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她可以讓災民知道,他們雖然沒了家,沒了糧,但他們是自己養活自己的,而不是告別人的施捨與憐憫活着的。
自強,永遠是人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而且,她又不是無良地主兒,爲了塊兒地或是什麼就能逼死人。這不是可以讓他們分期還款,以工抵災嘛!她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至少謝家的人情就得她來還……
“那些沒有勞動力的老人、孩子就不要算在內了,我免費給他們一天半斤的口糧。”總還要照顧一下老天爺的情緒,萬一不給自己漲異能了呢?
“五天後,我在仙客來施糧,還請您幫忙告知一聲。”
末世不也是災難嗎?她正好把末世時那些做法拿過來,壓根兒不去考慮什麼適用不適用的問題。
適者生存,進化論的法則之一。
常林聽得如墜霧中,但仍是痛快答應了,他也想看看,林娘子這想法兒究竟有沒有用。
雪依舊在下,依然沒有停的跡像。
林寧給謝瑩送去了一些吃食,米麪糧油,乾果蔬菜,都是自外界所得。
劉誠已然啓程返回,這近上千號人的人吃馬嚼,花不花錢的倒在其次,謝家也不在乎這點兒,只是這些人多是南方人,水土不服,又碰上極端天氣,個個兒適應不良,於是便早早的回了。
林寧讓他帶去了一件禮物,說是給老太太帶的補品——一朵成人巴掌大小的紫色靈芝。
這東西年頭兒比林寧賣掉的那棵參更久,也在一千年出頭兒,又是罕見的紫芝,藥性遠在那株人蔘之上。
這算得上是無價之寶了。
當謝家人看到林寧的這件禮物時,一家子都靜默了。
謝家之所以肯費這般力氣幫林寧買糧又送到盛德,一是因着謝瑩與林寧一起,少不了林寧的照應,二則也是起了結交之意,謝柏恆什麼眼光,和林寧相處不過幾個時辰,便看出林寧不凡,費些錢物算什麼,就當投資了。
可林寧這朵紫芝送過來,謝家人心裡便有些苦了,這是林寧表示感謝,但更是一種婉拒,錢物相訖,兩不相欠!這朵紫芝的價值,遠超謝家爲她做的。
這也更加證明了林寧的不凡,這樣品相的紫芝,林寧轉手便送了過來,多的話也沒有,這樣的氣魄,這樣的實力,便是那些豪族大家,又有幾個能有?
紫芝最後還是進了謝老太太的私庫。
謝老太太單獨留下了三個兒子,直接言明這朵紫芝將來是要留給謝瑩的,謝家人誰也不要想。老太太風裡浪裡什麼沒見過,這朵紫芝那是能當傳家之寶的,但這就是謝瑩的,也斷了兒媳們的心思。
林寧並不想和謝家有太過密切的牽扯,倒不是擔心尾不不掉,只是中間夾了謝瑩,萬一將來有什麼,免得謝瑩難做。
所以還得有自己的人馬。
現下,謝柏恆留下的人算是謝瑩的人,後買的那四十人算是兩人共有,但得用的,還是馬掌櫃那些人。可,這些人卻是不能大用的。說倒底,他們只是謝家的人。
這個道理謝瑩也明白。
因此,當林寧和她說了近日事宜並打算,謝瑩也動起了心思。
林寧想要搭建自己的班底,獨立於謝家和謝瑩之外的。
這話直接說到了明處,謝瑩雖有些詫異,但略一思索,便知道這是個明智之舉。
林寧讓人去了災民住的客棧,將那日在城外送餃子時那問話的老者請了來。
老者看上去還好,只是難免有些風霜之色。
林寧直言她現在缺人手,問他們一家子願不願意跟她幹。
老者坐在凳子上,看着淡然坐在上首的林寧,認真想了片刻,才滿含歉意道:“不是小老兒不感激娘子的恩德,只是小老兒有兩個曾孫兒,還算不笨,原本是在學堂讀書的,若是能熬過這災,還想讓他們接着唸書……”
大顯的規矩,直系血親三代有賤籍者,不得科考。賤籍,指爲奴爲婢者,爲娼爲妓者,以及教坊樂舞之人和常人所說的戲子。
若是一家子賣了身,簽了奴籍,那一家子幾代人的前程便都沒了。
林寧倒是不知大顯還有這規矩,但本來她也不是非要人家賣身不可。若是可以,她更傾向於出工資拿錢請人幹活兒,也不必擔負其他人的命運。
若論起忠心不忠心,林寧壓根兒就不相信那薄薄的一張紙。便是沒有賣身契,若是她手下的人敢背叛,她一定有辦法讓他生不如死。
想要自強的人,她願意給他一份尊嚴。
“我不要你們賣身,簽下契約,就算是……給我打工吧。”林寧捏着一片栗子糕,心中猶疑,我是吃呢,還是吃呢?
老者沒有多做考慮,直接顫抖着跪倒在地:“小老兒代全家多謝娘子了,我們願意,我們願意……”
林寧讓他回去與家人商議,若是都有意願,滿十五的男子,滿十三的女子都可來與她簽約。
老者姓何,名儒均,居然還是個童生,現年七十有六。老伴兒前些年沒了,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孫子輩兒有十二人,九個孫子三個孫女兒,重孫十三人重孫女八人,還有一個玄孫一個玄孫女還有十七個兒媳、孫媳和重孫媳。
居然是五世同堂,老者很是有福氣。
除了已經嫁出去的女兒、孫女,年齡未到標準的,共有三十四人,正頂着風雪站在院中。
今日已是正月初六。
從昨夜後半晌,就開始起了大風。
大風並沒有吹散烏雲,反而帶着襲捲一切的氣勢肆意奔行。道路上散落着各色被風吹掉的招牌、布幡、或者屋頂的瓦片,甚至還有殘損的門窗。天間地彷彿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只剩下狂風暴雪的哀號,和斷續夾雜在其中的人的嗚咽。
可便是這樣,何家一家人仍是站到了這裡。
狂風吹得他們站立不穩,他們便手挽手站了,將女人和上了歲數的老人護在中間,青壯男子在外圍,辛苦的抵擋着雪風的肆虐。
林寧正在屋子裡靜靜的喝茶,何均儒面前也有一杯。
老人也疼自家的小輩,但也只能忍着不出聲,他知道這是東家在觀察他們。
他是被林寧派馬車接過來的,但小輩們便沒有這些待遇了。
就在這些人快要被凍僵時,林寧道:“讓他們進來吧。”
門口有個四十來歲的婆子忙衝當院道:“娘子讓你們進來。”
這些人雖已聽到,但手腳卻是不聽使喚,緩緩活動了半刻,才互相攙扶着進到了屋裡。
屋子中央燃了巨大的火盆,柴火燒得旺旺的,林寧和二呆正坐在正中上首,何均儒在下首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