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阿梨脣角一勾,望着百里瀧柔和的神情,浮出一抹淺笑,小口啜了一口,便將茶杯送到百里瀧脣邊。百里瀧當下就着沐阿梨的手也啜了一口茶。這才又從她手中接過茶杯放到小几上。
“餘江西如此做,怕也不僅僅是爲了沐如月!”百里瀧扶着沐阿梨坐下之後緩緩道,“自從沐如月死後,他幾乎便被軟禁起來,心中苦悶正無處宣泄,餘家又偏偏要給他塞個董玉兒,他又怎麼肯甘心?”
“也是!”以餘江西的性子,又哪是那種別人一算計他,他便要拔劍殺人的人?“不過不管怎樣,出了這種結果,董玉海定然不會再袒護餘家!北戎使團何時到金陵?”
“明日日落之時,應該就能進金陵了!”百里瀧鳳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道。
沐阿梨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天,終於到了!她伸手,從百里瀧的袖袋中摸出一柄飛刀,“右相大人不辭千里,辛辛苦苦去接北戎使團,我要是不送份禮物,那就太不地道了。”
百里瀧嗤嗤笑了起來,沐阿梨所謂的禮物,樑德軒打死也不想看到吧。
他擡手從沐阿梨白皙的手掌中將飛刀拿過,出聲道,“紫葉!即刻將這柄飛刀送去右相府,交給樑公子,就說本王和郡主明日請他在醉仙樓用午膳。”
“是!”紫葉的身影在陰影中顯現,接過百里瀧遞來的飛刀,閃身而去。
“月影!”沐阿梨也揚聲喚道,“你先去找一下綠柳姑娘,然後再去左府,就說本郡主請左公子明日到醉仙樓小酌兩杯,若左公子有事不能前來,本郡主登門造訪也無不可。”
“是!”從門外進來的月影應聲而去。
殿門“砰”的一聲閉上,兩人相視一笑。雖兩人誰也沒有說此事如何計劃,但就在兩人眼神碰撞的那一剎那,互相便都對對方的想法瞭然於胸。
兩人默默無言,只這樣互相凝視着,一股難以明說的安心、甜蜜的情愫便在兩人周圍流淌,圍着兩人打轉。
與此同時,千歲府後花園的碧波池旁,薔薇正坐在水榭中,半個身子探過紅漆雕花的欄杆,將手中的石子丟入碧波池,看着池水起了漣漪,將水中的月亮搖碎,又一圈圈盪開,然後漸漸再歸於平靜,水中碎掉的月亮也漸漸聚攏,仿若銀盤。
“啪!”又一枚石子再次跌入水中,水面再次蕩起漣漪,再次撞破月亮,再歸於平靜。
她與蒼朮的賭約,猶如蒼朮下在她身體中的毒,說不定隨時就會發作。她是真的不想做蒼朮的新娘,可若她違背誓言,且不說會不會牽連到藥王谷,就蒼朮怕也不會放過她。
真的去找蒼朮嗎?可她剛剛發現秋子初的好,她纔剛剛明白自己對秋子初的感情,難道這一切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嗎?她不甘心!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有什麼法子?
“薔薇!”
站在薔薇身後,默默看了半晌的秋子初桃花般燦爛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狐疑,再次喚了一聲,“薔薇?”
薔薇這才緩緩回過神來,“秋子初!你怎麼來這裡了?”話才說了一句,她便已心亂如麻,心也漲漲的、難受的厲害。
“哦,我,我困了,回去睡了!”說着,薔薇將手中的石子撲簌簌一把全丟入池中,起身就想走人。
“薔薇!”秋子初一把扯住薔薇的手臂,阻止了她的逃跑,“你有心事!”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沒有!”薔薇不肯承認,揚着下巴咧嘴笑了笑道,“我能有什麼心事啊?我想的最多的也就是廚房的廚娘終於肯給我做鹽酥雞了,我都快饞死了。”
秋子初桃花眼眸中的狐疑愈來愈甚,以往提到吃的,薔薇的眼眸總是晶亮的嚇人,口水也幾乎都流下來了,可這次提起她最愛吃的鹽酥雞,也不過只是一個淺淺的笑容,而且這笑容還帶着幾分勉強。
“薔薇!究竟出了什麼事?”秋子初攥緊了薔薇的手道。那架勢分明是再說,薔薇若是不說清楚,他絕對不放她離開。
“放手!”薔薇甩了甩秋子初的手,“不然小心本姑娘給你下毒,到時候你這雙手可就是廢了!即便我蘇木師兄在這裡,也救不了你!”
“薔薇!究竟出什麼事了?你那日不是才說喜歡我嗎?喜歡一個人有什麼……”
“什麼事也沒有!我那日胡亂說着玩的!”
秋子初怔住,桃花眼眸中將一抹傷痛凝固。
趁秋子初愣神的功夫,薔薇已然甩開他的手轉身跑了。
他才追了一步,一把淡紫色的煙霧便兜頭將他罩住,還不等秋子初做出反應,他整個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秋子初!”見秋子初昏倒,薔薇這才停住了要逃跑的腳步,轉身將秋子初扶起,將他靠在路旁的花壇上,纖細的手指溫柔的撫上秋子初的臉頰、眉眼,“秋子初!我是真的喜歡你!可爲什麼我發現的這麼晚?”
說着,薔薇的聲音便哽咽了起來。如銀的月光罩在她的紅裙上,爲一向嬌縱的她,添了幾分柔和之色,“可若是我違背了自己的諾言,蒼朮絕對不會放過我,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他的毒,實在是太可怕了!”
“秋子初!秋子初!”薔薇湊在秋子初耳邊低聲喃喃,聲音一聲比一聲柔軟,一聲比一聲無奈,一向都是歡喜的眼眸中,如今是滿滿的無奈和憂傷,“我真的不想和蒼朮走,可是,可是他的毒……”
“唉!”薔薇滿腹的心事化成重重的一聲嘆息。輕風吹過,樹葉嘩啦啦的響聲也好似是一聲聲無奈的嘆息,圓月不忍心看這情人無奈分離,也躲在雲後發出一聲嘆息。
她緩緩起身,一步三回頭的望着斜靠在花壇旁的秋子初,脣抿得緊緊的,蒼朮!蒼朮!在你來找我之前,我一定要配出一種新毒,毒死你。
夜的帷幕落下,朝陽將細碎的陽光歡快的鋪撒在勾角的琉璃屋頂,金光閃閃。
“瀧大人!小姐!”秋月帶着清晨的鮮活跳進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