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她從夢中驚醒,確切地說是哭醒的,醒來的時候感覺枕頭都溼了一片,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
夢裡,是她和杜長侖一起去游泳。風平浪靜的大海,卻突然波濤巨涌,浪頭迎面打來,將杜長侖捲了進去,她拼命地去追,用盡了全力,卻總是追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海浪越帶越遠,最後徹底不見了蹤影……
這個夢似乎也隱含了他們倆的關係,看着彼此越離越遠,卻沒有任何辦法。
她們區教研室搞教研活動,在環陽實驗中學。中午她去找劉琳一起去吃午飯,她們倆沒有去學校餐廳,去了校外的一家小飯店,這裡人不是很多,適合說說話。
“欣然,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可前些日子家裡也有點事情,一直就拖到了現在。”劉琳已經從以前的同事那裡知道季欣然的父親去世了。
“都過去了,劉琳,幸好我媽恢復地還不錯,否則,……”季欣然沒有再往下說。
劉琳握着她的手,“欣然,你一定要好好的,還要照顧媽媽呢。”
季欣然點點頭,“我知道。”
兩人其實都沒什麼胃口,劉琳的精神也不好。
往外走的時候,劉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忙伸手去拉住她胳膊,誰知,劉琳卻突然“哎呀”地叫了一聲。
季欣然嚇得馬上鬆了手,“你怎麼啦?”
“沒事,沒事”劉琳一個勁地說。
季欣然拉住她的胳膊,翻起了她的衣袖,胳膊上居然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這是怎麼回事?”她沉聲問。
“哦,沒什麼,是我不小心碰的。”劉琳勉強笑着。
“劉琳,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從來不喜歡穿高領毛衣的。”今天,她一見劉琳就覺得很奇怪,因爲她穿了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劉琳以前曾經說過,她最不喜歡穿高領的衣服,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裡,季欣然也從未見她穿過高領的衣服。
“那個混蛋乾的?”她想不出來除了他,還會有誰。
劉琳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爲什麼?”
“也不能怨他。宋建軍在南方被人騙了,對方打電話來說是如果不還錢就別想見到人,數額很大,她妹妹沒有辦法來找我,我偷偷從家裡拿了錢給她,可這件事被他們家裡知道了,他很惱火……”
“就是這樣,他也不能打人啊?”
“他惱得不是我拿錢這件事,而是因爲我把錢給了宋建軍,本來他就一直怕我們藕斷絲連,現在……,其實,我們早就沒有聯繫了,這次如果不是他妹妹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那你以後怎麼打算的?”
“我也不知道,欣然,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劉琳那麼無奈。
季欣然想原來生活真是會讓人心灰意冷的,它在每一個地方都給你設着陷阱,你一不小心踏了進去,從此就萬劫不復了。
教研活動結束的很早,她沒有回學校,直接回家了。
小麗正準備出門去買菜,“寧阿姨在樓上的書房裡。”她指了指樓上。
“哦”季欣然正準備往樓上走,小麗又叫住她,“欣然姐,我看阿姨的情緒很不好,她在裡面呆了一個下午了,而且不讓我去打擾她。”
季欣然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想,真是該換個環境了,這裡不能再住了。
房門沒有關嚴,她看見寧冰坐在以前季建東的書桌前,正望着季建東的照片喃喃自語:“我知道你走得是閉不上眼的,……,你把公司看得比什麼都重,那是你一手打拼來的,現在卻……,唉,我知道現在公司肯定也不好,儘管秉德不說,但我能看出來,他總是憂心忡忡的,……,他想讓欣然去管理公司,可是我知道欣然的性子,她怎麼會答應呢?……我也不想爲難她,……可是又不想眼睜睜地看着公司垮,建東,當初也許該聽你的,再要個孩子……”
季欣然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
原來有些時候真的無法選擇,她要怎麼辦?難道去告訴媽媽,她恨爸爸,也恨這個公司,她希望它垮了,……如果公司真的垮了,媽媽會怎麼樣?她只要一想起媽媽醒來的那句:欣然,媽媽只剩下你了……,就忍不住想落淚。
她給米喬陽打了電話,這個時候她太需要有人說說話了。
“我媽想讓我去公司。”
米喬陽並不意外,“你爸爸走的時候,我就想過有這種可能。”
他知道季欣然找他並不是要聽他的意見,她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不會隨着別人的意見搖擺,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但是因爲這個選擇很難,所以她需要別人的疏解。
“我喜歡簡單平凡的生活,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選擇,也從沒有想過會過那種生活,可是,……,我爸爸一定會笑我,他離開了又怎樣?我還是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還是不能隨心所欲。”
“欣然,又有幾個人能隨心所欲呢?我想你不喜歡去公司,大部分願意是因爲你爸爸,可是你想過沒有,當初做老師也不是你的本意,你不是一樣也做得很好。當初你如果進了公司,也未必就不會喜歡。”米喬陽說得很誠懇。
“喬陽,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真的很恨我爸爸,他常常逼得我別無選擇,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主動選擇是一回事,被人逼得無法選擇又是一回事。
“我知道,欣然,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必須做,但你不一定喜歡做,這就是責任的全部意義。”
季欣然把他的話想了很久,“謝謝你。”
米喬陽的話說得好,這是責任,是她對媽媽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