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語仙先是愣了片刻,隨後看見皇后身後,匆匆而來的孫重和陳暉,稍稍安心了幾分。
畢竟是昨天還在彌留之際的人,這麼遠走過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緊接着,依舊彷彿臉藏在陰暗裡的趙功德也跟着走了過來,舞語仙的臉色頓時凝固了一下。
這傢伙怎麼又去了皇后宮中?!
“臣女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即便是震驚,舞語仙還是趕緊下跪行禮。
隨即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開始山呼千歲,晉王黑着臉也不得不施以全禮。
“臣參見皇后。”
李朝翰抱着自己的手,冷汗流了一臉:“老臣惶恐!”
人羣之中,最爲擔心的便是舞語仙。
她瞭解皇后中毒日深,加之心情淤塞,毒性更不容易揮發。
比起巡防營的士兵不同,皇后身體本也嬌弱。
這麼大張旗鼓地前來,實在太過耗費體力。
微微擡頭看了看皇后,卻見她面色微微發青,顯然是餘毒未清的模樣。
“娘娘,保重鳳體。”忍不住,舞語仙囑咐了一句。
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並未做過多寒暄,反而瞪着晉王怒道:“本宮不過是病了幾日,竟不知後宮之中,已經易天換主,晉王殿下也可以舞刀弄槍,在宮中對朝廷重臣武力相脅了!”
晉王看了看這位皇嫂,顯然很不適應。
別說這般義正言辭地教訓自己,即便是說話的聲音,晉王覺得也有數年未聽見過了。
一個久居深宮,與世無爭,閉門不出唯有皇后二字的一個名號,突然開口責備自己,換是誰也得緩一陣神。
“回稟皇后娘娘,臣,臣不敢,臣沒有啊!”晉王慌忙強辯道。
心口起伏着,舞語仙看得出,皇后已經很累了,但是她還是轉頭看向李朝翰,聲音輕柔道:“李大人,您說吧,究竟發生何事。爲何本宮剛纔看見,這個侍衛拿着刀逼你?”
雖然經歷着一場無妄之災,可李朝翰也畢竟是前太子太傅,理了理衣衫正色回答道:“臣今日聽從晉王吩咐,前來做個見證,順便將兩位王爺的話盡數記錄下來。可是……”
他頓了頓,故意看了看晉王,爾後回答道:“但是,晉王突然說了很多猜測,也不聽安和王分辨,就要定罪。還讓老臣將他的臆想全部寫下來,似乎要以此作爲定罪的依據。老臣覺得不妥,尚在猶豫之間,護衛就到了。接下來的事情,娘娘便都親眼所見,無需老臣多嘴了。”
舞語仙心中暗暗叫好,這句“臆想”用的簡直巧妙,雖然與這老頭鬥過文,但是這一次她心甘情願認可,李朝翰這詞用的巧奪天工堪稱一絕。
孫重搬過一把椅子,皇后也不強撐,款款坐下卻並沒有消弭半分氣勢。她看着晉王繼續問道:“李大人的話,晉王可有分辯?”
“這……”張嘴結舌,不僅僅因爲李朝翰所說確實,還由於這老頭兒耿直的名號遠揚在外,若是說他撒謊,恐怕連晉王自己都不信。
眼珠轉了轉,他只能烘托一下李朝翰近乎於不羈的迂腐,以此撇清自己的奸邪心思:“李大人所述基本屬實,不過最後的情況卻非如此。臣並非‘臆想’啊!皇后娘娘,只憑臆想臣怎麼敢給當今戰神、大赫朝的親王定罪呢?還請娘娘明鑑!”
舞語仙不禁在心中竊喜,看來晉王對於“臆想”二字,也很是有意見的。
皇后並未就此放過,聞言繼續追問:“那晉王的證據是什麼,想要證明安和王所犯何罪?爲何在病榻邊上就要殺要罰,而不是待安和王病癒之後,經過刑部審理再行治罪?”
對於這個問題,晉王自然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臣督辦此事,是因爲陛下關心安和王的身體,要儘快查清刺客之事。至於證據,那便更加清楚了。”晉王聲音逐漸硬朗起來,今天不論任何人阻撓,他都要把刺客和巡防營瘟疫之事,全部扣在榭北行的頭上。
“安和王說是要回宮述職,卻寅時便從巡防營出發。又說巡防營沒有瘟疫,卻懼怕安和世子在營中停留片刻,急急忙忙便要送回王府。”晉王口吐白沫說的言之鑿鑿,“這難道不是證據嗎?這就是證據啊!”
他擡頭看了看皇后,見她並無反應便繼續說道:“更可惡的是,巡防營瘟疫已經傳染了娘娘,但是安和王顯然並不滿足,還要帶着染病的士兵入宮,說是讓他們來自證清白,實則是爲了讓他們感染陛下啊,娘娘!”
言罷,晉王痛心疾首一般地深深磕了個頭,深深埋在手中不肯擡起來。
原以爲,皇后從不理政事,又就不出門常常抱病,自然會被他這一番搶白說的頭暈眼花,最後只能交由陛下處置,不了了之。
卻不想聽完了這番話之後,皇后只是冷笑了一聲說道:“晉王果然聰明。世子被送出巡防營便是因爲有瘟疫,不能是因爲王爺心疼兒子,着急送他回府休息嗎?”
晉王猛地擡頭,正碰上皇后不冷不硬卻偏偏帶着洞穿一切的威勢的目光。
“這可能是……”
不等他辯白,皇后繼續說道:“心疼兒子有沒有罪,也要分時候,現在巡防營引起京都大亂,作爲主將應當盡忠職守,以巡防營軍務爲先。”
舞語仙微微蹙眉,她不明白皇后這話到底什麼意思,緩緩看着她正在微微喘息着。
“是是是,正是啊皇后娘娘……”晉王喜上眉梢,正要贊同,皇后的下面的話又堵住了他的嘴。
“既然晉王爺同意有別的可能性,那便不是什麼證明巡防營有瘟疫的鐵證了。”
這句話一出,晉王的臉色頓時慘白,偏偏那個“盡忠職守”的李朝翰,竟然還在一字不差地記錄着。
看着他手裡刷刷不停的筆桿,晉王恨不能奪過來直接折斷。
“況且!是誰告訴你,本宮得了瘟疫的!?”趁着對方慌亂無措,皇后猛然一句話,戳中了命門。
“這……這不是太醫診斷的嗎?”晉王說着,往後看了看陳暉等人。
皇后點點頭:“太醫診斷!好,王爺說的不錯。那我問問你,既然本宮所患的是瘟疫,爲何不論是你還是其他人,見到本宮不躲不避,這是自認爲命硬不怕傳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