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他容易,可讓他無法翻身卻難。”秦正澤說道。
“爲什麼?”
“秦王早有不臣之心,最近更是異動頻頻。前段時間秦王去了一趟沈府,在裡面呆了一兩個時辰,很有可能和沈良達成了某種協議。這一次沈良許是受秦王的示意,不然以沈良的性格,你覺得他會過來找你嗎?”
秦氏皇族子嗣不豐,和皇上同輩的一共就兩位王爺,一位是和皇上一母同胞的秦正澤,另外那位則是秦王。
秦王和皇上年歲相差不大,是先皇太后的親子,原本登基的呼聲極高,卻因爲私德敗壞而落敗於當今皇上之手,這些年來一直耿耿於懷想要謀反。
沈良若是爲他辦事,就算出了極大的紕漏,在事情做成之前秦王也會保住他。
沈清墨仔細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沈良一方面很忌憚秦正澤,一方面也不想跟她低頭,現在這番作態,只怕不是要面子,而是迫不得已的舉動。
“如果這樣的話,他們豈不是佈置好了一切,就等着我們自投羅網?”
“多半是。”秦正澤微微一笑,不甘寂寞的手指把玩着沈清墨的青絲,問道,“你敢去嗎?”
沈清墨挑眉一笑,“有何不敢?”
她要是去了,後悔的絕對是沈良!
在整治他之前,虛與委蛇一番也無所謂。
沈清墨提筆寫了一封信,叫人送去沈府,言語之中頗有礙於父女情面,不得不答應的憋屈感。沈良看了信之後大笑了三聲,覺得春光都燦爛了幾分。
過了兩日,沈良在臨仙樓擺宴,那神情叫一個揚眉吐氣,隱隱還有將秦正澤當成女婿的架勢,這要是放在之前,他是定然不敢如此的。
在他看來,沈清墨可能是生了怯意。就算是高門貴族的女子,出嫁之後也需要孃家的幫扶,沈清墨定然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迷途知返想要哄好他這個做父親的,畢竟現在沈府是他做主。
沈清墨將來還要從沈家出嫁,到時候還有得她向他低頭的日子!一想到能拿捏拿捏沈清墨,沈良就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沈清墨應付了沈良一番,又答應了二月初八去沈府,這才讓沈良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因爲心裡得意,沈良骨頭都輕了幾分,卻不知道前方有陷阱等着他跳。
獵人和獵物,往往一瞬之間就能反轉。
到了沈良娶親這日,整個沈府都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紅。
沈清婉臨窗而立,聽着遠處遙遙傳來的喜樂,微微有些出神。
她比沈清墨還要年長一歲,生母是沈良身邊自小服侍的婢女提上來的姨娘。
姨娘還在的時候,她的日子要好過許多,起碼不愁吃喝,也不用看下人的臉色。
可自從先頭太太去世,王氏進府之後,日子便不那麼好過了,再加上後來姨娘莫名其妙的暴斃身亡,只留下年紀才六歲的她,這使得她早早的就學會了忍氣吞聲。
作爲循規蹈矩的深閨女兒,她也曾在心裡默默地祈求一份姻緣,可是日久年深中,她這份希望已經漸漸淡去,甚至有了常伴青燈的念頭。
不修今生,修來世,期望她今生的虔誠可以換下輩子的一世安穩罷。
沈清婉低低嘆了口氣,關上了窗子。
沈清婉的院子裡是沒有小廚房的,一日三餐都要從大廚房領來,偶爾想要加個餐還得使了銀錢,求着廚房的婆子才行。
今日裡,冬唱卻在並非飯點的時候提着食籃進了院子。
“冬唱,你做什麼去了?”冬唱剛進門,冬歌便看到他手上提着一個紅木雕花的食盒,詫異的看着她。
“我去大廚房做
