廈的名字很普通,可相當有來歷,在改革開放初期,市政府爲了招商引資,投了幾年的財政收入進去興建這座綜合性大樓,據說在後期的資金缺口很大,還向省政府求援了,可以說是寧州第一座地標建築,在八四年竣工,共有二十層,全鋼化玻璃的外牆氣派十足,一度是寧州人的驕傲。
蘇楠租的辦公室在十六樓,進門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廳,文件紙凌亂地撒了一地,辦公設施沒有完全拆走,還保留着幾套辦公桌椅,堆積在一旁,幾盆郁郁青青的富貴竹被孤零零地遺忘在一個角落裡,看來香港人還是十分講究風水的,過去的聚財之物堅決不要。
走進大廳,正對着大門口的,是一排天馬大廈落地窗外牆,可以俯瞰古城區全貌,那一片如今仍是完整無缺的古建築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依着落地窗,用透明鏤花玻璃分隔出了幾間辦公室,有經理室、會客室和會議室等等,部門很齊全。
《陋室銘》: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江山公司終於有了落腳之處,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雖然目前江山名下的實際資產只有一個破爛不堪的金屬鑄件廠,但固定資產已經超過五十萬,端木子路到工商部門跑了好幾趟,終於將公司的經營範圍擴大,而原來的江山有限責任公司已經正式改名爲江山實業有限公司,蕭雲那五十萬的注入,也就意味着他完全控股江山實業。
萬事開頭難。
在蘇楠忙着找辦公地點的這段時間,蕭雲已經和端木子路詳細討論過了公司未來的走向。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端木子路果然是個大將之才,展現出了一個傑出企業家應有的魄力和膽識,高瞻遠矚的功夫實在令人拍案叫絕。他告訴蕭雲,如果江山實業要想獲得快速發展,不能按照一般企業的發展模式,必須打破常規,獨闢蹊徑。爲此,他專門制定出了一條“51控制49+融資再循環”的公式,即大規模收購一些行將倒閉的企業,然後予以改制,獨家經營,用51%的資金控制100%的資產,然後通過融資,延長資金鍊,再度出手。
由於這幾年寧州一直在進行產業結構調整,穩步向高新技術產業轉變,政府宏觀調控的力度很大,一些勞動密集型的企業因技術含量低缺乏創新機制,而長年經營不利、嚴重虧損,不得不被推入改組、兼併、拍賣等產權交易市場,以期能從產權市場上獲得起死回生的希望,而這一切,正好符合端木子路的公式要求。
接下來,最關鍵的就是要解決啓動資金問題了。
此刻,蕭雲正愜意地坐在經理室的一張轉椅上,翹起二郎腿,透過落地窗,俯瞰着那一片寫滿了滄桑歷史、凝聚了璀璨文化的古建築羣,目光深邃悠遠,眉頭輕輕皺在一起,也不知在思考着什麼難題,絢爛的陽光透過厚厚的玻璃灑落進來,斜斜鋪在他腳前,由於玻璃過濾的緣故,沒有那麼奪目耀眼,反而顯得有些暗淡無光。
蘇楠還是一如既往地靜靜站在他旁邊,唯一與往日不同的是,那副老土到枯燥的黑玳瑁框眼鏡不見了蹤影,其實,自從那天她叫他摘下來後,情況就悄悄在發生改變,只要是兩人獨自相處時,她都不會戴上,而這一男一女的心,也因爲這副眼鏡的除去而日漸拉近,大有心心相印氾濫到不可收拾的趨勢。
她雙手環抱於胸,很習慣也很喜歡這樣陪着他,彼此沉默着,什麼也不去想,天地間只有兩人的輕微呼吸聲,這種感覺就像夏天站在池塘邊,被微風撩起髮梢時的舒適,偶爾偷偷斜瞄一眼他那如刀削一般的側臉輪廓,眼神滿是柔情,這個猜不透、讀不懂的年輕人已經深深地嵌入了她的心扉,很難想象他曾經混跡在底層社會這個大染缸裡面,送過外賣,擔過黃泥,端過酒瓶,她十分清楚地知道,歷經這種風雨磨難的人往往會有兩個極端,不是臥薪嚐膽而一路掙扎攀爬出人頭地,就是屈服於現狀而在自怨自艾中夭折。
“我是不是很好看?”蕭雲忽然問道,收回來視線,臉上慢慢浮起一抹看穿人心的壞笑。
“厚顏無恥,誰看你了?”蘇楠讓他盯得有些心慌,那張妖冶的精緻鵝蛋臉上盪漾起了幾抹紅暈,顯得風情萬種,有些窘迫地將遮住側臉的秀髮順到耳後,露出潔瑩如玉的耳朵,順手牽羊地將那絲慌亂掩飾過去,柔聲道,“你剛纔又皺着眉頭了,這不好,要學會放鬆神經,繃得太緊會影響血液循環的。”
還說沒看?這妮子睜眼說瞎話,蕭雲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輕聲道:“我能抽根菸嗎?”
