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在武林中素有泰山北斗之稱,與南宮世家一樣同爲武林聖地,只是南宮世家避世隱居,雖在武林中地位崇高,卻極少參與江湖事,每一代最多也只派三人行走江湖,行事低調,極少生事,給武林中人一種神秘遙遠的感覺。這少林寺在武林中卻是如日中天,七十二門絕技名揚四海,門下弟子衆多,除了數百僧人之外,還有許多行走江湖的俗家弟子,武林中與少林寺有或多或少的聯繫的人不知有多少,若是作爲一個武林門派而言,可以說乃是天下第一大派,人才之衆,武學之精,任何一家武林門派都難以望其項背。只是這少林寺同時也是一座天下聞名的禪院,精研佛法,乃是天下禪宗之祖,以佛法度人,以慈悲之心待人,崇禪抑武,門下多爲不懂武功而專修佛法的禪僧,於佛法看來,禪爲宗,習武只爲強身健體,與修禪相比乃爲末節。少林寺中對武僧也是戒律甚多,約束弟子門人甚嚴,便是俗家弟子,在佛法薰陶之下也大多嚴於律已,謙和爲懷。故而武林中雖然極少人敢到少林寺生事,找少林寺的麻煩,卻也少有聽聞少林門下弟子在江湖中故意生事行兇的事情。
朱文羽早就聽說過少林寺,宮中侍衛裡便有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閒聊間也曾吹噓少林派武功如何如何,只是那時覺得那人武功實在不怎麼樣,心中便不免對少林寺也有所輕視。後來隨南宮雷習武,南宮雷也曾告訴他不少武林中事,才知那當侍衛的少林俗家弟子武功不行,卻須得承認少林派實乃武林中的泰斗級名門大派,門中七十二門絕技實是非同小可,任精其一便可在江湖中揚名立萬。
少林寺中分有十數個部堂,出名的便有羅漢堂、般若堂、菩提院,乃武僧習武之所,藏經閣中典藏少林寺各類佛經數萬部,不過武林中人更爲關切的卻是藏於此中的少林絕技秘笈,至於達摩院,只有八個席位,乃是寺中武功最高的八位僧人。進入達摩院的僧人俱是精研少林絕技的高師,不但佛法精湛,更是一流高手,可以說少林寺任一位達摩院的長老出去都能和任一江湖門派的掌門人一較長短。那達摩院首座更是寺中武功最高之人,連少林方丈大師都不一定是是他的對手。這達摩院首座便是寺中除方丈外職份最高之人,若是方丈或閉關或有變故,這達摩院首座便可代行方丈之責。由此可見,達摩院首座實是少林寺中,也是武林中非同小可的人物。
但這次,卻正是少林寺的第一長老,達摩院首座,木葉大師突遭橫死。
待得朱文羽三人三騎飛馳到少室山下百里之內,便已覺氣氛頗爲不同,勁裝打扮的武林中人漸多,越靠近少林寺,便可不時看到越來越多的武林中人,似乎都在急忙往少室山方向趕路。
這日在客棧早早起身,快馬加鞭,大約辰時時分,三騎已到得少室山下的白水鎮,此處已是距少林寺最近的集鎮,若要到少林寺去,須得在此住店歇馬,否則便只能夜宿山林了,不過看來因這木葉之事驚動的武林人物着實不少,這個實在是不大的集鎮中的客棧都已爆滿,根本找不到住的地方。朱文羽看看南宮靈二人,嘆道:“看來我們想不當猴子也不成了,沒客棧,除了住到樹上去還真沒地方。”
“我們可以找鄉農借宿……”沙漠正說着,眼見又有一個三十餘歲乞丐模樣的人走到跟前,連忙住嘴。
“請問這位公子,可是朱文羽朱公子?”
“我正是朱文羽。閣下是?”
“在下丐幫‘飛龍手’燕飛虹,奉家師之命在此專在此迎候朱公子。”
“不知燕兄尊師是哪位?是不是周副幫主?”
