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情緒就像是一團蛛網,將她困在其中不得掙脫。
沈清墨靜靜看着月思兒,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等着,看她要說什麼,如何說。
“北堂宸毅,他是你的生父,你是我們的孩子。”
“你爲什麼先告訴我這個?”
“因爲你最在意的是這個,不是嗎?”
“是。”沈清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所幸垂下了眸子問道,“是他強迫了你嗎?”
“他是強迫了我,但我也是願意的。”月思兒的聲音像是月光,冷冷的,靜靜的,帶着微微的涼意,“當年我在歸元宗是被當做聖女培養的,甚至可以說,歸元宗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爲我服務,因爲只有一個能戰勝一切的聖女才能帶領歸元宗走向輝煌。”
“那時候我無憂無慮,唯一的煩心事就是如何將功法修煉得更加精進,好讓師傅們更疼我一些,不辜負他們的殷殷期待。那時候我天資卓越,因爲是極爲難得的天生聖陰之體,所以修煉起《玄陰九靈經》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自然是別宗想要聯姻的關注對象。那時候你父親也是劍宗的天才弟子,年紀輕輕就領悟了無上劍意,甚至比我資質要更好,所以當劍宗的宗主提出我們聯姻的時候,我師傅便答應了。”
“那時候,可真好啊,年輕……”月思兒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似乎想到當初的美好,“我知道自己要和劍宗的弟子聯姻之後,真的是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我求着白晟帶我去找北堂宸毅,就想將他給打趴下了,叫他不能娶我。我不想離開歸元宗,一點也不想,因爲那裡是我的家,我就想一輩子呆在那裡。”
“可是你愛上他了,對嗎?”沈清墨問道。
“是呀。”月思兒偏頭看着沈清墨一笑,“就像你會愛上阿澤一樣,我也愛上了北堂宸毅。他是那種桀驁不馴卻極爲沉默的男人,他就像是一柄絕世寶劍,所有人都無法不被他的鋒芒所吸引。所以……在看到他的那一天,我也喜歡上了他,好在……他也喜歡上了我。”
“那爲什麼之後他會去歸元宗退婚呢?”想到白晟當初所說的過往,沈清墨好奇問道。
“這個你也知道?”月思兒訝然,轉瞬又失笑,“應該是白晟和你說的吧。是的,宸毅之後是去歸元宗退婚了,因爲我並沒有告訴他我就是歸元宗的月思兒。我當初捏造了一個假身份接近他,後來越陷越深,我卻不敢和他開口說出實情了,怕他責怪我的隱瞞,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衝動到去歸元宗退婚。”
“那時候我又開心又懊惱,開心的是他對我的感情深到能讓他爲我反抗宗門的安排,懊惱的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跟他解釋,說我就是月思兒。然而,就在我左右爲難的時候,我師傅卻告訴我,我真的不能嫁給他了,因爲我有了別的使命……”說道這裡,月思兒周身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哀傷,這種深刻的哀傷濃得像是化不開的。
當年她滿懷着喜悅,又是感動又是懊惱,她知道北堂宸毅不會真的和她計較,他那麼寵愛她,甚至爲了她違抗宗門的安排,又怎麼會捨得責怪她呢?
最多也就是教訓她一下,然後更加霸道的將她圈禁吧?
可是,她沒有預
料錯北堂宸毅的反應,命運卻和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也就是從那裡開始,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天翻地覆。
“什麼使命?”
月思兒久久的沉默,恍若實質的難過,讓沈清墨不想去打擾,但是想知道一切的迫切卻依舊讓她忍不住問出來。
“啊……”被沈清墨出聲驚醒,月思兒從回憶中醒來,看着沈清墨淡淡一笑,“使命啊……就是讓我進入凡塵,認識沈良,然後和他結婚生子……”
“什麼?”沈清墨震驚的看向月思兒,聲音因爲太過激動而止不住有些顫抖,“爲什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使命?”
原來當年月思兒認識沈良,並不是因爲愛他,而是迫於宗門的要求嗎?
“這個使命並不荒唐,因爲只有這樣我們歸元宗才能博得一線生機。”面對沈清墨的質疑,月思兒卻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在那時候,對歸元宗最好的選擇就是讓我去凡塵誘惑沈良,然後和他結爲夫妻。”
“爲什麼?”
“原因?這又牽扯極大了。”
牽扯極大?沈清墨簡直無言以對。
什麼了不得的原因,居然能讓歸元宗的聖女下嫁凡人?要知道月思兒當初還和北堂宸毅有着婚約,而北堂宸毅是劍宗的天才弟子,相比沈良來說,他纔是那個和月思兒更加相配的人。
她皺眉問道,“難道您不成爲沈家婦,還能導致歸元宗滅宗不成?這也太可笑了。”
“哈哈……”月思兒卻笑起來,眼中驟起的笑意卻含着淚光,“你說對了,若是我不嫁給沈良,也許歸元宗真的會滅宗。”
“爲什麼?”沈清墨不解的問道。
“修仙界早就人心惶惶了,因爲在數百年之前天地之間的靈力就越來越稀薄,每突破一層境界的難度增加了百倍不止。這樣也就罷了,畢竟修爲還能想到突破的辦法,可更可怕的是幾乎每隔百年就會有一批頂尖的高手莫名消失,這些人彷彿憑空從這世間被帶走了一般,消失的人再也沒有一人回來過。”
“莫名消失的都是高手?”