又佔便宜!她恨恨瞪了他一眼,將手抽回來,從挎包裡掏出盒煙,輕聲道:“只許一根。”
這個結果有些出乎意料,蕭雲木了下,敢情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沒想到這個誓將尼古丁打進冷宮禁地的妮子竟然會放寬政策一口應承,太不可思議,他如蒙大赦,樂不可支地接過她遞來的一根雲南紅塔,捧在手心激動得有些顫抖,好多天沒沾這玩意了,這妮子完全可以擔任禁菸大使的角色,對他抽菸限制得太死,比廣電總局對電影的要求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一碰,還真有點小別勝新婚的感覺,掏出那隻在街邊擺攤買的便宜打火機,咔嚓,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盡情享受着久未謀面的淡淡菸草味道,煙霧繚繞,像極了那些神話小說裡描寫的妖精出沒之地。
蘇楠走出去,拿了一隻小紙盒進來,盛菸灰用,見他陶醉勝似仙的模樣,氣得瞪大秋眸。
蕭雲不以爲然,往盒子裡彈彈菸灰,戲謔道:“你眼睛本就夠大的,再瞪就要掉出來了。”
蘇楠揚了揚拳頭,拋了個媚死人不償命的嗔怪眼神,輕聲道:“這還不是你給氣的?抽菸本來就不是件什麼值得提倡的事,有百害而一益,在應酬的場合盛情難卻,不得已而爲之,我可以理解,但私底下就要注意節制,主席都說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抽得太兇出了毛病,到頭來後悔的不單止是你自己,身邊的人也會跟着傷心,沒了健康,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也將功虧一簣,太不值了,所以呢,你要老老實實給我有限度有規律有底線地抽菸,知道不?”
“遵命。”蕭雲抽了幾口,掐滅了那根菸,盯着這妮子快要滲出水跡的美眸,心裡很溫暖。
“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蘇楠將小盒子擱在桌面上,善解人意地輕聲問道,嫣然一笑。
“嗯,不過都是我杞人憂天自尋煩惱而已。”蕭雲起身,搬過一張乾淨凳子,讓她坐下。
“雖然我懂得東西沒你多,但我還是很樂意做你的聽衆。”蘇楠微笑道,託着腮幫看他。
蕭雲沒有說話,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在那裡,她坐在椅子上,這靜若落紅的樣子相當的美,挺直的鼻樑下是嬌潤的紅脣,微微張着,貝齒閃着潔瑩的微光,讓人忍不住想湊上去舔一口。
雖然早已習慣了被這牲口這麼近距離欣賞,但蘇楠俏臉還是漲得通紅,心虛側過身子去。
好色之徒,她暗罵了句,自己以前怎麼會覺得他單純呢?真是瞎了眼。
“真美。”蕭雲由衷感嘆道。
“你還說不說?”蘇楠羞憤欲死,聲音也升了幾個調,伸出手遮擋住自己的面容。
蕭雲笑笑,不再逗她,轉頭望向窗外的藍天,修長手指輕輕釦着椅子的扶手,輕聲道:“昨晚跟孔陽通了個電話,聊了近一個小時,他說這段時間以來,四套班子連續開了幾次常委碰頭會,主要內容都是討論西山區的影視基地建設問題,由於龐月明沒有具體表態,基調還沒有定下來,所以大都數人不敢妄自菲薄,持中立觀望態度,但有不少跟着龐月明步子走的常委卻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是表忠心的時候了,槍口一致對外,堅決反對這個項目上馬,孔南行有點孤掌難鳴,這事懸了。”
蘇楠露出凝重的神情,摩挲着下巴,想透了其中關節,微笑道:“被孤立,未必是壞事。”
“哦?說來聽聽。”蕭雲情不自禁挑了挑眉頭。
