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墨雖然是過繼到文清王府的,但也是文清王府唯一的嫡女。
她要出嫁,文清王府辦得極爲熱鬧。
一百八十擡嫁妝將庭院擺得滿滿的,裡面裝着的奇珍異寶,綾羅綢緞讓過來觀禮的人們都看得眼睛都發直。
原以爲文清王府對這個半路過繼的女兒只是面子情,卻沒想到這沈清墨一出嫁,卻幾乎帶走了半個文清王府的家底。
錢財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但是如果連錢財都捨不得,那就肯定是不看重了。
沈清墨的這一百八十擡嫁妝,是文清王府實打實的撐腰,讓衆人對沈清墨又高看了一眼。
沈清墨的閨房中,全幅夫人兩手捻着兩根細細的絲線,在沈清墨白玉一般的臉頰上來回滾動了幾下,然後驀地一扯,將沈清墨臉上細碎的汗毛給齊根拔掉。
這俗稱是開臉,是女子出嫁之前的必經程序。
開完臉,全幅夫人手執一柄圓潤古樸的牛角梳,將沈清墨齊腰的青絲從頭梳到尾,一邊含笑說着祝福的話。
杜婉和杜箏兩姐妹是昨晚就到了文清王府的,因爲沈清墨要出嫁,三個閨中密友晚上幾乎熬着夜,說了通宵的話。
此刻沈清墨在梳頭,兩姐妹就坐在一旁看着沈清墨的鳳冠霞帔,羨慕得眼中都幾乎要冒出星星了。
沈清墨沒有時間做女紅,原本打算讓冬一和冬二幫着繡出嫁衣來,只是趕工的嫁衣怎麼也沒有那麼精緻,加上時間倉促,難免會留下遺憾來。
眼下這一套風光霞帔實際上是秦正澤送過來的,嫁衣用的是紅得像是天邊晚霞似的浮光錦,只要在有光的地方看上去就流光溢彩的,華麗絕美。大紅的衣裳上面用金銀線繡着一隻振翅的鳳凰,百鳥皆飛翔在鳳凰的四周,衆星拱月一般的將鳳凰圍住。
鳳凰高昂着頭,各色美麗的寶石被鑲嵌在衣服上,做成鳳凰的羽毛,華貴無比,高傲又美麗的神態栩栩如生,彷彿稍不注意,就能從衣服上飛走一般。
華麗無雙,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套嫁衣的美麗。
更爲精緻的是,放在梳妝檯上的一套首飾。
這套首飾是秦正澤費心蒐羅過來的,總共分爲五十八件,每一件皆是精雕細琢而成,件件都鑲嵌着瑰麗的紅寶石。鳳冠是一隻朝天傲立的鳳凰,紅寶石做成了它的眼睛,栩栩如生。
“姐姐,你看着鳳冠,稍微動一動,這鳳凰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杜箏驚喜的喊道。
杜婉聽了她的話也看過去,果然發現這件鳳冠暗藏玄機。鳳凰的每一根羽毛都用極爲精巧的結構固定在底座之上,稍微動一動的話,羽毛都會輕輕顫動,彷彿鳳凰將要振翅高飛一般。
巧奪天工,估計就是形容這樣的物件的。
“端王爲了娶到清墨,可真沒少費心呢。”杜婉掩口輕笑。
杜箏也快言快語的說道,“是啊,清墨姐姐,看在端王對你這麼好的份上,你嫁過去可要爭氣一點呀,趕緊給他生個胖娃娃,三年抱倆!”
秦正澤認識沈清墨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跨了年便是二十六的年紀了。
這個年紀在大慶朝簡直能算得上是高齡,一般男子膝下都有好幾個孩子了,最大的只怕也都有十歲了。
沈清墨臉紅得不行,聲音低低的,“誰要給他生孩子……”
這兩人都還是沒出閣的姑娘家呢,就這樣口沒遮攔的,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嫁得出去。
冬一的臉皮是極厚的,她可不經常有害羞這種
情緒。
沈清墨已經允了她和寶三,說等大婚之後就讓他們將喜事給辦了,現在她已經見過了寶三的父母,算是拜見過了公婆,婚事已經定下了八成。
說道生孩子的話題,她便開心的朝沈清墨說道,“小姐,你趕緊的生出個小公子吧,這樣我和寶三成婚之後若是有了孩兒,就能讓他們兩個在一起玩了。”
她們主僕感情深厚,杜婉和杜箏也都習慣了她們之間的關係,知道沈清墨將兩個丫鬟都當做姐妹一般看待的。聽到冬一說出這麼不着調的話也不驚詫,反倒笑道,“你們兩個倒是合拍,果真是什麼樣的主子才帶出什麼樣的丫頭來。”
“什麼?”冬一不依了,跺着腳說道,“你們不能說我家小姐厚臉皮。”
“哈哈哈哈……”杜婉和杜箏頓時笑作了一團。
沈清墨的閨房中熱熱鬧鬧的一片,她的心裡也洋溢着幸福的感覺。
很快,她就要嫁給那個人了。
想到初次見面的場景,沈清墨櫻脣彎起一個美好的弧度。
她從沒想到一次孽緣,竟然會發展成一段良緣,這許是上天垂憐,看在她上一世辛苦過了半生的份上,用今生來彌補她前世的虧欠吧。
阿澤……她在心裡默唸着這兩個字。
只覺得脣齒間滿滿的都是甜蜜。
眼看就要夜幕四垂,文清王府檐下的燈籠次第亮起,將夜色給驅散。
“吉時是不是快到了?”三人聊着天,杜箏突地說道。
“酉時中了,快到了啊。”杜婉看了看屋角的滴漏,酉時已經過去一半了。
她們過來就是陪沈清墨聊天的,想讓她不要那麼緊張。可是聊着聊着天,時間卻不知不覺就過去。
酉時末就是吉時,此刻端王應該快來了纔是啊。
杜婉對冬一吩咐道,“冬一,你去前院看看端王過來了沒有,若是過來就催一催,別耽誤了吉時。”
“好咧。”冬一匆匆領命而去。
杜婉安慰着沈清墨說道,“是不是有些緊張了,等的有些心焦了呢?”