了兩份點心。”冬唱大方的掀開了食盒,露出裡面白淨瓷碟盛着的兩份點心。
“做點心做什麼?”冬歌皺起眉頭說道,“我知道你想讓小姐開心開心,可是咱們院子現在花用都不夠……”
廚房裡的婆子也是看人下菜的,她們有時候吃了上頓都沒下頓,還得拿銀子去開路呢。
如此浪費,可真是太不該了。
冬唱卻笑嘻嘻的,將手中的食盒給蓋上,“冬歌姐姐,我是拿了自己存的私房銀子去廚房,自己親手做的。今日裡大小姐不是要回來麼,要是想在大小姐面前替清婉小姐說兩句話,總不能空着手去吧。”
也是……
冬歌想到裡面的兩盤點心,都是冬唱做得拿手的,再一看她額發上還沾着一些麪粉,更覺得憐惜,又爲剛纔自己對她的斥責抱歉,因此語氣都柔和了好幾分,“還是你想得周到,要是你求得大小姐答應,可真是幫了咱們小姐的大忙了。”
“我嘴笨不會說,還是姐姐去吧。”冬唱將手中的食盒塞到冬歌手中。
“這怎麼行,點心是你做的,自然應該你去。”冬歌不想搶功勞,急忙推拒,卻被冬唱給阻止。
“姐姐,你就去吧,你比我沉穩會說話,你去求大小姐纔是最合適的。”冬唱懂事的笑了笑,一雙眼睛閃爍着俏皮的光,“再說這點心可是我的招牌,我可不怕功勞被你搶走了,要是你在大小姐那裡得了賞賜,我可也要一份的!”
這話說得坦蕩又暖心,冬歌沒再拒絕。
她張開雙臂抱了冬唱一下,問道,“大小姐已經過來了嗎?”
“過來了,端王爺也一起來了呢,似乎去了清芳院。”
“那我現在就過去了,你……照顧好小姐。”今日喜樂不絕於耳,她怕小姐會觸景傷情。
“好的,姐姐放心去吧。”冬唱笑着點點頭。
冬歌提着食盒出門,走了盞茶的時間就到了清芳院。
還沒進院子,她就聽到冬一誇張的聲音,“這些這些這些……通通給我丟出去,對了,我們家小姐的躺椅呢,是不是被你們這羣沒眼裡的給丟了?快點給我弄出來,還有……”
冬歌順着聲音看去,只見冬一頗有氣勢的指點着一羣僕婦到處忙活,活像是要上戰場的將軍。那些平日裡對她,甚至對清婉小姐都沒個好臉色的僕婦對冬一卻是恭敬得很,臉上諂媚的笑容堆得老高,菊花一樣的臉上滿是褶子。
冬一的身後站着一對璧人。
女子俏麗大方,五官精緻,容顏絕美,最是那一雙眼尾略微有些上挑的杏眼,水光盈盈的,未語先笑,一看就叫人先增幾分好感。
她穿着一身水藍色披霞錦做成的春衫,裙邊和袖口滾了深藍色的邊,上面繡着雲水紋。薄薄素紗搭在手臂上,彎彎一弧度垂在腰後,看上去清麗脫俗顯得出塵不已。
站在女子身側的男人偏頭看向她,垂着頭,深邃目光中的寵溺一覽無餘,不過是玄黑蟒袍,玉帶銀冠,可是卻氣勢迫人,這是一種上位者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威懾。
男才女貌,真是極爲登對。
冬歌在心裡感嘆,要是清婉小姐也能遇到一個對她一心一意的良人就好了,等下一定要求求大小姐,只要大小姐能答應,就算讓她把頭都磕破也行。
冬歌收回羨慕的目光,突然看到不遠處站着的冬二,頓時眼睛一亮。
沈清墨身邊的丫鬟,冬一很跳脫,可冬二卻是個沉穩的性子。
“冬二姑娘,我是清婉小姐身邊的冬歌,知道大小姐回府了,特意做了些吃食送來,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稟告一聲?”她上走前去,笑着和冬二打了招呼,將食盒遞給她。
冬二詫
異回過頭,聽到冬歌說的話頓時笑了,“這有什麼通稟的,小姐就在那裡,我去和她說一聲就是,你稍微等一下。”
說罷,冬二就朝沈清墨走去,冬歌期盼的看着兩人交談。
直到冬二笑着對她招招手,她才喜形於色的走上前,利索的跪了下去,行了個大禮。
“你不用行大禮的。”沈清墨看着冬歌有些緊張,便笑笑去扶起她,“清婉姐姐最近可好?”
