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張雲飛,她是楚水萍。她影響和塑造了我一生。
我不太清楚,她什麼時候第一次闖入我的夢裡,我也不太清楚,她爲什麼能夠給我力量,我更不清楚,她是不是真實地存在。不知而失,無意而得,是緣也。緣就是緣,不必解釋,能解釋的就不是緣。
我無意地翻閱着自己幾本日記,發現幾篇令自己感動的文字。還發現這幾篇之間有內在的聯繫,勉強能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我摘選這幾篇,以饗自己。這幾篇雖然看似文不對題,但也有幾份純色,有幾份美感。
我有一種希望,就是某一天我能夠見到她,我真的……
一、楓橋夜泊
橋,跨越過高高地山峰
橋,隱現於淡淡的雲霧間
橋,與美麗的彩虹比肩
橋,拱托着清晨的紅日
她坐在橋的一端
削着一支細細的畫筆
畫紙輕輕地落在橋上
畫中的橋上
坐着一個讀詩的我
我坐在橋的這端
捲開《楓橋夜泊》
讀着詩的旋律
旋律中的意境
就是坐在橋上作畫的她
橋,跨越過我的心靈
橋,隱現於我的夜夢
橋,與絢麗的彩虹比美
橋,拱托着清晨的我和她
寫於2000年9月1日。
昨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是我到勵志縣一中的第一天。
清早,繼母非得送我去學校。我還在勸她:“我想自己去,鍛鍊自己。我已經是高中生了,我十六歲了,不是小孩子。”我站在繼母前,比她整整高出一個頭。
繼母一邊給我整理行禮,一邊說:“這幾年,一你直在我的身邊,只是長個了,沒有成熟,你對外面的事根本不懂。別以爲自己成績好,就什麼都會,你現在是高分低能兒。”
聽了繼母的話,儘管我有些不舒服,但她的話在我心裡一直是權威,只是說:“那你就更要藉此放手,讓我獨闖。”
繼母說:“你想一口吃成胖子嗎?高中環境可複雜,你不知道。但是學校有一個化學老師是我的同學,叫馬偉。還有你姐姐的同學,教英語,叫何花蕊。他倆今年結婚了。我要把你託付給他們。”
我一聽,倒吸一口冷氣,責備道:“這是不良風氣,庸俗,我可不願意寄人籬下。”
自從繼母生完了孩子,我覺得她有些思想開始接近我的生母。她把我的蚊帳疊好放到一個小塑料包裡,然後說:“別這樣認爲,能利用的關係就只有那幾年,到時,你高中一畢業,他們還能幫我什麼忙?我不想把這些資源浪費了,我希望你能分到何花蕊那個班。”
繼母把幫我等同於幫她,我非常感動,但我不希望這樣,不想求人,直接反對繼母:“你曾經總反對搞關係,你現在……”
繼母瞪了我一眼,我不敢再說下去,繼母說:“說你不懂,你不相信。我爲的是你能夠好好地求學,給你一個能幫助你學習的老師。毛**與楊昌濟是庸俗關係嗎?我帶你去拜你的老師,不是庸俗關係,你懂嗎?不懂別瞎指責。”
我明白繼母的善意和美意,我不能夠再讓她心裡不舒服,儘管有些不服氣,但還是表示理解了,繼母接着說:“我求他們辦事,我不去是不尊重人。再說,我們多年沒有見面了,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是什麼樣子了。想見一見他們。”
繼母是順柳中學,即我初中學校的英語老師。因爲有一個兩歲的小兒子張雲遊,學校沒有讓她當班主任。她也知道父親去了法國,長年不在家,自己又必須把一些精力放到我和小兒子身上,用於教學的時間要比過去要少得多,所以,她也沒有刻意爭取當班主任。有課的時候,繼母讓住在學校旁邊的柳枝芝阿姨看管小云遊。
七點半左右,小云遊還沒有醒來,我們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繼母想了想,問我:“是自己帶着雲遊去一中,還是把他放到枝芝阿姨家呢?”
我想了想說:“放枝芝阿姨家吧!去時,我要提行禮,幫不上你的忙,只能你抱着走。在公共汽車上人多,太擠。回家時,你一個人帶着,更不方便。”
繼母遲疑了一下說:“好不容易請了假,我能夠帶他,還將他放到別人家,不太好。在路上看到他,心裡頭都甜,有他陪着我,我就有力量。放到別人那裡,多少有些擔心,算了吧,外面帶着孩子走的女人多的是,唯獨我這個做媽的不行嗎?”
