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木綠後退一步,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帶着滿腔的怒意過來找他,可是卻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是啊,她是多麼厚顏無恥的女子,她察覺到了他的心思,對沈清墨的心思,所以她纔會想要在沈清墨回來之前先將他變成自己的。
可是她沒想到他早就恢復了神智,在察覺到她的意圖之後甚至都不願意再隱忍下來,生生掙斷了她困住他的繩索,將她狠狠推開,然後轉身就衝出了房間,讓她再也找不到影子。
可悲的是,那時候她還以爲他只是生氣了呢。
她四處找他,四處詢問,將留仙鎮的東南西北都問了一個遍之後,才知道他一氣之下居然進入了山林之中。
“阿九,我費盡心思治好了你,就算你不喜歡的,難道也不能讓我呆在你的身邊?”她的懇求近乎卑微。
秦九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他反問道,“你的確是在治療我,但真的想將我治好嗎?”
“你……”木綠眼中露出震驚的神色。
“是,我知道了。”秦九淡淡說道,“如果之前還不確定,那麼現在我已經確定了,你的確不想將我治好。”
木綠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低頭看着被大顆大顆淚水染溼的衣服,低聲的說道,“我只是想讓你好得慢一點,你對清墨姐姐那麼依賴,那麼喜歡……我只是想讓你有更多的時間,能依賴我,在我身邊而已……”
她擡起頭,淚眼期盼的看着秦九,“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不應該強迫你,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讓我繼續呆在你的身邊?我一定不會再那麼對你,也不會告訴清墨姐姐你已經恢復正常,甚至……甚至也恢復了記憶。”
“你……爲什麼要這樣?”秦九似乎低嘆了一聲。
他伸出手,將木綠從地上拉起來,木綠見到他態度似乎有些軟化,聲音裡也多了一絲欣喜,“我只是喜歡你,阿九,我可以和你一樣,只要能呆在你身邊就好。”
“可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
“那沒有關係。”木綠擦去臉上的淚,輕鬆的笑着說道,“其實我也許對你只是一時的喜歡,也許說破了,再相處一陣子,你求我喜歡你,我還得再考慮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秦九點頭,“好。”
不管是真是假,就算要走,也最好能告別清楚。
“我先回去了,你明日自己見機行事吧。”
“等等!”秦九轉身就要走,木綠卻喊住了他。
“還有事?”
“我是想問問你……”木綠抿了抿脣,大着膽子問道,“想問問你,還想在他們身邊呆多久。”
她緊張的等着秦九的迴應。
可是她失望了。
秦九在她身前三尺之處沉默了一刻,然後大步離開,再沒說一個字,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直到那一道玄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木綠才跺了跺腳,眼中的淚又流了出來。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人?
她是做錯了,不應該昏頭昏腦的就想不擇手段將他留在身邊,可他也對她太狠了,就連一絲希望也不給她!
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夜風將她臉上的淚吹乾了又落下,落下又吹乾,腳都站得發麻了,木綠才轉身離開。
秦九回到房中,眼睛四處掃了一眼,發現房間裡一切如舊,就如同他剛纔沒有離開一般。
還好。
他鬆了一口氣,躺在了牀上,眼神中露出微微的疲憊。
就算躺在牀上,他的身形依舊筆直的,刻板而帶着一些堅持,就如同他的人,雖然看起來溫和開朗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柔,可他內在卻是極爲沉默而堅持的。
認定的事情,他就不想要回頭,可是生平第一次他的心中有些躁意,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早在修羅界中出來的時候,在他落入紀禮淵佈置的小伏魔陣,在陣中吃疼掙扎的時候,他就已經漸漸開始有了朦朧的感覺,對外界有了感應。
而木綠對他的治療,無疑加速了他恢復記憶的過程。
只是他已經在長久的傀儡生活之中,已經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甚至連眼神都習慣性的保持平靜。所以,直到他完全好起來的那一天,沒有人察覺他已經恢復了記憶。
就連木綠也沒有任何察覺,因爲她一直在人爲的延緩他恢復的速度,並不想太快的將他治療好,只是不知道一切已經失控,並不由她選擇了。
他想着,癡呆一輩子也好。
只要能看着那個人,生活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安靜而沉默的守護着她,那便就足夠了。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像是爲別人而活,之後的歲月他想自私的爲自己活,而他選擇的活法就是將自己默默的獻給另外一個人,他的冷漠沉寂都是對別人,他的溫柔和暖只給她,只有她。
可偏偏,總是事不如人意。
之後要怎麼做,他真的有些失去了分寸。
低頭看着身上穿着的衣服……這是她給他買的,是他偏愛的顏色,沉靜大氣就像是天幕之上的那種遼闊。當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的時候,他感覺心跳都加快了幾分,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充溢胸膛,需要極力剋制才能讓自己的眼神不要那麼明亮。
可就像是木綠問的那樣,他還能在他們身邊呆多久呢?這樣隱秘的喜悅還能讓他開心多久呢?
