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心裡頭雖然是有氣,可身爲當家主母,自然也是要有當家主母的氣度的。
再說顧泰養的這房外室柳氏,原是犯官的女兒,本是入了賤籍的,只因顧泰瞧着她生得還算是漂亮,這才動了心思,花錢買下來,養在了外面。
柳氏原本也算是個小戶的小姐了,家裡頭一出事,先是有了一場牢獄之災,再是莫名其妙地就被貶爲了賤籍,如果不是因爲被顧泰買下,只怕她就得進了教坊司了。
那裡,說白了也就是官妓!
柳氏今年不過才十八,哪裡就真願意跟了顧泰這樣一個老男人了?
可是沒辦法,本就是賤籍了,再加上她也沒有什麼謀生的手藝,以前在家裡又是衣食無憂的日子過慣了。
後來跟着顧泰到了這裡,安頓下來之後,發現顧泰手上還真不缺銀子花,如今單獨給她置辦了這處宅子,她也就認命地好好享受了起來。
柳氏知道顧泰是看中了她年輕,而且自小的家教良好,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所以,爲了能從顧泰這裡能得到更多的私房錢,可是沒少下功夫。
柳氏這會兒正在自己屋裡頭數銀票呢,就聽見下人說有人硬闖進來了,那還了得?
連忙將東西藏好了,柳氏這才正了正衣衫,擺出了一副當家主母的氣度,“走,跟本夫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此撒潑。”
何氏雖然是闖了進來,可也沒有做得太過分,只是在正堂裡坐了,等着柳氏主動過來給她問安呢。
她身爲主母,斷然是沒有道理,親自去那賤人的屋子裡去堵她,實在是不願失了身分!
待看到了柳氏進來,何氏一使眼色,身邊的幾個婆子低頭便出去了。
上下打量了柳氏一眼,輕哼一聲,“你便是那個被老爺買下來的奴婢?”
柳氏心中一怔,自打她被顧泰買回來之後,還真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她的身世,眼下猛地一下子就被人給指了出來,這氣自然是就不打一處來,伸手便罵道:“哪裡來的老妖婦?竟然敢如此與本夫人說話?”
何氏一聽,倒是氣樂了!
“放肆!在夫人面前,哪裡有你一個賤婢囂張的份兒?還不趕快跪下!”
何氏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也不拿正眼瞧她了,有的人,就是賤!你越是把她當回事兒,她就越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真要是給她兩巴掌,她反倒是能認清自己的身分了。
“夫人?”
柳氏被她這麼一吼,倒也是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敢情這會兒坐在這裡的這位,就是老爺的正室夫人?
柳氏還沒有準備好呢,就見一左一右兩個丫環,直接就各踢出一腳來,柳氏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還不知道給夫人請安?”
柳氏嚇得是三魂丟了兩個半,好不容易清醒了些,連忙磕了個頭,“妾身給夫人請安。”
何氏不語,身側的嬤嬤立馬上前,啪地一巴掌就糊了過去。
柳氏捂着半邊臉,滿眼羞怒地瞪着她,“你敢打我?”
“你不過是老爺買回來的一個賤婢,哪裡就有資格敢自稱妾身了?連個奴婢都做不好,是不是想着讓夫人再將你發賣一次?”
柳氏嚇得一個激靈,再發賣一次?
那可指不定就將她給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奴婢知錯,還請夫人恕罪。”
何氏這才擡了擡眼皮,笑道:“倒是個機靈的。罷了,你跟我回府吧。老夫人也知道了老爺在外頭養了房外室,總歸是對老爺的官聲不好,不能再任由着你如此放肆。”
柳氏見何氏起身,她自己也被人給攙了起來,準備就要往外走了。
“夫人且慢,您讓奴婢跟您回府,總得讓奴婢收拾一下細軟吧?”
何氏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緩步走到了她的身前,伸出左手的食指,輕輕地將她的下巴給勾了起來,譏諷道:“就你?不過一介奴婢,何來的細軟?再則,便是有,你身爲奴,你的一切都是你的主子的,怎麼?連這點兒最基本的認知都沒有?”
柳氏一下子就慌了!
她好不容易纔算是過上了安定日子,眼瞅着也存了有幾百兩的銀子了,總不能說沒就沒了吧?
“啓稟夫人,柳氏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
柳氏順着聲音望去,頓覺頭暈眼花,那人手上捧着的,可不正是她的首飾匣子?再往右看,連她藏得極其隱秘的放銀票的盒子都給找了出來,她這回,是真慘了。
柳氏這邊兒一出事,這邊宅院的管事就趕緊去找二老爺了。
可是二老爺在衙門裡,像是他們這樣兒的管事根本就進不去的,總算是等到快晌午了,纔看到二老爺信步出來了。
上前將事情的經過一說,顧泰之的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子!
要說現在顧泰的官職雖說不是太高,可也算是有點兒小實權的。
而他自認與何氏多年的夫妻情分,也還是在的,現在事情被她給發現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後,是不是得尋了機會,與他大鬧一通。
顧泰之本就在爲了賈清的事情頭疼,這會兒一想到了內院的那些事兒,只覺得腦仁兒就更疼了。
意外地是,他回府後,並沒有發現與往常有什麼不一樣。
直接來到了何氏的院子,見她正在正屋裡頭做着女工,樣子認真而專注,細看她手上的料子,可不正是先前她選出來,在他身上比了比,說是要給他做衣裳的嗎?
沒來由的,顧泰之見到這樣的何氏,就更爲心虛了些。
何氏其實早就看到他進院子了,卻偏生故意裝沒看見,屋門也是敞着的,她就是故意做給他看,讓他知道誰纔是他的妻子!
“給老爺請安。”
何氏這才佯裝注意到他回府了,連忙將手中的針線放下,“老爺回來了,今日倒是早了,可用過膳了?”
從何氏見到了顧泰之,一直到次日早上顧泰上早朝離開,也沒聽那何氏說一句有關外室的事兒,更不曾見她有所埋怨,越是這樣,顧泰反倒是越覺得自己做錯了。
顧輕眉有些無聊地將手中的棋子拋下,“何氏果然是有幾分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