“孔南行是省裡下來的,說好聽點是空降任職,說難聽點就是省府派來的耳目,我聽我爸說過,倪悟道其實早就知道龐月明有政治野心,控制不好,容易出大亂子,要是孔南行的權力被架空,那麼,龐月明的個人英雄主義也許很快會膨脹起來,而寧州也就會成爲一個人的天下,這可不是上頭樂意見到的。黨成立以來,最讓人過目不忘的,並不是以弱勝強,靠着小米加步槍打下這片江山,而是制衡術,一手遮天的地方政權是上頭絕對不能容忍的,因此,我反倒覺得孔南行現在處於這個尷尬位置,最好開口向省政府求援,要是資金沒問題,省裡又拍板了,影視基地建設估計能比古城區改造來得更早一些。”蘇楠微笑,娓娓道來。
“言之有理。”蕭雲靠着椅子,滿意而愉悅,這妮子的見地果然非同一般,不錯不錯。
“你真想在西山區的平湖苑投資買樓?”蘇楠還是有點不相信這個有點膽大妄爲的決定。
“有問題嗎?”蕭雲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杯水,二話沒說就喝了個精光,白開水還是太淡。
“資金從哪裡來?”蘇楠說出了心中最大的憂慮,這個問題處理不好,很有崩盤的可能。
江山只是一個連蹣跚走路都還不會的孩子,搞房地產,哪有充足的資金鍊保證正常運轉?
“這個不用擔心,山人自有妙計。”蕭雲詭異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透明水杯。
“故弄玄虛,不跟你說了,幹活去。”蘇楠聳聳鼻子,留下了一個白眼,起身走了出去。
原來的公司搬走之後,這間辦公室空置閒放了一段時間,沒有人打掃,雖然還沒有髒到灰塵遍地蛛網橫行的境界,但總體顯得凌亂不堪,像一個懶漢鰥夫的狗窩,必須要進行一次徹頭徹尾的大掃除才能委以重任。
本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僱幾個鐘點工就很好解決了,可蘇楠這妮子心疼錢,一毛不拔,死活不同意蕭雲的提議,決心仿效建設南泥灣的359旅,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讓公司舊貌換新容,畢竟這是自己家的事,幹活勁頭會更足,功夫下得會更細,更有自豪感,這也是今天她硬拖蕭雲來此的真正目的。
蘇楠一身休閒運動裝,更顯清麗動人,將烏黑長髮盤起來,用髮夾夾上,裸露的胳膊高高擡起,露出可愛的腋窩,胸脯高高挺起,屁股微微後撅,踮起腳擦拭着玻璃,整個身體曲線柔美凹凸有致,蕭雲倚在門沿上,欣賞着她極致的美,想不出上天要花多少心思才能造出這麼個尤物出來,怦然心動,身體裡涌出些男人的感覺來。
“哼,遊手好閒,你夠高,負責擦玻璃。”蘇楠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將那條毛巾扔給他。
“真香。”蕭雲感嘆,將她剛纔用過的毛巾湊到鼻尖嗅了嗅,故意裝作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快點!”蘇楠咬着嘴脣,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將這個袖手旁觀的壞傢伙碎屍萬段。
“我幹這種粗活,你不覺得屈才嗎?”蕭雲嘟囔着,但還是乖乖地走過去,擦拭了起來。
“呸,還好意思說,這家公司是你的,事無鉅細,本來就應該親力親爲,你倒好,把所有的髒活累活都扔給了我跟子路,自己卻逍遙快活去了,無事一身輕,除了書和茶,就是跟我爸膩歪在一起,賞賞小魚,喝喝小酒,伺候一下花草,沒有野心,沒有志向,一點也不像那些起早貪黑的創業者,真搞不懂你爲什麼總是這麼淡定,成功總是眷顧有準備的人,三日打魚兩日曬網,公司怎能發展壯大?”蘇楠撅着小嘴抱怨道,拎起浸泡在桶裡的一把拖把,擰乾水後開始拖地。
