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一個寶盒
把希望珍藏在裡頭
把夢想珍藏在裡頭
把理想珍藏在裡頭
我舉起雙劍
指向明天
那是我將攻克的城池
我站在今天的最高峰
仰望浩翰明天
追尋的慾望
如同地下的烈火
衝破地殼
我咀嚼着明天
有櫻桃的味道
有荷花的芬芳
有瑤池的神奇
有月宮的優與雅
我只有一個擔心
今天與明天之間的天幕
會將我的視線隔斷
寫於2000年10月3日。
在夢裡。
我來到了明天。也不知道是多久的明天，我們的村子裡，一個人都沒有，但那些房子還在，池塘還在，公路還在。
我在公路上走着，公路上坑坑窪窪的，我發現有一張紙。我蹲下來看紙上的內容，是小學四年級課本的封面。是我的，我認識，上面畫着一頭大象。
我撿起來，看了又看，發現已經到小學校門口。
學校裡，一個人也沒有。我走進去，學校的操場上長滿了草和樹。一羣小兔在跳躍着，追戲着。
我走向小兔們，其中一隻小兔會講話了，問我：“你是什麼東西？怎麼長成這個樣，太難看了，也會直立行走？”
我覺得很奇怪，彎下腰說：“小兔，你怎麼會說話？”
小兔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回答：“你纔是小兔呢，我們人類都會說話。我叫瑩瑩。你是什麼動物？你也會講話！真奇怪。”
這時候，從教室的門口，跳過來一隻大兔子，推開瑩瑩，站在我的跟前說：“我的天呀，這是一個古老物種復活呀！”
小兔瑩瑩莫名其妙地問：“楓老師，他是一個古老的物種嗎？他有一點像熊呀，但怎麼全身不長毛呀？”
大兔子原來是這裡的楓老師，他說：“這個動物在四萬年以前，在地球上消失了。他們幾乎有我們人類的智慧，甚至比我們更有智慧。”
這時又跑來一隻小兔子搶過了話說：“楓老師，我知道這個物種叫男女，我爸爸告訴我了。”
叫楓老師大兔子翹起大拇指說：“萱萱真聰明，他們是地球上歷史中最有智慧的生物。他們是哺乳動物，叫男女的生物。”
這時又跪來幾隻小兔，他們說：“老師，我們請男女到教室裡去，我們共同研究一下男女這種生物。”
我被他們帶到我曾經學習過的教室，教室裡的陳設沒有改變，只是顏色淡淡的。我坐在曾經坐過凳子上，我想起了我的同學劉綵鳳，那時候我總是欺侮她。
楓老師拿出一張我的照片，“這是男女這種生物留下來的自畫像。我們請男女到講臺上來。”
我到了講臺前，站着。老師說：“你們看看，他的身上這一次是叫衣服。穿衣服的習慣讓他們身體脫離了自然，這是他們爲什麼不長毛的原因。”
一隻兔蹦起來，說：“他們不清楚動物體本可抵抗嚴寒的道理。他們的行爲使他們喪失了一個動物非常好的功能。”
又一隻兔子站出來，說：“這些衣服使他們開始變得虛僞起來，他們認爲光着身體就是醜。他們還用衣服來裝飾自己。”
一隻兔子站起來說：“這衣服是用化學材料製作的，其它有毒。他們讓自己天然的毛髮退化，而用一種有毒的布料披到身上，他們太不明智了。”
我聽到楓老師講是自畫像，我解釋說：“這是照相機拍的照片不是畫的。”
楓老師醒悟了說：“對，有一個叫照相機東西。一種方方正正的石頭一樣的巢，男女長期住在裡頭生活，他們稱作房子。考古學家在很多的房子裡發現了照相機。”
萱萱小兔子說：“他們那麼聰明爲什麼滅絕了？”
楓老師拿出一塊男女的頭骨，指着上面的斑點說：“這些斑點是他們滅絕的直接原因的證據。但他們的滅絕原因是多方面的，也是他們自食其果。”
其中一隻兔子跑到講臺上說：“他們瘋狂地進行物質生產，瘋狂地進行科學實驗，瘋狂地向自然界索取，改變了地球地質結構和磁場方向。他們吃地球上絕大多數的動物和植物，獲取了各異的蛋白和他們有害的成分，他們變得越來脆弱。這是他們走向滅亡的重要原因。”他說完，就下了講臺。