不,還沒等他們發現,經過今晚,這種感覺就已經從喜悅變成了折磨,將他也困成了一個繭。
……
房中只有一盞燭火。
店家一晚上只提供一根蠟燭,燒盡了就沒了。
沈清墨依偎在秦正澤的懷中,看着不遠處桌子上的燭臺。燭淚從燭臺之中流出,一滴落在燭臺的腳上,更多的燭淚還沒滴落就開始凝結,掛在空中變成一道渾白色的燭塊,快要燃到盡頭的蠟燭只剩下豆大一點的光,很快就要熄滅的樣子。
沈清墨聲音有些懶散,“不知道秦九睡了沒有,沒有木綠在他身邊,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或許,我們不應該將秦九帶出來。”秦正澤聲音低沉的說道。
“留他在京城嗎?”沈清墨搖了搖頭,“不行的,萬一燕水媚又找到他怎麼辦,他只有留在我們身邊才安全。”
不管燕水媚修爲如何,她和秦正澤在一起,總能爭取一些時機。何況現在,他們兩人的修爲都有了極大的精進,下一次再遇到燕水媚,說不得誰能佔到上風。
“其實……託付給紀禮淵也一樣。”
“……”沈清墨愣了一愣,覺得有些好笑,“你和禮淵很熟悉嗎?之前不還那麼防備着他麼?”
秦正澤剛纔那一句話也是下意識的說出,現在聽到沈清墨這麼問,也失笑出聲,“是啊,我一直防備着他,生怕他從我身邊將你給奪走,可是現在卻覺得他是一個很可靠的人。”
作爲一個男人,他不屑於貶低紀禮淵的優秀,可是他卻不允許他染指自己的勢力範圍,將他的女人帶走。
要知道,紀禮淵差一點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他死纏爛打追着她進了修羅界,也許她的心會逐漸的偏移,然後真的離他而去吧。
“別想了,睡吧。”沈清墨閉上了眼睛,聲音也漸漸低下去,“也許,明天木綠就回來了呢……木綠不見了之後,今天感覺秦九似乎有點傷心……”
木綠去了哪裡呢?真希望明天一早就能看到她。
木綠回來了,秦九應該也會更開心吧,畢竟總是多了一個玩伴。
“睡吧。”秦正澤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擁着她的手臂輕輕收緊。
秦正澤的懷抱太過溫暖,又安全,像是全世界的喧囂浮躁在這裡都通通被隔絕了一般。
沈清墨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溺在睡夢之中。半夢半醒之間,她的臉還在秦正澤的胸膛上蹭了蹭,更貼近他的左胸,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時,才露出滿意的微笑又沉沉睡去。
她這樣下意識的依賴,讓秦正澤一顆心融化了又融化。
他手指撫上沈清墨的側臉,眼神一片幽黑深沉,不知道在思量着一些什麼。
隔日清晨,晨起的薄霧被日光驅散。
又是一個晴天。
沈清墨在客棧大廳用着早點,突然聽到一陣喧譁,她視線不經意朝外面一看,頓時看到一個穿着綠色衣裳的姑娘俏生生站在門口,有些忐忑的看着客棧裡面,似乎在糾結猶豫着什麼。
好幾個獵戶圍在她的身後,對着她指指點點,眼睛裡滿是佩服。
沈清墨杏眸倏地瞪大,臉上揚開驚喜的笑容。
木綠?
昨晚她還想着木綠會不會回來呢,沒想到今天一早就看到她了。
沈清墨放下手中的碗筷,朝木綠走過去,邊走邊着急又嗔怪的問道,“木綠你這死丫頭,這幾天跑哪裡去了呢?叫我們擔心死了。要不是我們找到了秦九,只怕還要以爲你帶着秦九私奔了。”
掩嘴而笑,沈清墨眼中滿是促狹戲謔的笑意。
她知道木綠對秦九的心思,也是樂見其成的,不過她以爲這樣的打趣會讓木綠像平時一樣臉紅可愛,可是今日木綠卻只是僵硬的扯動了一下脣角,拉住了她的衣袖,“清墨姐姐,你就別笑我了。”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沈清墨察覺到木綠的不對勁,關切的問道,“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這幾天你去了哪裡,有人欺負你了?”
“不是,不是……”木綠着急的否認着,可是越說,眼中的淚便越蓄越多,最後如同珠子一般滑落,又急又快。
“那是怎麼了?”沈清墨伸手拍着木綠的背,“你和我說說,也許我能給你一點意見呢。”
“我真的沒事,就是見到你們太高興了。”木綠擦去臉上的淚水。
似乎察覺到什麼,她微微仰頭朝客棧的二樓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有他那一雙沉靜的眼眸。
秦九啊,我回來了,她在心裡輕輕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