“我媽媽跟我說過一句話,寧可守株待兔,切莫緣木求魚。每個人走的路不可能一樣,同理,成功的原因也不盡相同,有的人靠天資聰慧,有的人靠勤能補拙,有的人靠父蔭護短,有的人靠自食其力,所以說,成功並沒有統一標準,就像北京人吃臭豆腐,愛它的,一天不吃就寢食難安,睡不着覺,有了它就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討厭它的,恨不得百米開外就捂住鼻子,繞道而行,並且皺鼻子瞪眼,比看到恐怖組織還要緊張,彷彿別人打開的不是四四方方的玻璃罐,而是攜帶炭疽病菌的郵政快件。”蕭雲笑道,將擦得有些髒的毛巾放進桶裡揉搓了幾遍,一塵不染的水一下子就變得渾濁起來。
“強詞奪理。”蘇楠撇撇嘴道,見蕭雲肆無忌憚的盯着自己,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智者千慮,終有一失,更何況是一個心慌意亂小鹿亂撞的女人?蘇楠這一背身,正好將修長筆直的雙腿展露無遺,尤其是圓滾滾的屁股,拖地的時候需向上提,一個堪稱動人心魄的圓弧便應運而生,飽滿而圓潤,這種姿勢,是多麼適合老漢推車啊,這樣富有彈性的屁股,這樣大腿根部緊緊併攏在一起的雙腿,只有這樣的妙齡女郎纔會有,看女人的年齡,其實就要看這兒。
“蘇楠,你啥時候才能答應我?”蕭雲嚥了咽口水,不再關注這個誘惑,彎下腰洗毛巾。
“答應什麼?”蘇楠直起身子,回過頭看着他,兩道黛眉微蹙,沒弄懂他什麼意思。
“做我女人啊。”蕭雲直截了當,手上輕輕用力一擰,水珠如門簾般從毛巾裡落進桶裡。
“等啥時候你把我感動得稀里嘩啦眼淚像下雨一樣,我再考慮考慮。”蘇楠轉過身偷笑。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蕭雲泛起一陣失落,這個問題他經常問,答案卻始終如一。
“這個可說不準。其實呢,想感動我,說易不易,說難也不難,只要你肯給我老老實實像頭老黃牛一樣辛勤勞動,埋頭耕耘,攢夠了老婆本,說不定我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了。”蘇楠手推着拖把,井井有條地擦拭着積着浮塵的地板,嘴角悄悄噙着媚笑,像一滴硃砂滑入紙上,點點暈開時的絢麗。
“埋頭耕耘?”蕭雲一個激靈,盯着她拖地的這個撩人動作,禁不住邪念頓生浮想聯翩。
“有問題嗎?”蘇楠停下手中動作,回頭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大反應。
“沒有。”蕭雲不得不將這個霸王硬上弓的幻想無情扼殺在襁褓中,繼續擦拭玻璃生涯。
蘇楠見他這副昭然若揭的慌神樣,雖然知道其中必有鬼,但猜不透,皺皺眉便算罷了。
一本書不管從哪頁看起,五分鐘後還不能讓你產生讀下去的慾望,請毫不猶豫地扔掉它。
而蕭雲這本高深的書,就如同《淮南子》這類的千古名書,從扉頁開始就深深吸引着你。
兩人忙活了很久,有用的東西重新啓用,無用的東西丟擲一邊,總算把公司清掃了一遍。
“一塵不染。”蘇楠張開雙臂,瞧着乾淨整潔的辦公室,揚起了一個禍國殃民的甜美微笑。
“嗯,很適合作爲大展宏圖的根據地。”蕭雲心情也是很舒暢,雙手插袋慢慢巡視着四周。
“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蘇楠輕聲問道,挑出幾盆還可以廢物利用的富貴竹,擺放好。
蕭雲修長手指輕輕揉開眉頭,走到窗邊,關上一扇窗戶,輕聲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這是媽媽告訴我的。公司裡還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蔣公有句名言,攘外必先安內。我們得先把公司的基本架構給弄起來,我已經讓子路找個時間去人才市場招三個員工回來,不用多少才幹,只要忠誠、善良、勤勞、熱愛公司就成。”
蘇楠莞爾輕笑,繼續行走擺弄着那幾盆植物,輕聲道:“你這是招員工,還是招勞模呀?”