又一隻兔子跑上講臺，大聲說：“他們瘋狂地進行城市化、工業化，改變了地球的生存環境，他們瘋狂地自制一種叫醫藥的化學物品，他們企圖依靠醫藥來維持健康，結果使他們完全喪失了自身免疫力。這是他們滅絕的重要原因。”
又一隻兔子跑上來：“他們的核科學研究，使生活在他們周圍惡劣環境中的微生物和蚊蟲類產生了變異。”
另一隻兔子搶着說：“我也知道。有一年，有一種叫金剛蚊的蚊子變異成專叮咬男女和靈長類動物的蚊子，傳播一種變異的病毒。這種蚊子可以識別一萬公里以外的男女的信息。這種蚊子繁殖力相當強，極冷極熱都不怕。他一夜之間繁殖出來幾十億，他們向男女和靈長類動物瘋狂進攻。一天之內把所有的男女都殺死了，沒有一個倖存的。男女滅絕之後，那種蚊子沒有東西可吃，又把靈長類動物全殺死了。這種蚊子其它動物不吃，第五天，也全都餓死而滅絕了。”
楓老師拿出上海的城市總效果圖，說：“這就是他們創造的城市，那麼大的面積都完全不是自然界的本貌。他們生存在這種環境中。”
有一隻兔子看到說：“對呀，這裡還有叫做汽車的交通工具，排放大量的有害氣體，還有工業。這樣的環境怎麼住呀。那些男女都擠到這裡住，那樣不是自取滅亡嗎？”
楓老師又拿出一張有彩圖的食譜，說：“你們看，他們吃得多噁心，全是野生動物的肉，與他們的身體結構完全不一致，還有海洋生物。他們是不是太瘋狂了。”
在他們的眼中，我已經不是人。楓老師接着說：“其實那種金剛蚊，曾經被男女自己用科學方法制造出來了，他們的目的是用在相互殘殺的戰場上。”他拿出一張飛行器的機械圖，“這是他們的設計，這是一種體積比金剛蚊小十倍的飛行器，它的主體是一個生物芯片，這種生物芯片可以識別男女的特有的生物波。飛行器上有一個發射裝置，它在靠近特定男女體的時候發射出化學物質殺死對手。飛行器只在男女休息睡覺的時候進攻。他們太殘酷，發明這種飛行器殺自己的同類。其實，這種化學物質是直接使蚊子變異成金剛蚊的罪魁禍首。”
全體小兔子說：“哇呀！”
我站在講臺上說：“你們爲什麼不搞科學創造，改善生活呢？”
楓老師聽了說：“這個男女執迷不悟。我們有吃的，餓不死，我們有洞住，凍不着，爲什麼要發明？”
我沒有了說辭，覺得他們講得有道理。我開始反思：“我們人類爲什麼會走上這樣一條生存之道呢？”
我走出了教室。“男女，你去哪裡？”萱萱跟了出來問我。
“我想回家看看。”
“家？家是什麼東西？”
我告訴她：“家是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的地方。他們相互照顧生活的地方。”
萱萱不解地說：“所有人住在一起相互照顧就不行嗎？爲什麼單單要這有限的幾個人在住一起相互照顧呢？男女類動物的生活方式明顯有問題。”
我感覺到萱萱開始有些由對我的好奇轉爲討厭，所以我安慰她說：“我向你們人類學習，按照你們的生活習性生活，怎樣？”
萱萱更生氣了，說：“你們男女是最虛僞的、最無恥的、最喜歡撒謊的動物。你男女整個族的生活習性，是你一個承諾能夠改變的嗎？你們一定會長期保持着你們的錯誤生活方式。即使地球再次給你們復活的機會，這樣的生活方式也會讓你們在兩萬年之內再次滅亡。”說完，她離開了我走了。
我只好一個人走，沿着回家的路走，那條路仍舊保留着，只是左右兩邊的稻田都長滿了樹，低窪的地方有自然生長的水稻。我走到了原來燒石灰的工廠，一隻小鹿站在我的跟前，我停下來，站住看着他，他突然大聲呼喊：“我看見外星人啦！大家快來，快來。”
這時，一羣小鹿從石頭洞裡和廠房裡出來，圍繞在我的周圍。他們好奇地打量着我，還是那小鹿說話：“他是來自男女星座的男。”
其中有一隻最高的鹿，他說：“對，是男女外星人。他們四萬年以前在地球上居住了一段時間，後來，他們把地球弄得不成樣子，就離開了地球，回到男女星座上去了。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他們留下的。”