她最近很少關注沈清婉,也不知道沈清婉境況怎麼樣。
“清婉小姐現在身子還不錯,就是心情不暢。”幾人進了屋子,冬歌殷勤的將食盒裡的點心在桌上擺開,“大小姐別嫌棄,現在……我們能拿出手的也只有略微薄禮了。”
“可是有困難?”沈清墨問道。
桌上的兩樣點心,都是花費不多的東西,看起來還像是自己親手做出來的。
“是……”冬歌抿了抿嘴,又跪下來,“大小姐,這一次其實不是清婉小姐叫我過來的,是奴婢自作主張,想要來見大小姐一面,替我們家小姐說幾句話,求大小姐給我一個機會。”
“你說。”
“大小姐久不在家中,可能不太清楚沈家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自從夫人離開之後,沈家的後院因爲無人管理,漸漸落入原來的管事媽媽手中,原本清婉小姐雖然過得不那麼富裕,至少衣食無憂,可現如今……我們……”
沈清墨驚詫的問道,“難道吃穿住行都有下人作梗?”
前世她被關在荒院,可沒少被僕婦鉗制,自然懂得裡面的艱苦。可沈清婉是沈家的小姐,又沒犯錯處,難道也被爲難?
“是的……”冬歌說得淚水漣漣,哽咽着說道,“我們去大廚房領一日三餐都會被竈上的婆子怠慢,她們吃得倒好,每餐都有魚有肉,可我們小姐已經有半月沒有見到一絲油葷了。吃食上這麼剋扣,別的更不用說,只盼着小姐能早日離開這吃人的地方。”
冬歌只是說了衣食住行上的爲難,想了想卻沒有說起婚嫁之事,只是隱晦點了一句。
這些事情,等到兩姐妹見了面,再提更合適。
這些該死的下人!
“真是欺人太甚!”沈清墨驀地站起來,起身就想往外走,“我去看看清婉姐姐,沈家薄待她,我沈清墨可不會!”
秦正澤卻拉住她的手腕,“別衝動,這事不宜大肆宣揚,過會兒再去也是一樣的。”
他看向冬歌,丟了一個金錁子給她,“你先回去吧,你護主心切,這是賞你的。”
端王開了口,冬歌自然不敢再做糾纏,當即就福了福身,“謝端王爺和大小姐的賞,奴婢退下了。”
等到冬歌離開,沈清墨疑惑的看向秦正澤,“你方纔有什麼懷疑?”
他拉住她手腕的時候,捏了一下,又眼神示意了桌上的點心,她便知道他是有所發現。
只是她開啓了破妄之瞳查看了冬歌一番,卻沒發現她有什麼異常。
秦正澤冷笑一聲,指了指桌上的點心,“這兩碟點心裡都放了無色無味的軟經散,只要吃下去,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會渾身發軟,再無行動能力。”
說着,他修長的手指捻起一塊糕點,丟入口中。
“那你還吃!”沈清墨着急。
秦正澤卻笑出來,“不吃如何能將計就計,我有焚世烈焰,區區毒藥對我沒有任何作用,你無需擔心。不過,不僅我要吃,你也要吃兩口才行。”
“我可不能保證吃了軟經散會無事。”
“那更好了……”
溫香軟玉,爲所欲爲,咳咳。
“啪”,沈清墨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秦正澤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