蕭雲笑了笑,靠在窗邊沿,靜靜欣賞着她似個居家女人一樣,審來度去地挑選着擺放富貴竹的位置,輕聲道:“差不多就那個意思,套用蒙牛老總牛根生說過的一句話,‘有德有才破格重用,有德無才培養使用,無德有才限制使用,無德無才堅決不用。’公司這一畝三分地總得有人守着,辦一些小事什麼的,也不能整天讓你這個公司高層東跑西顛的。”
“哼,你不提起這個還好,一提起來我就有氣。”蘇楠將一盆富貴竹放在了正對門口的桌子上,轉過頭瞪着他,“你只想做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幕後老闆,敢情我和子路就是一個苦力,被你連哄帶騙上了這艘賊船,整天都在外面忙個不停,大少爺,你可真會享受啊。”
“辛苦你了。”蕭雲半天不說話,忽然柔聲蹦了這麼一句出來。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爲乎中露!”蘇楠低哼一聲,橫了他一眼,乾脆用《詩經》的一句來作答,整句意思爲:天黑了,天黑了,爲什麼還不回家?爲了君主的事情,纔不得不晝夜不輟地在露水中奔波勞作。
哀怨。
“我不是指這些日子。”蕭雲輕聲道,想起了蘇墨硯講述的她那段孤單寂寞的童年生活。
“那你說的是什麼時候?”蘇楠聽他的聲音突然溫柔起來,心裡一軟,竟然不再生氣了。
蕭雲走到她身邊,只是靜靜地凝視着她,眼神透着幾分哀慟,並沒有說話。
一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你要還不說,我就走了。”蘇楠嚇唬道,不明白他爲什麼莫名其妙地感傷起來,久候卻無果。
突然,蕭雲雙手捧住她這張絕美如妖的臉龐,不由分說地輕輕吻了一下她嘴脣,然後率先走了出去。
詫異。
措手不及。
蘇楠呆若木雞。
眼淚不爭氣地打轉起來,不是委屈,而是感動,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徹底沒救了。
很久,直到蕭雲在門口再三催她,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俏臉紅暈一大片,鎖好門離開。
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誰也沒敢再去進一步挑明關係,從天馬大廈出來,來到大奔前。
“你要去哪?”蘇楠語氣變得輕柔,莫名羞澀起來,見他沒上車的意思,有些奇怪。
“我去找個人。”蕭云爲她打開車門。
“我送你吧。”蘇楠咬着嘴脣,低眉垂着不敢看他。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忙了幾天,得好好休息。”蕭雲微笑道。
蘇楠點了點頭,內心卻閃過一絲黯然,試探性問道:“那今晚我們一起吃飯?”
蕭雲微笑道:“好。”
蘇楠笑臉嫣然,坐進了駕駛室,羞赧擡起眸,柔聲道:“那今晚見?”
蕭雲揮揮手:“今晚見。”
大奔發動離開,很快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蕭雲目視着,直至不見,才緩步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帕薩特,步伐有些慵懶。
陽光下,那張帥氣的臉龐愈發清雋俊逸。
“老金,他下午一定會去那裡嗎?”蕭雲坐進了帕薩特的後座,輕聲問道。
金爺坐在駕駛室的位置,轉過身子,露出慣常的微笑,輕聲道:“嗯,這是他的慣例。”
蕭雲嘴角漸漸彎起,閉上了眼睛,靠在坐墊上,微笑道:“那我們就去會會這個財神爺吧。”
車子起動,勻速向着東邊的新港區駛去,陽光照在黑色車頂上,光芒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