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舞語仙起身又去看了看莊媽媽的情況,她睡的很安靜,脈象也穩固了不少。
心裡放鬆不少,最近驚心動魄的事情太多,她許久沒有這麼放鬆了,看着鄉間暮靄,不由放慢了腳步。
月色正好,雖然空氣微涼。
她緩緩走在青石板小路上,猛然間感覺到,這裡的景緻居然有幾分眼熟。
雖然只是尋常村寨,裝飾的卻有幾分意趣。
尤其中心這一部分,一看就花了心思。
蜿蜒小路做成了樹景之中的人流動的河,每一處拐角,總有細微的變化。
或是悄悄換了樹種,或是栽了幾支小花,都讓人眼前一亮。
之前也好幾次路過這裡,可都沒有心情欣賞,今天夜濃霧淺的,反倒讓她起了興致。
路過一處藍鈴花叢,雖然不是這花的季節,可看見它還是讓舞語仙心頭一震。
小時候,太子府有這種花,她每次去看榭北行的時候,都會在花旁躲着,等他來找。
即便是早早就看見自己藕荷色的衣裙,隱隱綽綽在藍色花朵之間,榭北行也總會當作沒看見,一遍一遍呼喚自己的名字。
玩心一起,她忍不住又蹲在花束旁邊。
長大了,這花再茂盛,也不可能擋住自己了。
小時候真好啊,若是能一輩子不長大,她寧肯永遠在太子府裡,與她的北行哥哥捉迷藏。
聽着他呼喚自己……
“沛涵?”
恍惚間,舞語仙覺得是自己幻聽了,她猛然站起身,卻見面前不遠處,真的站着榭北行。
一時無語,她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爲。
應該也沒表現出太多不對吧,她自我安慰着。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榭北行語氣裡透露着深深的失望。
“莊媽媽情況不穩,我去看了看,正要回去。”
收拾好情緒,舞語仙急忙轉身,向房間走去。
“既然都出來了,就別急着回去了,賠本王在這裡轉轉吧。”
分明是空歡喜一場,看見有人躲在花叢旁邊的時候,榭北行激動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雖然不斷告誡自己,這是不可能的,沛涵是他親自下葬的,怎麼可能還有生還機會。
可是理智戰勝不了心悸,他還是走上前去,輕輕喊出了那個名字。
果然不是她。
還好是她。
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心,但是這一刻,榭北行只想讓舞語仙陪在身邊。
略顯尷尬的沉默之後,榭北行突然問道:“你這麼大的人,爲什麼要躲在枯枝中間?”
“那些是藍鈴花,夏天的時候很美的。”舞語仙不服氣道。
“你也認識藍鈴花?”榭北行轉過頭來,突然盯住舞語仙一瞬不眨的。
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住,舞語仙慌忙找了個理由:“是啊,我喜歡藍色。”
“原來如此。”榭北行淡淡道,“她不喜歡藍色,只是喜歡這花香。”
他說的人,是柳沛涵嗎?
自己曾經那麼癡戀這個男人,自己人和事被他記在心上,都會激動不已。
可是爲什麼!?
自己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他纔會在這種時候,提起關於柳沛涵的瑣事。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舞語仙冷了臉,行了一禮。
轉頭間,她突然愣住了,這個院子的設置,與當年的太子府爲何如此相似。
雖然建築和規模不可同日而語,可是這風格和景緻走向,顯然是把太子府中心園子照搬了過來啊。
是巧合嗎?!
這也太過巧合了吧,連植物都是一樣的!?
感覺到身後人的異樣,榭北行回過頭,看見舞語仙彷彿見了鬼,盯着身後的景緻愣了神。
他下意識擡眸去看,也愣在當場。
這是……
看着舞語仙的模樣,他忍不住問道:“你也覺得眼熟?”
“是,這裡和先太子府,簡直一模一樣,這處藍鈴,還有那邊的芨芨草!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這兩個地方是,是小時候兩個人最喜歡玩鬧的地方。
柳沛涵還曾經用芨芨草做了一個頭冠,開玩笑說,自己將來要是能嫁給榭北行,就要他用金子給她做一個一模一樣的鳳冠。
興奮過後,舞語仙看着一臉疑惑的榭北行,趕緊解釋道:“幼時住在宮裡,我也曾去過太子府。所以,有些印象。”
別說他在宮裡的時候,從未見過舞語仙到府上做客。
就看她的反應,這也不是“有些印象”能解釋的吧。
她的神情,就像看見了多年未見的老友,從眼底升騰起的懷念和驚喜,這是騙不了人的。
“我小時候一直住在那裡,竟然從沒有見過你。”
“可能是忘了啊,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生硬解釋過去,舞語仙快步離開了。
分明有無數個問題想問,榭北行微微伸出手指,最終卻只是僵硬在半空。
能問什麼呢,自己又以什麼身份問呢?
你想問出什麼結果?
她從小欽慕於你,她一直未能忘情。
自從沛涵躺在冰冷底下,榭北行把自己的心也一併葬了。
他不會在接受任何人,沛涵還在那個世界等着他,榭北行一想到她那雙寫滿失望的眸子,便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一夜多夢,不知道是不是被熟悉的景緻刺激,舞語仙一整晚都在夢見小時候的場景。
快到臨晨,莊恕回來了,正在準備早飯的阿香又是笑又是跳,整個莊子都熱鬧起來。
見舞語仙也出來了,莊恕趕緊詢問母親的情況。
“本來好好睡一覺就沒有大礙的,現在……看見你平安回來,恐怕更沒事了。”舞語仙故意大喘氣,如願以償收穫了莊恕一記白眼。
“不是說好了,北山的事情別告訴我孃親嗎?她年紀大了,經不起操心。”莊恕搖搖頭,堂堂王妃,像個調皮的孩子。
“知子莫若母,我不說她更着急。不過她真的很擔心你,昨晚要不是施針,她都沒辦法躺下。”想起昨天莊媽媽的反應,舞語仙不由感慨,“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我娘年輕時候,遇到過一次麻風病爆發,好不容易纔從北山逃出來。所以,對那個地方格外恐懼。”莊恕解釋着,走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