有一隻小鹿問我：“你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嗎？”
“你們也稱你們爲人類？”我問他們。
“喲，他會說話，真是一個智慧高超的外星人。他們會說話。”還是那隻小鹿說。
我不打算與他們說得太多，我要回家看看。我繼續朝家裡走去。我心裡想，“經過四萬年的進化，動物都會語言了，他們都能夠自由的交流。”
他們卻跟了上來，與我同行。
我們來到一座橋上，一隻小鹿問：“男，你們會建造橋，對嗎？這座橋是你們那時候留下的嗎？”
我告訴他們：“這橋是我爺爺那一輩人建的。”
“你們男女真厲害，真有智慧，你還會生產一種叫電腦的機器，對嗎？”一隻小鹿問。
我告訴他們：“我們還會製造飛船，飛到太空中去。”
“我們聽說過，你們真的聰明。你們還能夠把地球毀了，用一種叫做核武器。後來，地球上全是輻射，男女因此搬出了地球。不過，幾百年的時間裡，地球又恢復他的環境。我們人類纔有倖存活下來。”
小鹿們是十分佩服我們的，他們幾乎是一種崇拜。我發現一個現象，問他們：“那些大型食肉動物，全都沒有了嗎？”
“食肉動物？他們早就因此受不了輻射全部死光了，不過，我們保存了他們的骨骼。我們還能根據男女留下的一些書籍瞭解他們。不過，很多雜食動物自覺改變了進食習慣，都變成了草食動物。”
“他們現在都吃植物了嗎？”我懷疑，但想了想他們是不會撒謊的，我們與他們的心理完全不一樣。
我走到了榨油廠，看見那臺機器還在，只是已經全部生鏽了。地上一隻巨大的蜘蛛，比我的身體都大，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恐懼。它說話了：“你回來了？”蜘蛛說話的語調非常溫和。
我的恐懼感全無，細細地打量它，它有一些像人，它的四條後腿支撐着身體，四條前腿就是四隻手。胸脯隆起和女人一樣，再看它的臉，不是很黑。
“你怎麼不說話呀？我的祖先本住在你家裡，只是因爲你的母親看見我們就打，我們一家才搬到榨油廠來的。”
我越看它，它越像人，我問：“你認識我嗎？”
它認真地講：“認識，你的子子孫孫我都認識，你年輕時候的照片我都有，你想看嗎？我叫黑寡婦。”
我當然想看：“在什麼地方？”
“走，跟我來。”黑寡婦走有前面，我跟在後面，它說：“現在全世界各族動物都不承認你們人類，唯有我們蜘蛛族承認。可惜，你們人類不領情，總喜歡以貌取人，我們蜘蛛一族長相從你們人類的角度看非常可惡。其實，威脅你們生存的是蚊子。我們蜘蛛一族，每天要給人類殺死不知道多少億的蚊子，你早死的母親見着我們就打。我們根本不願意無端地咬人，因爲，在我們的食譜中蚊子是最美味的，在蚊子的食譜中人血是最美味的。”
在我的心裡，蜘蛛到現在還是可惡的，更別說是四萬年以前。
它把我領到裡屋，一羣小蜘蛛正在地上玩耍，它們都不理會我，黑寡婦把一疊厚厚的照片拿出來。
黑寡婦一張一張地拿照片：“第一張，是你剛出生的照片，旁邊有你的姐姐。”
“這一張是你初中畢業時的集體照。”我記得非常清楚。
“這一張是你結婚時候的照片，你愛人是楚水萍。”我仔細看了一眼，我楚水萍和我夢中的模樣一個樣。
“這一張是你坐在時光機裡，離開地球時的照片。”我現在才知道，我爲什麼離開了地球。我很驚訝。
“這一張是你兒子的八十歲的照片，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這是他死後的遺像。”
我問：“沒有我兒子小時候的照片嗎？”
“有，這個。”
我看了一眼，很可愛。
