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陳秉德又喚住了她,“欣然,……有個事情,我想還是告訴你……”
“你爸爸,……他……”他好像很難開口,一句話重複了好幾遍。
季欣然見他這樣,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德叔,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爸爸在外面有女人,而且還有一個兒子……”
陳秉德望着她,呆若木雞,半響纔回過神來,“你都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德叔,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那你媽媽也知道了?”
“不,她不知道,而且我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知道。”
“欣然,對不起。”陳秉德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季建東從一開始就沒有瞞他,可是他又不能說,所以他總是覺得愧對寧冰,有時候他都不敢看寧冰的眼睛。
“我勸過你爸爸,可是,……,子嗣後代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他說他不能讓別人嘲笑他……”他記得季建東跟他說過,“我辛辛苦苦掙來的這份家業,將來傳給誰?”
季欣然冷笑,“那正好啊,德叔,‘子承父業’。”
和陳秉德分手後,季欣然去了陵園,有些話是不能當着媽媽的面說的。
望着冰冷的墓碑,她覺得既難過又委屈。這個人走了,卻把自己陷於兩難的境地,她恨他,恨他對媽媽的背叛,可又得把苦嚥到肚子裡,替他瞞着媽媽。
“我恨你,一輩子都恨你,……,”她淚流滿面,這些日子她感覺自己就像漂在海上的一葉孤舟,四顧茫茫,不知哪裡是岸邊。
“你不是想讓你兒子繼承家業嗎?我偏不讓你如願,……,我把它們都賣了,……,你不是喜歡錢嗎?等我把賣的錢都送給你,你到那個世界去花吧。……媽媽百年之後,我不會把她和你葬在一起,你背叛了她,就讓你永遠孤獨……”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用完了。
還好回到家的時候,寧冰已經休息了。小麗看見她,嚇了一跳,“欣然姐,你怎麼了?眼睛都腫了?”
“我沒事,別和我媽說。”
她回到房間,寂靜的空間讓她覺得莫名的恐慌,隨手打開了音響。
是蔡琴的一張專輯,她非常喜歡她的聲音,有一段時間簡直是沉迷,到處蒐羅她的專輯。
房間裡流淌着她那略帶憂傷的聲音:
……
我想是因爲我不夠溫柔
不能分擔你的憂愁
如果這樣說不出口
就把遺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
是不是可以牽你的手啊
從來沒有這樣要求
怕你難過轉身就走
那就這樣吧 我會了解的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
她想起杜長侖,想起他們爭吵的那個晚上,想起他那句冷冰冰的“我成全你們”,到底是誰成全誰呢?
眼淚不由地又流了下來,這幾天似乎流盡了一輩子的淚水。
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相信的人嗎?還有可以依賴的人嗎?
她不想和媽媽一樣,一輩子生活在欺騙中……
所以,她得做出選擇,必須做出選擇。
德叔又來找她。
“欣然,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氣,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好,德叔,我考慮過了,把公司賣了吧?”
“賣了?”陳秉德以爲自己聽錯了。
“對,賣了,既然你不能繼續管理,我也不想去管,乾脆就賣了吧。”
“欣然,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你爸爸把命都搭在這個公司上了,你居然要賣了?”季建東是在辦公室裡突發腦溢血的。
“正因爲我不想我和媽媽的命都搭在這個公司上,所以我纔要賣了它。”
“你媽媽也不會同意的。”
“我媽現在已經沒有精力來管這個了。”
“即使是要賣,現在也不行。”陳秉德嘆了口氣。
“爲什麼?”
“公司現在的資金出了很大問題,就是你想賣,也未必有人會買。”
“到底怎麼回事?”季欣然不是很明白。
“魯行長出事後,由於涉嫌違規貸款,建行已經停止給我們貸款了,而且已經貸的款也催着還,你知道的,我們正在建設的時代廣場那是個大項目,我們公司當初拿這個項目就很吃力,當初我也勸過你爸爸,讓他找家公司一起開發,可是,他不想和別人分這塊肥肉,所以咬着牙自己扛了這個項目,資金缺口很大,本來有建行的貸款,我們還可以維持,可是現在……,公司已經把能拿出的現金都拿出來投到這個項目上了,但也只是杯水車薪,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可是這個工程已經幹了一半了,就是退也退不出來了……,弄不好就會拖垮整個公司的,你說,這個時候誰還敢接手?”
季欣然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她想了想,“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申請破產吧。”
“欣然,你是鐵了心不想管這個公司了啊?”陳秉德有些痛心,公司幾乎是他一步步看着走到今天的。
“是,德叔,你也說過了,公司現在隨時會垮的?”
“欣然,那不一樣,我們還可以想辦法,可是,申請破產,……,你讓那些員工怎麼辦?他們很多都是當初創業的時候就跟着你爸爸,幹了一輩子了,現在破產了,你讓他們怎麼辦?”
季欣然承認她沒想這麼多,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但她沒想到,陳秉德會去找寧冰。
那天晚上吃完飯,寧冰招呼她,“欣然,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