繼母抱雲遊,我提行禮,從順柳中學出發了,到三公里外的順道街坐公共汽車。八點半左右小云遊才醒來,他用白嫩嫩的小手揉着眼睛,東張西望。繼母找出奶瓶,摸了摸瓶體,奶瓶溫度正好。雲遊看見奶瓶,伸手來搶,繼母要喂,他不肯,兩隻手使勁搶奪,繼母只好鬆手,雲遊自己用兩手抱着奶瓶,慢慢地吸着,旁邊的乘客都樂了。
車上認識繼母的人很多,第一個原因是因爲她是順柳中學的英語老師,第二個原因是因爲她與父親結婚。父親比她大二十歲,姐姐比她只小六歲,我比她小了十六歲,小云遊比我小十四歲。我姐姐叫張雲麗、我叫張雲飛、弟弟叫張雲遊。年齡、名字及關係成爲了周圍人議論的主要材料。
兩個小時,我們到了縣一中。繼母帶着我找到了何花蕊和馬偉。他們都非常熱情,相互之間聊了很多。我第一次見到何花蕊,與我想象中大相徑庭,我總以爲她非常的美麗,應該像荷花一樣,沒想到是一個臉上有一塊大大疤痕,個子很矮,很肥。馬偉卻長得十分的標緻,我不敢相信他倆成了一對。不過何花蕊的嗓音特別甜美。
吃了午飯,雲遊睡着了,由何花蕊看管。馬偉陪同繼母在自己過去的教室前看了看,看到校園內往日的花草依舊,繼母說了一句:“時間過得真快,我今年三十二了。”不知道爲何,繼母流下了眼淚。馬偉只是說了一句:“蒼天不改世情變,歲月無聲人有痕。”
繼母把我送到宿舍,看着我自己把牀鋪整理好,就準備回去。將要轉身時,她盯住了我,“這以後,只能每個月才見你一次面。”話沒有說完,流淚已經涌出了眼眶。我覺得沒有那麼嚴重,我是來學習的,不就是少回家幾次嗎。
我對她說:“媽,這有什麼好哭的,快走吧,我月底就回去了。”
繼母慢慢地走出了宿舍,擦着眼淚,我沒有送她。
馬偉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們在,有事打電話過來。”
繼母走了,我也不知道她路上是不是還在哭。我沒想那麼多,到了最高的教學樓頂樓,站在教學樓的外廊上。看着新學校裡的風景。學校前有一條大河,一座大的石拱橋,橋邊只有四棵樹。四棵都是楓樹,只是沒有紅。我想起了《楓橋夜泊》,想詩人爲何而愁,想霜滿天是不是詩人的心情,想何謂烏啼,何謂月落象徵什麼,想着橋、楓橋、江、江楓代表什麼。
回到了宿舍,我還在想着。在牀上漸漸地入睡了。
夢裡。
我到了一座古城,城樓上古雅的篆體,“楓橋”,我驚詫,那楓橋竟然是地名,竟然是一座城名,姑蘇城就是楓橋城。
我站在城橋上,仰望藍天,藍天也有古代的顏色,離地很遠很遠,細細看着,竟然寫滿了“禁止環境污染,留下藍天”,我敬佩古人,鄙薄今人,現代人不懂環境是會被人爲地改變的。
我進了楓橋城,城裡只有賣書和字的,樓閣上上下下刻着、寫着、掛着古隸漢楷,晉行唐草。街道上飄零着紅楓葉。踩在地上軟綿綿的。
在街道上漫步,我聽到了鐘聲,卻不是來自寒山寺,而是來自楓林之間。這時,我看見街道的盡頭有一片楓林,一輛馬車停在石徑的旁邊,趕車的竟然是杜牧,馬車上楚水萍正吹着玉簫。
我看着她吹簫,優美的姿勢,恬淡的神態。曲子卻是《牧羊曲》。
我聽了一會兒,走到楚水萍身旁。她放下了玉簫,從馬車上走下,牽着我的手,到了楓江之畔。
又是一座橋,二十四拱,與水中的倒影相合。我們來到橋上,她變化出一幅畫,畫裡就是那座橋,橋的一端是她,另一端是我。
醒來之後,我便也有了一種美的期望,寫下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