“是,那些消失的人中,甚至包括了修仙界五大宗門的宗主和一些長老。”
沈清墨雙眉緊蹙,“那這個,又和您必須嫁給沈良有何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當年,在我和北堂宸毅定下婚約之後不久,各大宗門的高手又離奇失蹤了一批,甚至包括一些散修之人也沒能逃脫。修仙界元氣大傷,我歸元宗的損失更是極大,就連在秘境之中閉關的老祖那一次也沒能逃脫。怕引起人心動盪,歸元宗將此事給徹底封鎖了,甚至連我也瞞在其中。後來宗門裡剩下的一個長老,他極想揪出這其中隱藏的陰謀,因此他不顧衆人的勸告,拼上所有修爲甚至性命想要窺得天機。可天機哪裡是那麼好揣測的,他終於耗盡了所有人亡,不過也的確看到了一些什。他在臨終之前留下的話雖然不多,卻將很多人未來的一生給捲入了進去。”
“留下了什麼?”
“大慶朝,京城沈家,二十三代嫡長女,鳳凰浴火,補天救世。”月思兒輕輕說道,目光凝視着沈清墨。
沈清墨,“……”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月光彷彿也停止了流動,這死寂一般的夜裡,月光散落在沈清墨的身上,將她臉上的驚詫勾勒得極爲生動,她一雙波光盈盈的杏眸之中滿滿的都是震驚。
大慶朝,京城沈家,二十三代嫡長女……難道是她?
不,不是她!
沈清墨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京城沈家的第二十三代嫡長女,就是結束這一切的命定之人吧。”月思兒深深的看着沈清墨,緩緩說道,“清墨,那個人就是你。”
“不,不可能是我!”沈清墨不知道爲何,卻下意識的解釋着,“我不是您和北堂宸毅的孩子嗎?那我怎麼會是沈家的嫡長女呢?”
縱然之前她是,可是現在她的身份既然已經確定,便不是沈家的血脈了。
是沈清歌?不,也不是沈清歌,她也是王氏和郭正的孩子,和沈家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不是沈清歌的話,那難道……難道是清婉姐姐?似乎只有沈清婉這個庶女,纔是沈良留下的唯一血脈了,可她卻並沒有嫡女的身份。
在月思兒帶着歉意的目光之中,一種極爲複雜的感覺突地涌上沈清墨的心頭,她心亂如麻,生平第一次所有的冷靜的通通遠離她而去。
她看着月思兒,輕輕問道,“沈家幾乎……幾乎已經毀在我手上了。如果沈家嫡長女是你們當初的目的,那麼現在和沈家有關係的只有一個人,可她卻並不是嫡女。”
沈清婉。
“清墨,不是她。”月思兒說道,“並不是那個叫沈清婉的女孩子。”
“那難道是我?可我並不是沈家的骨血呀!”
“是你。”月思兒眸中蘊着一絲苦澀的,沈清墨看不懂的笑意,彷彿對命運無常的嘲弄。她無奈的說道,“這世間的天理倫常叫人看不清,琢磨不透,就算當初長老用盡一生來妄圖窺破天機,可也許終究會錯算。”
所謂的,沈家第二十三代嫡長女,也許只是這一個名頭而已。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一個名頭。
接下來的話月思兒沒有繼續說完,可是沈清墨卻懂了,她並不是不聰慧。
比如,沈清歌,雖然她是王氏和郭正的女兒,但是她直到死亡,甚至現在,如果有人想起她,應該也會說上一句,“哦,那個沈府的嫡次女,沒有什麼好名聲的那個。”
縱然她真正的身份和沈家沒有關係,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紅塵這一張浩大而錯綜複雜的網裡,沈清歌就是沈家的嫡次女,縱然名聲狼藉,縱然沈家敗落,只要有關她身份的真相沒有被抖落出來,那麼她終其一生在別人的眼中就是沈家的人。
她,也是一樣。
她是月思兒和北堂宸毅的後代,可是她卻頂着沈家嫡長女的名聲生活了兩世了。
現在,她的名前還冠着“沈”這個姓。
第二十三代嫡長女嗎?沈清墨的眸色暗沉,看向月思兒,“所以,當初他們覺得沈家的嫡長女能拯救整個修仙界,或者說拯救天下蒼生,然後便想要將這一線生機緊握在自己手中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