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馨看大家的目光中,有好奇的、有警惕的、有輕蔑的、有看好戲的等等,便知道自己若答得不對,便有可能名聲受損,還得罪一羣貴女。
她看了一眼馮嫣,臉上還是很自然地微笑着,十分淡然地道:“對啊,那天我和二哥去看龍舟,散場的時候,的確見到顧世子了,就像方纔這位姐姐說的那樣,顧世子救了許多人,都沒顧得上自己,我二哥就搭了把手,讓人送顧世子回府了。”
“是嗎?謝妹妹,令兄也算有心了啊。”
“唉,那些被救的人都不幫忙的嗎?也太忘恩負義了?”
“就是啊,顧世子真不該救他們!”
眼看話題逐漸轉到了抨擊那些旁觀者身上,方纔說話的姑娘便又道:“謝家妹妹,那天也沒喝你打個招呼,不過看你和令兄都忙着照顧世子,想來也顧不上我。”
“怎麼會呢?顧世子有我二哥帶着人照顧,哪裡需要我了,姐姐莫開玩笑了。”
“是麼,我可看見你把自己的披風都給顧世子了呢,那天風大,沒着涼吧?”
“姐姐看得可真細緻,不過想來隔着有點兒距離,沒看清呢,那是我二哥的披風,不過我幫忙拿着罷了,我穿得不單薄,哪裡會凍着。”謝蘭馨見她句句針對,也毫不客氣反擊,“說來姐姐可真關心顧世子呢,只是當時怎麼也不上前來幫忙照顧呢,我是個沒用的,只會杵在二哥身邊打個下手,那時候若有姐姐細心照顧,說不得,顧世子也不會感染風寒了。”
那姑娘臉色頓時變了,勉強笑道:“謝家妹妹說笑了,我畢竟是姑娘家,非親非故的,哪裡能違禮去照顧。”
“這樣啊,看來我做得還是對的,雖然顧世子對我們家有恩,畢竟有二哥在,我還是不需要事急從權的。”
謝蘭馨言下之意非常明顯了,救援顧謹,完全是她哥哥的事,她是十分避嫌的。
“哎呀,老說顧世子做什麼呀,春天都已經過了,你們還動春心呢?真要關注,咱們不是應該關注關注主人家麼?”有人便把話題扯開。
臨潁縣主也順勢道:“是啊,我家的兄弟們,可還有許多沒定親的呢,你們這般記掛着顧世子,可不傷了我的心。”
“人家說,成了親的婦人都喜歡給人做媒,沒想到這定了親的姑娘也不例外啊。”
“對啊,說起來臨潁的夫婿也不錯啊,小謝探花的容貌才學也是十分出衆的。”
“對呢,知道你們兩家定了親,我可聽說許多夫人都懊悔下手太遲了呢。”
“不會你娘也懊悔過吧?”
“哎呀,這樣的話,就別當着縣主說啦,多讓人慚愧呢?”
“你們這夥子,都拿我開心呢。”臨潁縣主臉色羞紅,嗔着她們。
這幾個貴女,都是和她交好的堂姐妹或表姐妹,性子雖有些任性驕縱,卻都是比較潑辣直爽的,眼下雖拿她開玩笑,卻也是幫着她圓場。
謝蘭馨也十分領情,笑着上前挽着臨潁縣主道:“哎呀,諸位姐姐們,就別欺負我嫂嫂了,你們可也有那一日的。”
“喲,小姑子跳出來幫手了啊。”
“人家可是姑嫂同心,其利斷金,咱們怎麼比得上呢?”
“說不得只好放她一馬了。”
臨潁便忙叫了再上了茶水點心來:“快吃點兒東西,堵上你們的嘴吧。”
笑笑鬧鬧地把一日混過去了,謝蘭馨和鍾文采、鍾文栩等人回到別莊,都覺得這樣的宴會好累。
臨分別時,鍾文采又有些遲疑地問謝蘭馨:“阿凝,你……你真的和顧世子沒什麼嗎?”