“回朱公子,家師‘鐵手天龍’謝非,在下不才,是家師第二弟子,‘鐵丐神龍’周元是家師叔。朱公子請隨我來,家師和周師叔已等候公子多日了。”說罷也不多話,轉身領路。
“哦,原來是丐幫幫主的高徒。以後還請多多照應。”朱文羽打個手勢,三人牽馬跟着那燕飛虹。
“不敢,朱公子是敝幫貴客,家師叔的忘年交,乃是在下的長輩。便是家師,對朱公子也是讚歎有加的。這邊請。”那燕飛虹一邊說一邊指引路徑。
不多時,繞出集鎮,轉過一道小山嶺,已看到山谷中有一座破敗的土地廟,土地廟前或坐或臥地有幾個叫花子,似是在漫不經心地曬着寒風中並不覺得暖和的太陽,廟頂上能看到一絲絲的青煙冒起,在寒風中很快飄散不見。這副情景在這個時分甚是平常,鄉間常有乞兒叫花佔據着落破的山神土地廟以作棲身避寒之所,不過朱文羽和南宮靈內功深湛,卻早已看出土地廟前那些似乎若無其事百無聊賴的叫花子都是精明幹練,眼神中偶爾閃過一絲銳利的精光,顯然一個個都不是凡庸之輩,想是丐幫中職份較高武功頗強的好手。
“飛龍手”燕飛虹帶着三人才走到土地廟門口,廟中已響起周元爽朗而放肆的笑聲:“哈哈,我們的朱老弟朱小子朱大人朱猴兒來了。”隨着笑聲,廟中走出兩道人影,走在前面的面色紅潤笑容滿面,身上依舊是那種永遠不會換的百結納衣,只不過似乎還洗了一洗,沒原來那麼臭了,正是“鐵丐神龍”周元,後面跟首一位年老叫花,頭髮已花白,留着個八字鬍鬚,駐着一根油綠髮亮不知什麼質地的打狗棍,面色安詳,眼中帶着微笑慈祥的眼神,步履健朗,行動間不自然地透出一種不怒而威捨我其誰的氣勢,想來便是那武林第一大幫“丐幫”的龍頭老大,以一手“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稱絕江湖的幫主“鐵手天龍”謝非,他手中那根翠綠晶瑩似一根剛摘下來的小竹子的棍子想必便是丐幫世代相傳的幫主信物“打狗棒”,據傳乃是深山中千年青竹所制,質地剛柔並濟,刀劍無傷。
果然聽那周元笑道:“臭小子,你面子不小啊,讓我們師兄弟都來接你。”
朱文羽連忙抱拳躬身:“後學朱文羽拜見丐幫幫主謝老前輩,小子實在不敢勞動幫主大駕相迎。”畢竟人家是一幫之主,又是第一次見,朱文羽還是不方便太過放肆,說話便有些文縐縐的了。身後南宮靈和沙漠二人自然也是躬身行禮。
“哪裡哪裡,朱少俠少年英雄,是丐幫的貴客,老叫花子自然得十里相迎啊。再說了,你和師弟是忘年交,在老叫花子面前把你吹個天花亂墜,老叫花子自然也是好奇得很,急着想看看你這位少年俊才啊。”那謝非一邊說一邊向裡一讓,帶着朱文羽三人進屋。
朱文羽聽那謝非說得有趣,倒也自在不少,他生性散漫,不喜歡那種規規矩矩的正式場合,不過早知來此必定會碰上這位江湖聞名已久的丐幫幫主“鐵手天龍”謝非,正想着若是個冷口冷麪的冷峻之人,又不好少了禮數,必是渾身不自在的。此時看到這位丐幫龍頭老大也是個隨和散漫愛開玩笑之人,這心頓時放了下來,心情輕鬆不少,便也嘻皮笑臉地開起玩笑來:“謝老爺子,周老哥想必也和你說過,晚輩可是屬猴子的,不懂什麼禮數,只是喜歡隨隨便便,若是有什麼不敬的地方,還請老爺子多擔待,別隨便板個臉說話,嚇着我了我可找周老哥哭去啊。嘿嘿。”
“哈哈,周師弟,你說得沒錯,這隻猴子確實是精得厲害,兩三句話就先打好了埋伏。行了行了,老叫花子一輩子討飯,也不懂什麼臭規矩,上不得檯面,越是自在就越好。”謝非這前半句自然是對着周元說的。
幾人圍着廟中的火堆坐下。那謝非又問:“這位想必就是南宮世家的南宮靈少俠了,果然世家出身,一表人才氣勢沉穩啊。那這位是?”
“哦,這是我在山東曲阜縣交的朋友,姓沙名漠,外號‘獵鷹’,極擅斷案,這一路以來他實在是幫了不少忙。”朱文羽連忙介紹。
“哦?不知沙少俠師承何人?”周元試問道。
“嘿嘿,得了,老哥,別拐着彎子掏底子,老鷹不是哪個門派的,原來是六扇門裡的人,曲阜縣的捕頭,不是江湖中人,這‘獵鷹’的名頭也是我給硬塞給他的,嘿嘿。不過現在都是好朋友,如果有機會周老哥幫忙教他幾手絕活小猴子感激不盡,我和木頭是練內功的,我早想好了只有你周老哥是外門功夫,正合教老鷹幾招。”朱文羽嘻皮笑臉道,有謝非在跟前,便是放肆,也不好直呼周元爲“臭老叫花”,只得叫聲老哥,心中卻是“死老叫花臭老叫花”地罵了一肚子了。
“老鷹?木頭?哈哈……”周元和謝非聽到朱文羽給沙漠二人起的稱呼都哈哈大笑。
“哈哈,朱少俠實在是灑脫隨性的很哪,正合老叫花子胃口。不佝我這不成器的徒弟。”謝非一指站在一旁的燕飛虹,“小小年紀不愛說不愛笑,跟個小老頭似的,沒意思。”
旁邊的燕飛虹淡淡一笑,不說話。朱文羽看一眼他道:“這位燕兄少年沉穩,爲人精明,辦事老練,那纔是幹大事的人啊,哪像我?天不管地不收,只顧着玩,一塌糊塗,什麼大事也幹不成啊。”
“這倒是,這孩子辦事還算盡心,行事也還算周密,雖然性情不合老叫花子胃口,不過還算是有點出息吧,只是和朱少俠比起來可就天差地遠嘍。”那謝非心中顯然對這燕飛虹是極爲喜愛的,如此說只是口頭謙虛罷了。不過朱文羽何等聰明,自然明白這“飛龍手”燕飛虹恐怕便是下一代丐幫幫主的熱門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