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護衛將趙功德拖出去的時候,舞語仙緊緊盯着這個男人的臉,她想知道究竟現在這其貌不揚的面孔是真的,還是他在宮裡時候,那副清亮到讓自己瞬間驚豔過的容貌是真的。
即便是在高超的易容術,在亂棍之下總會露出些許馬腳吧。
卻不想這一看之下,舞語仙竟被震撼到了,這暗衛被拉走之前,目光灼灼地看了榭函一眼,那目光中有訣別、有欣慰、有不捨,唯獨沒有對他放棄自己的怨。
但也只是一瞬,暗衛又恢復了死氣沉沉的模樣,垂着頭任由護衛將他架在長凳上,那雙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打多少下?”準備好了,隋有道問。
“打!”晉王只給了一個字。
護衛們相互看了看,眼神中只有決絕。
王爺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一直打下去,直到他覺得可以了。
直到,不需要再打……
一聲聲悶響傳來,木棍之下的男人沒有絲毫聲響,就像打在死肉上一般。
比起行刑之人的慘狀,舞語仙更關心另一個人的反應,只見榭函背對着門口一動不動,陰狠如他也無法看着替自己背鍋之人,被活活打死在面前吧。
榭北行有些不快,低聲道:“沒想到你對榭函倒是真的好,不惜害死一個無辜之人,也要在晉王面前保他。”
聽見最後幾個字透着寒意涔涔,舞語仙不由回過了頭,映入眼簾的是榭北行慘白陰沉的臉。
以往熟悉的平滑額角此刻繃出兩根青筋,看起來很是駭人。
“無辜?他無辜!?”舞語仙剛想冷笑,卻想起自己還沒有向榭北行說過趙功德,更沒提過對皇后與他下毒之事,還有自己現在身中之毒。
況且眼下緊迫,三言兩語又如何能讓榭北行相信,這個人與趙功德是同一人。
張着嘴想要辯解,但是終究不知從何說起,舞語仙最終狠狠摔了一下袖子,憤憤道:“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柳絮兒不管做了什麼,也是純白無辜之人,我即便救了王爺一百次,也是奸佞小人。”
二人正在慪氣,門外的板子停了下來,守衛上前檢查了一下趙功德的鼻息,之後拱手回稟:“王爺,此人扛不住打,已經死了。”
晉王顯然還未消氣,他探頭看了看院子裡一動不動的受刑人,不耐道:“真是無用至極!拖下去扔到亂葬崗喂狗!”
幾人聞言便要動手,舞語仙卻上前打斷:“等一下,這麼讓他死了也太便宜了些!”
榭北行就像不認識一般,看着快步上前的舞語仙,只見她先是對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東摸摸西看看,隨後竟從袖口拔出一把匕首。
“保護王爺!!”隋有道眼尖,快速組織人手將晉王圍攏起來。
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晉王臉上看不出絲毫神情。
微微一愣,舞語仙趕緊解釋道:“我是想讓這小子沒有面目到地下去,你們誤會了!”
說罷,她將匕首探入暗衛的鬢角處,幾經剝離也沒發現假皮,反倒弄的自己一手血污。
在場衆人無不愕然,看着舞語仙虐屍,只覺得反胃噁心。
“他已經死了,你要幹什麼?!”榭北行終於繃不住了,上前質問。
面對榭北行的質問,舞語仙卻是充耳不聞,她盯着這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實在是想不通。
經她檢驗,這傢伙確實心跳氣息全無,身子也逐漸冷下來,確實是死了。
臉皮也是真的,沒有假皮,那他是如何易容的呢?
難道,自己真的弄錯了!?
這個人只是碰巧善於下毒,又碰巧屁股也捱過打?
疑惑之時,舞語仙繞到暗衛腳邊,突然看見他鞋子縫隙裡夾雜的碳末。
當時在地牢裡她就奇怪,這麼好的銀碳,怎的會粉成碎末這般白白浪費掉。
現在看見此物原本是沾在暗衛鞋子上的,舞語仙終於想明白了。
皇后喜愛海棠,之前去宮裡的時候就看見一院子海棠。
這種花最是需要排水透氣,爲此長陽宮的花匠便在土壤上覆蓋了一層透氣性極好的炭灰。
這傢伙就是趙功德!
只有他最近長期潛伏在皇后宮裡,才嵌了一鞋底的炭灰!
臉上神情變得大快人心起來,舞語仙冷笑着嘆道,你就差換雙鞋子,便真的能將我矇騙過去了。
這傢伙如此陰狠,怎麼可能讓自己挨幾板子就死。
在宮裡,他不也是用了死遁的法子,如今竟還想在自己面前故技重施!?
緩緩摸出一根銀針,舞語仙對着趙功德後脖頸便紮了上去。
“你要做什麼!”一隻手狠狠掐住舞語仙的手腕,疼得她瞬間掉了銀針,轉頭只看見榭北行氣的猙獰的臉。
“再罪該萬死也死了,你到底要怎樣才滿意!”
舞語仙這才注意到自己一手還握着沾血的匕首,另一隻手捏着一根大號銀針看似又想行兇,再加上自己喜上眉梢的神情,讓周圍人都足足後退了三步,將她與這趙功德讓在一個大號人圈裡面。
“他肯定是乍死,不信你讓我給他一針!”舞語仙掙扎着,便要去撿掉落在地的銀針。
榭北行突然鬆開了手,像看這怪物一般盯着在地上摩挲銀針的舞語仙。
“你真的是個,瘋女人……”榭北行只覺得氣血上涌,胸腹處的傷口齊齊撕痛起來。
“侄兒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還請晉王叔恕罪!”
再也不想多看舞語仙一眼,加之身體狀況不容遲疑,榭北行拱手告辭,之後便扔下舞語仙,頭也不回地走了。
自己是怎麼了,竟爲了這麼個女人,幾次不顧重傷去救她!?
之前被她下毒被她耍弄,那些往事竟都忘接了嗎!?
她就是個瘋子,是個怪物!
雖然身負重傷,可是榭北行腳步極快,等到衆人疑惑的目光聚焦到一臉尷尬的舞語仙身上時,榭北行已經不見了蹤影。
門外,等得心焦的劍南楓終於看見王爺出來了,正欣喜若狂地迎上去,卻見他身後空無一人。
柳尚作了個揖,隨後也笑盈盈看着王爺身後,可直到晉王府大門關閉,也再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舞姑娘呢?”柳尚着急道,“晉王不肯交人出來嗎?!屬下願意去告御狀,當面作證,我就是親眼看見舞姑娘消失在晉王府的院子裡的!”
榭北行奮力爬上馬車,瞬間癱軟,一動也不想再動了。
“劍南楓大人,您送王爺回府,我進宮去見陛下詳述!”柳尚說着,拉過馬頭便要衝出去。
“你給本王回來!”疲憊不堪的榭北行只能再睜開眼睛。
“王爺!屬下不怕的,哪怕被陛下斥責、被下獄,屬下都心甘情願。一定要把舞姑娘就出來才行啊!”
“你回來!”榭北行強撐着坐起身,“本王找到她了,晉王也沒有爲難,舞語仙,她現在在裡面害人鞭屍,正不亦樂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