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恆嘿嘿笑着,一眼瞥見三弟妹一個勁兒的往旁邊縮,又覺不妥,忙向老太太使眼色:“娘……”
老太太也覺出三兒媳在場,當着弟妹教訓大伯,總是不那麼好,便不再說什麼。
正好,門外傳來通報聲:“二爺、三爺來了。”
又傳:“大夫人、二夫人到了。”
一時間打簾的打簾,端茶的端茶,待衆人坐定,下人也都退下,急性子的老三謝柏錚便問:“大哥,你把我們都找來是出了什麼事兒?”
謝柏恆一直笑眯眯的,讓大夫人張氏好生詫異,這麼高興,就是得大孫子那回見過,這是怎麼了?
“老大,你快說。”老太太也急了。
謝柏恆方自袖袋裡拿出一封書信遞與老二謝柏生,道:“老二,你給大家念念吧。”
謝柏生疑惑的接過書信,在衆人的注視下打開來,念道:“舅父大人臺鑒……”
“這……這是瑩姐兒的信!”謝柏生一向溫和文雅,只記了這一句,卻“嚯”的從座位上立了起來大叫。
“瑩……瑩姐兒?”老太太也懵住了,她老了老了,這一大家子天天在跟前兒看着,唯一個瑩姐兒,在那麼遠的地方,又擔心她那個爹,娶了後孃忘了兒;又怕她一個小女子,掌不住她娘留下那麼多家財,讓人起了壞心……待到後來兩門親事未成,老太太嘴上不說,背地裡不知偷偷流了多少淚,那瑩姐兒被她祖母養到膝下,她幾次叫人去接,只說不忍遠離祖母,似這般主動來信尚是首次,卻不知是爲何?
老太太一聽瑩姐兒便老淚縱橫,三個兒媳忙上前擦淚的擦淚,捶背的捶背,喂水的喂水,好容易把老太太勸住,老太太指點着謝柏生,顫顫巍巍道:“念,快接着念。”
“哎。”謝柏生忙答應着,一字不漏的唸了下去。
室內一片沉寂。
良久,老太太方嘆了口氣,“都怨我,不該把宛娘嫁到那麼遠,有個好賴咱們也顧不着……”
兒子兒媳又一通勸解,老太太也知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把瑩姐兒照顧好了纔是要緊。
之前是瑩姐兒看不清她祖母的面目,他們縱是想顧着,卻無處着手。好在經了這許多事,這孩子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便再容不得那郭老婆子擺弄了,真當他江中謝氏無人不成!
老太太看了看三個兒子並兒媳,肅道:“我這一輩子生養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我知道你們都是好的,但這事兒還是得說在頭裡……宛娘早早兒的沒了,我這心哪,就去了一半兒,只是爲着你們,爲着孩子們,爲着瑩姐兒,我也得好好兒活着……”
“娘!”衆人皆惶恐,紛紛離坐跪倒在地。
老太太也不勸,徑自忍了淚,道:“那郭家便不是個好的,宛娘已經搭進去了,我不能眼看着瑩姐兒還毀在他們手上,你們都是做兄長、做舅舅的,該怎麼辦不需我多說,我只說一句,但凡有我一日 ,便不能讓瑩姐兒受委屈!”
“是!”衆人齊齊答道。
待得起身,謝柏恆便道:“母親放心,宛娘不在了,瑩姐兒便是我們的親閨女,郭家不仁,咱們便也不義,大不了撕破了臉把瑩姐兒接回來便是!”
謝柏生、謝柏錚也忙點頭。
老太太便拿眼看三個兒媳。
謝大夫人忙道:“老爺說的是,娘請放心,待把瑩姐兒接了回來,自是與我的女兒一般,正巧兒泠姐兒、涪姐兒都嫁出去了,我正覺着沒有女兒在身邊兒寂寞呢,她回來就住我們常青堂,保準住的舒舒服服的!”
謝二夫人、謝三夫人俱都言是,老太太方纔滿意。
“老大你們自去商量了,看怎麼做才能讓那郭家把吃了瑩姐兒的東西給吐出來,媳婦兒們就去準備看瑩姐兒回來都有什麼需用,別到了事前還沒個章程!”
“是。”
回常青堂的路上,張氏瞅着自家丈夫笑道:“許多沒見咱娘這般行事了!”
平日裡孩子們都只道祖母和藹,從不威嚴厲色,有時犯了錯怕被大人責罰先跑到老太太那裡去搬救兵,還真以爲老太太是個性子柔和慈軟的老人家呢!
“是啊,多少年了。也只有瑩姐兒的事兒能讓老太太這般了!”謝柏恆言語間頗爲感懷。
“我記得還是剛嫁過來那些年,爹剛去世,族裡逼迫得緊,還是咱娘剛強,硬是撐了起來,不然,咱家哪裡有現在!”張氏嫁過來早,知曉老太太的不易,也敬佩老太太的爲人和手段,因此,並不拿老太太當婆婆,只當親孃敬重,婆媳倆處的極好。
“瑩姐兒的事還要你多操些心,不看孃親,便看着宛娘,咱們也得把她這唯一的骨血給照顧好了!”
“瞧你說的,我是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嘛!別說咱娘在旁邊看着,我沒這個膽子,便是衝我嫁過來後宛姐對我的心,我就得把她的女兒當自己個兒的親閨女,你就放心吧!”
“我自是知你。”
夜色中,謝柏恆牽了妻子的手,一步步的向自家院子行去,月光灑下一地銀輝,清冷中自有溫情。
謝家三兄弟第二日籌謀一日,決定由謝家大爺謝柏恆、謝家三爺謝柏錚親往青州。
兩人扮做客商,租住了一家客棧客棧的一個小院兒,派出的下人只做夥計,每日採買,卻悄然打探。一是對着謝宛孃的嫁妝單子,一處處去核實,看目前情形如何;二是着人蒐集着郭府上下的秘事,特別是當年與謝宛娘有關之事;三是去查探郭瑩定親的兩家人家底細。
此次帶來的人全部是謝家的精幹力量,不出數日,謝家兄弟手上的情報便沉的壓手了。
“無聇的畜生!宛娘竟掉如了這個虎狼之穴!”謝柏錚一邊聽着手下人彙報,一邊忍不住拍了桌子,震得茶碗咯咯作響。
“三弟,冷靜!”謝柏恆低喝。
他雖在勸阻謝柏錚,但從他握緊的拳頭手上的青筋,可以看出他也只是強自忍耐。
“大哥!”謝柏錚怒吼,但看謝柏恆在狠狠的看着他,卻又無可奈何,一拳頭打在桌子上,徑自恨恨坐下。
謝柏恆問下面那人:“證據可都取好了?人呢?”
那人回道:“回大老爺,一干證詞全部寫了,並摁了手印兒,人也被咱們的人帶回了吳州,今早上的路,只是現在錦江冰凍,無法行船,只能走陸路,怕是要擔擱上幾日了。”
謝柏恆點頭,“那便再等幾日,等家裡傳了信來,再作打算。”
謝柏恆向來謀定而後動,從不打無把握之仗,郭家欺人太甚,此次定要他不死也要去層皮!只是瑩姐那兒,怕是要爲難了。她自小在郭家長大,若是被她知曉她一直尊敬的親人是這般模樣,怕是要傷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