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事兒一出,這種預感更加強烈了。
“我們不會呆太久的。”知道林寧不喜歡上京,蕭臨淵特意說了一句。
林寧白他一眼,就算是呆得久,他要去,她還能不去不成?
當天傍晚,林寧一家到了上京。
先帶林寧和小包子去了太廟,給蕭家的先祖上了香,算是盡了情份,又將小包子哥兒倆送回林府,讓樊氏小心照看了,蕭臨淵和林寧去了皇宮。
馬車到得宮門,緩緩停下,侍衛要上來檢查,一旁崇明上前低喝:“糊塗的東西,也不看看是誰,還不趕快放行!”
崇明手裡一塊玉牌在侍衛面前晃了晃,那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太清宮大總管”幾字。
侍衛一抖,太清宮大總管都在車外伺候,那馬車上是誰不言而喻了。
忙下跪請了安,卻未提要放行,見崇明要怒,看了眼馬車,將崇明拉至一旁,悄聲道:“總管莫惱,不是兄弟們不曉事,只是從昨日起上面便來了命令,凡進宮者需得先行通稟通政殿,否則一律不許放行,若有違者,那就是掉腦袋的罪過兒……”
崇明一愣,他雖年少,但也是跟在太上皇身邊的人,這宮裡的道道兒是門兒清,這是要出大事兒啊!
心下一轉,低聲問道:“現在的御前侍衛統領是誰?”
崇明這話直接問到了點子上,御前侍衛統領總領皇宮防衛,看他是誰,便知道宮裡現在是誰當權了。
“是永信候陸候爺。”
崇明點頭,衣袖一抖,已是渡了塊金子過去,那侍衛面上不動聲色,躬了躬身,退至一旁。
他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已是擔了很大的風險了。
崇明回到馬車邊,將剛剛的消息低低的說了,問道:“主子,咱們怎麼辦?”
蕭臨淵斜斜的倚在靠枕上,食指在腿上輕敲了敲,看向林寧:“寧寧說怎麼辦?”
林寧好笑,道:“這有什麼好說的,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人家讓咱們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便是了。”
她倒要看看,這些人能出什麼幺蛾子。
蕭臨淵掀掀脣角,衝崇明道:“聽到了?”
崇明一凜,雖然跟蕭臨淵時間算不得久,但主子這個調調兒他還是很熟悉的,瞬間便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是誰要倒楣了。
走到侍衛們跟前,似笑非笑道:“太上皇有令,既是宮裡改了規矩,那便依着這規矩來,還請侍衛大哥通稟一聲,太上皇及我家夫人到了。”
侍衛們聽得額頭見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宮裡也不知是發什麼瘋,太上皇便是再不管事,那地位可在那兒擺着呢,明面兒上也得過得去啊,這下可倒好,這是連臉皮也不要了。
又想到宮裡那兩位仙師,和近來極爲得勢的二皇子,侍衛們又都嘆息,有仙師們撐腰,難怪宮裡這個做態呢。
太上皇再厲害那也是凡人,拿仙師也是沒轍的吧?
一個小個子侍衛正要撒腿往裡面跑,宮門裡便閃出一個人來,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也忒不會辦事,太上皇駕到,還稟什麼稟,還不趕緊的給我退下!”
崇明定睛一看,一道魁梧身影走來,正是永信候陸睢。
陸睢走至近前,衝着崇明含笑道:“崇明大總管這一向可好?”
崇明心頭大惱,這陸睢簡直欺人太甚!明知太上皇在馬車之上,不先向太上皇行禮請安,卻與他來搭話,這擺明了是不將太上皇放在眼裡,意欲羞辱太上皇!
面上聲色未露,謙恭道:“勞候爺見問,咱家一個奴才,在主子跟前,哪裡敢說什麼好不好?倒是陸候爺久未曾見,看着卻是不大好,還得趕緊的延醫請藥纔是!”
陸睢一怔,奇道:“大總管這話從何說起?本候近來頗覺身輕體健,精神分外爽利,又有何不好?”
崇明一哂,道:“候爺是身上有疾不自覺,別的不說,這眼睛卻是不好了,咱家與主子同處此地,候爺眼中只見奴才未見主子,這豈不是大大的不好?眼疾雖小,也能要命,候爺還是小心爲上!”
林寧在馬車裡聽了,暗道崇明這小子不是個白給的,這一番話說的綿裡藏針極爲痛快,看來有時間倒是可以拿丹訣上那六階還陽丹來練練手兒,若真能成功,自己煉丹水準能獲進步不說,也可給這小子一個希望。
陸睢這臉色一片脹紅,他原意是要給蕭臨淵一個下馬威瞧瞧的,可在宮門前被崇明這主子奴才的一說,倒顯得他小人得志忘了自家身份一般,憑白的惹了人家笑話。
心念電轉,忙上前幾步,下跪請安道:“是臣糊塗了,心想着大總管是太清宮的臉面,也是太上皇的臉面,心裡不由就先敬上了幾分,倒失了君臣之禮,還請太上皇恕罪!”
陸睢雖是武官,但久經宦海,自然知道這話怎樣說纔對自己有利。
蕭臨淵低沉的聲音隔着車簾響起:“起來吧,本上皇要進宮瞧瞧皇帝,陸候爺可否進去通稟一聲?”
陸睢才起身又忙跪下,道:“太上皇折煞微臣了!都是這幫小子們不懂事,原是皇上身子不好,臣奉了仙師們和二皇子之令加強皇宮防衛,以防有歹人作亂,既是太上皇要進宮,哪裡還用得上什麼通稟!”
聽他將仙師擡出來,蕭臨淵一笑,道:“那便走吧!”
馬車粼粼向宮內駛去,陸睢這才從地上起身,青石板極硬,白日間還下過一場雨,地面溼滑,這膝蓋上又疼又涼。
太上皇的威儀,即便過去這麼些年,即便有仙師在,還是讓人無法忽視。
馬車行駛在長長的甬道上,只有每隔幾十米一盞的宮燈照亮前方的路,崇明親自駕車,周圍一片寂靜。
再過一處夾道便是皇帝的通政殿,牆角卻突然閃出兩個人來。
崇明警覺,勒了馬,低斥:“是誰?太上皇車駕在此,還不避退!”
他也是長了心眼兒,宮內局勢不明,太上皇與夫人隻身前來,萬一有人存了歹心,以刺客爲名突下辣手,真出了什麼事又該向誰去哭?因此剛一見人便將太上皇的身份喊了出來。
那兩人身着暗色披風,聞言頓住了腳,將風帽摘下,提了宮燈上前兩步,崇明一見,卻是兩名女子。
當前一人身姿纖細,面容極美,遠遠望去獨有一股清雅氣質。
崇明怔了怔,跳下車行了禮:“原來是蘭妃娘娘,更深露重,娘娘爲何深夜在此?”
那兩人卻是宮裡蘭妃和她的貼身婢女。
蘭妃雖年逾三十,但歲月彷彿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仍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模樣。
聽到崇明問,衝着車駕遙遙福了福身,近前兩步,低聲道:“臣妾見過太上皇,太上皇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