“纔沒有呢。”沈清墨輕輕一笑,“他遲早會來的,不過是早晚而已,我有什麼好焦心的。”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小姐,端王還沒有過來,倒是,倒是……”冬一匆匆跑來,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急性子的杜箏打斷她的話,飛快的問道,“倒是什麼?”
冬一飛快的跑過來,喘氣都喘不贏,可是等到她的氣已經順了,她卻還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一臉爲難的站在原地。
“快說啊,你倒是!”杜箏不耐,口氣都有些急躁了。
沈清墨也開口問道,“冬一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人的眼睛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冬一眉頭緊皺幾乎快要哭出來,她跺着腳說道,“端王不見了!剛纔寶三過來報信,說是在出發之前,端王莫名其妙就不見了,此刻迎親的隊伍還在端王府等着正主兒呢!”
迎親的隊伍還沒來?端王失蹤了?
這一連串的消息幾乎炸的幾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冬一又氣憤的說道,“端王也是的,難道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嘛,就算有別的事情難道不能先放一放麼?居然趕在成親的時候出這麼大的漏子,若是今日他們不能迎親,還不知道小姐要被說成什麼樣兒呢!”
“我去前院守着,有什麼消息就過來傳告一聲,小姐你別心急。”
冬二福一福身,匆匆朝外走去。
沈清墨沒有阻止。
冬二比冬一要沉穩一些,有她去打聽消息,應該更合適。
迎親出了紕漏,房中的氛圍有些凝滯,杜婉和杜箏還好,其他的人卻有些受不了尷尬的氣氛,藉口先離開一陣。
沈清墨坐在妝臺前,垂眸斂目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杜婉見到她似是有些心情不佳,出言勸道,“清墨,端王定然是有什麼急事臨時離開了一陣,吉時還沒到,咱們耐性等着便是。他和你之間有多麼深的感情,你自己是知道的,你一定要相信他。再說你是文清王府的嫡女,就算秦正澤貴爲端王,也不是能輕易將你欺負去的!”
沈清墨點點頭,脣邊露出一絲笑意,反倒安慰起杜婉來,“姐姐不用替我擔心,我現在還好。我相信王爺不會辜負我,就算今日他沒有趕上吉時,我也不會對他有怨懟。”
她不是不看重這些風俗禮儀,只是如果在這些和秦正澤兩者中擇其一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秦正澤。
只是話雖然這麼說,沈清墨心中卻驀地有些煩躁。
她驀地站起身,走到窗邊將關得死死的窗子打開。
她已經換上了大紅的嫁衣,這一走動間,繁複的裙裾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像是一朵豔紅的玫瑰在徐徐綻開,美不勝收。
只是房中的人都無心去讚歎衣裳的華麗,心裡皆有些發沉。
夏日多陣雨。
方纔還是月朗星稀的天幕上,突地飄來一層陰雲低低的壓在半空中。
“要下雨了呢。”沈清墨低低開口。
下雨了,發嫁妝都有些不方便吧,擡轎子的轎伕呢,他們會不會覺得下雨天路不好走?
……
雜亂的思緒充斥着沈清墨的腦子,她擡眸看向天際,心中的不好預感越發濃厚。
“滴答滴答……”
屋角的滴漏顯示時間已經到了酉時末。
已經到吉時了。
一道閃電劈天空,將陰沉的天幕上的灰雲照亮,驚雷過後豆大的雨點肆意的落了下來。
“小姐,寶三來了。”
外面傳來冬二的聲音,沈清墨迅疾回身,看到一身溼透的寶三匆匆走進了屋子。
看到一身嫁衣的沈清墨,寶三雙膝跪地,似乎不敢看沈清墨的眼睛,頭低低的垂着,幾乎能埋到胸膛中。
“寶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您……您還是去端王府看看吧,您再不去,就要大事不妙了啊!”寶三垂首跪在地上,身上被雨水淋溼,狼狽得很。
他的聲音激動中帶着驚慌,震得沈清墨朝後退了一步。
這是出了什麼意外了嗎?
她試探着開口問道,“是何事,難道是王爺出了什麼事,是他受傷了嗎?還是他現在……”
她話還沒說話,跪在地上的寶三豁然擡頭,臉上的一片青紫看得沈清墨悚然心驚。
寶三是秦正澤的貼身侍衛,平時雖然沒個正行的,但是卻武功高強,尋常人絕非他的對手,可是現在他去滿臉青紫紅腫,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掌嘴的樣子。
“你這是怎麼了?”沈清墨皺眉看着寶三狼狽的模樣,對冬一吩咐道,“去將那一瓶化瘀散拿過來,多寶閣架子上……”
話音未落,她就聽到寶三急急說道,“小姐,別管我了,你快去端王府吧,若是遲了一步只怕王爺就要跟那個女人拜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