“這一張照片，是一萬年之後，你家的房子，被蚊子佔領了。是一個巨大的蚊子窩，蚊子統治地球大約有一萬年，他們學會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大規模地搞物質生產，可憐，就存在了一萬年，死在基因變異，喪失免疫力。接着，老鼠統治地球一萬年，他們也學會了人類的生活方式，貪圖安逸，亂取食物，死在基因變異。後來，動物界吸取了恐龍滅亡、人類滅亡、蚊子滅亡、老鼠滅亡的教訓，取食自然，保護自然，後來的兩萬年，沒有出現大的種族滅絕。”
我看着這些照片，心情十分複雜。沉默了很久才說：“我想回家看看。”
“好，好，你回去吧！”
我離開榨油廠，朝着家裡的方向走去，我一路看着周圍的變化，變化太大了，原來的山有的高有的低，有的方向都發生了改變。
突然，前面傳來奔跑聲，原來是幾條狗，它們在我前面停下來，跪下說道：“主人，我們等你四萬年了，一代一代的傳承着關於主人的故事。”
“你們也進化成會說話了？”
“三萬年前，動物的語言就已經自然統一，但是智慧的差異還依舊明顯。我們狗族，因爲與人類長期相處，受到了薰陶，比其它動物稍微高一點點。”
我問：“你們沒有稱霸世界嗎？”
“不，稱霸世界的前提是犧牲自我，然後，就是殘害別人，所以，我們不僅不稱霸世界，只想維護公平、正義和生命的基本權利。”
“我要回家看看，你們在前面帶路吧？”
“好的，主人，”領頭的狗說。
我們一邊走一邊聊着，我問：“在你們的眼中，生存一定要競爭嗎？”
“不要，生存不要競爭，自然界的動物們有豐富的植物作爲食物，動物們到一定的年齡就自然死掉了。動物死後的屍體又回到了土壤中，滋養着土地。”
我又問：“四萬年前的我們，生存爲什麼產生了競爭？你們總結了嗎？”
“我們認爲是產生於植物不夠吃。爲了生存同類相互殘殺，體力好的進化成肉食動物，體力差的保持原來的生活食慣。但是後來，人類具備了強大的生產能力，他們通過生產勞動，完全可能獲得足夠多的食物，還是相互殘殺，這個我們就是想不明白。”
“我生活的年代，生產力水平已經很高，但投入到戰爭的精力，比投入到生產的精力大得多，他們是爲什麼相互殘殺，我也想不清楚。”
很快，我到了家裡。房子全是綠苔，看不出是用什麼材料蓋的。我走進了堂屋，發現一個女人正跪在母親的遺像前。她沒有發現我。“你是誰？”
跪着的女人沒有說話，母親的遺像說話了，“她是楚水萍。四萬年前，你拋棄她，飛向了另一個世界，她就一直跪在這裡等你回來。人類滅亡之前，她就已經成了化石。”
“她是化石？”我不相信母親的話，用手指在她的臉上摸了摸，果然，如同漢白玉一樣硬。“媽媽，她是我妻子嗎？”
母親沒有再說話，領頭的狗說：“沒有錯，她爲你生了一個兒子，你忘了嗎？”
“可是我現在還沒有結婚呀，”我說。
“噢，這個我可不理解，你讓她自己解釋吧？”領頭狗說：“你去廚房裡倒一杯水，灑到她的臉上，她就復活了。”
我趕緊跑到廚房，廚房的水缸裡全是青蛙，奇怪的是青蛙沒有進化，他不會說話。我用手捧起一些水，灑到楚水萍的臉上，她復活了。回過頭，滿臉淚水地看着我，我不知道爲什麼。她說話了：“你讓我等你等了四萬年！你什麼男人。”
我不理解她所說的，但我從電視瞭解到女人們常責怪男人的話就是這些。
我好像是在半醒半夢之間，對楚水萍說：“我沒讓你等我吧，我還是一個學生呢？才上高一。”
楚水萍轉而笑了，笑聲我非常熟悉，我睜開眼睛，是姐姐和繼母在屋裡。外面的天矇矇亮，桂花香味從窗外飄入，我坐起來。
“媽媽，姐姐，我做了一個未來的夢。”
姐姐說：“你講給我聽。”
“好。”
我講給了她聽，姐姐說：“其實吸引我們前進的是明天，因爲明天的希望，我們才努力對待今天。如果明天沒有了，今天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從某方面說，明天雖說是有些虛的，但明天承載着更豐富的人生和意義，離開了明天，今天的奮鬥就是徒勞。爲了明天，才努力於今天，明天是無限的希望，又是無限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