“什麼?”她的聲音近似於低喃,謝蘭馨沒有聽清楚。
“沒什麼。”鍾文采有些不好意思再問,揮手作別,“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兒見。”
“好,明兒見。”謝蘭馨沒往心裡去。
在這邊,她們一直呆到七月,天氣開始轉涼了,纔回去。
謝蘭馨在這兒,雖然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大體,日子還過得很快活的。
每日裡,除了衆多的宴會外,也有許多比較清閒的日子。沒有帖子的時候,娘便和她一處,有時候陪伴一下外祖母,有時候爹爹休沐,一家子也會換了裝束,去附近走走看看。
本來,還會呆得更久些的,但有一日,寧國府突然來了人,說府裡出事了,兩家人便急匆匆地提前回京了。
這時候,聖駕還沒有迴轉。
謝安歌和寧國公等人還要留下伴駕,回京的主要便是她們這些女眷。
謝蘭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只知道外祖母和大舅母她們的臉色很不好看,問娘,娘一臉的羞憤,只道:“這些事,你先別多問,到時候會告訴你的。”
謝蘭馨便看她們的臉色,便也不敢多打聽。
回了京後,謝蘭馨便一個人在家了,鍾湘天天過寧國府那邊去,臉色是一天比一天不好看。
謝蘭馨便只能儘量處理好家中的事務,不給母親增加煩惱。
紙總是保不住火的,真相很快就展露在謝蘭馨面前。
這一日鍾文采怒氣衝衝地跑了進來,把下人都趕走後,就告訴謝蘭馨一個消息:“那個謝月牙,那個謝月牙,和二哥在一起了!”
“什麼?”謝蘭馨大吃一驚,從位置上站了一起來:“你說的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她不敢置信。
“還能什麼意思,她要給二哥做妾!”鍾文采跺腳道,“真是丟死人了!”
“究竟怎麼回事?五表姐,你快說說!”謝蘭馨實在是無法接受。
“我也是聽到一些隻言片語,並不十分清楚……”鍾文采好不容易纔冷靜一點,和謝蘭馨細細地說起來。
事情具體是怎麼發生的,鍾文采只是偷聽到一些,加上打聽到一些,勉強能瞭解個大概。反正呢,就是謝月牙不知怎麼和寧國府二房的獨子鍾子栓偶遇上了,然後打動了他,兩人就你儂我儂地在一起了,而且,謝月牙還有了孕,鍾子栓可是已經有了妻兒的,現在寧國府正鬧騰着呢。
“也不知道二哥是不是鬼迷心竅了,居然看上謝月牙,還和二嬸、二嫂犟,一定要納她爲妾。”鍾文采道,“那個癡心啊,二嬸都快被氣死了。”
謝蘭馨的二舅早逝,二舅母李氏守着獨養兒子含辛茹苦地過了這麼多年,鍾子栓又是一個體弱多病的人,李氏提心吊膽地好不容易給兒子娶親生子,好不容易能過上幾天好日子,偏偏又出了這檔子事,不氣纔怪呢。
謝月牙居然做出這樣的事,謝蘭馨真是沒想到。難道跑來在京城卻不見她的這段時間,她就是做這事去了?謝家一直防着她找上門來做出什麼不利於謝家的事,還真沒想到她會做這樣的事。
這樣做,對謝月牙有什麼好處呢?鍾子栓雖然名爲寧國府的二爺,但誰都知道,二房沒有頂樑柱,鍾子栓身體不好,苦讀多年,只有一個秀才的功名,以後分了家,除了一份相對於平常人家而言還算豐厚的產業,便沒有別的了,而且他還已經有了妻子了,做妾,圖什麼啊?謝月牙家的日子就這麼過不下去了嗎?
還是說,她就是要跟寧國府扯上關係,好惡心自家?這代價是不是有點兒大呢?
謝蘭馨真的不明白:“外祖母她們怎麼說?”
“祖母當然說這樣的人不能進門啦,就算做妾也不成,可是二哥卻一直說謝月牙是無辜的,說什麼是自己做錯了事,你也知道,他的身體不好的,鬧了一場以後就躺在牀上了,還掙扎一定要求祖母把謝月牙接進門,唉!”鍾文采說到最後,不由嘆了口氣,“祖母又擔心他的身體,不能做得太絕,而且,謝月牙不是還姓了個謝麼,又怕這件事鬧大。”
娘一定覺得丟臉死了。謝蘭馨很能想象鍾湘和鍾母此時的心境。
鍾母此時大概就是打老鼠怕傷着玉瓶,既怕二表哥出事,又要顧惜着孃的顏面,而娘呢,大概會對二舅母和二表嫂都十分愧疚吧,雖然謝月牙一家已經被除族了,但多多少少還帶着謝家的烙印,真出了事,謝家也不能撇的一乾二淨。
“今天啊,二嫂孃家也來人了,要看我家怎麼處理這事呢。”鍾文采恨恨地道,“可二哥偏就被那個狐狸精迷了心,怎麼說也說不轉。”
“那你知不知道,謝月牙的家裡人在哪?”謝蘭馨突然想到這件事。
“不知道,她不肯說,一直哭哭啼啼的裝可憐,裝無辜呢,不過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要我們家負責,要不然就要尋死給我們看。哼,死了倒乾淨呢,就是怕她爹孃到時候把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被人指指點點。”
鍾文采也就只能和謝蘭馨來抱怨抱怨了,真要說什麼解決辦法呢,兩人都知道,作爲未嫁的姑娘,這樣的事,她們是插不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