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眼前這形勢,已然不允樑蘭芝多想,她高昂着頭,緩緩轉身,一步、一步走出殿外。
殿外跪着的朝臣,又齊齊喊了一聲,便以額觸地,不再多言。
“諸位愛卿安心,這先帝流血淚之事,哀家必定一查到底,無論這背後是誰在搞鬼,敢在先帝畫像上做文章,敢在太廟中生事,哀家絕不輕饒!”樑蘭芝聲音朗朗,擲地有聲。
只可惜,她話音剛落,餘音還在空中迴盪之際,已然有位叫趙忠海的大人挺胸、擡首,一臉正義道,“先帝既然可以托子與太后娘娘,這忽然流血淚,是不是說明先帝心中有怨、有恨啊?”
先帝,先帝早就死了,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只能長眠帝陵!
樑蘭芝心中不由腹誹了一句,可臉上卻是一副正義凌然之色,“此乃宗廟之所在,上有黃天昊土,下有青靈幽冥,中間還有列爲先帝,爾等豈能如此胡言亂語,言怪力亂神?”
只可惜,仗義執言的趙忠海絲毫不給樑蘭芝面子,梗着脖子與她叫板道,“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說,先帝之所以流血淚,是人爲的了?”
“當然!”樑蘭芝下顎微擡,一臉的莊重。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說,您現在腹中的孩子也是人爲的了?”趙忠海繼續梗着脖子與樑蘭芝叫板。
樑蘭芝面色一僵,杏眸中浮出一抹慍色,“趙大人!你是在質疑哀家嗎?哀家腹中的孩子,是哀家在太廟之中向先帝苦苦傾訴思念之情,先帝不忍哀家孤單冷清,不忍皇帝無兄弟可依,所以才賜下這麟兒!”
“既然當日先帝可以托子,今日先帝爲何就不能流下血淚?”樑蘭芝的話音剛落地,趙大人就搶着道,“微臣以爲,先帝之所以流血淚,說不定正和太后腹中的孩子有關。”
殿外跪着的衆人齊刷刷的垂下了眼眸。這種事情,他們心中雖然也這樣想,私下也這樣議論,但拿到明面上來說,尤其是當着樑蘭芝的面提出質疑,還是需要勇氣的。
“所以,”樑蘭芝的聲音之中,已然是怒火熊熊,“趙大人還是在質疑哀家?”
“是!”趙忠海朗聲承認道,“依今日的情形,曾經經歷過先帝托子的太后娘娘,根本就不相信先帝流血淚之說。難道太后娘娘不覺得這是自相矛盾嗎?”
“趙大人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啊!”
這趙大人話音一落,不少朝臣便已經低聲附和。先帝能托子,自然就能流血淚。相較之下,流血淚比托子之說更令人容易信服,可樑蘭芝卻只相信託子,不相信流血淚,這不是怪事嗎?
衆人議論紛紛,樑蘭芝的面色愈發的尷尬了。她只想着有人意圖不軌想要借先帝流血淚陷害她,卻一時沒想到她的質疑會引起如此軒然大波。
“趙大人此言差矣!”右相樑德軒出面解圍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說,先帝流血淚乃是不吉之兆,而如今,我天璃國泰民安,怎會有這等不祥之兆。所以這必定是有些人爲了惑亂人心,故意製造的假象!”
說話間,樑德軒的目光還不忘掃了一眼今日被邀來觀看祭祀的北戎三皇子拓跋青。
拓跋青深邃的眼眸閃過一抹嘲諷,卻既沒有開口辯駁,也沒有爲自己喊冤。
“右相大人所言甚是,哀家正是此意!”樑蘭芝暗暗鬆了口氣,若不是樑德軒爲她打圓場,今日的事情怕是就不能善了了。
她的一顆心還未放回肚子裡,趙忠海已然又挑眉問道,“就算右相大人說的都對,但太后娘娘又如何證明自己腹中的孩子就是先帝的呢?”
樑蘭芝壓住差人直接將趙忠海拉下去五馬分屍的衝動,儘量平聲靜氣道,“那趙大人又想要哀家如何證明?親自將先帝請出來告訴你嗎?”
“也無不可!”趙忠海好似聽不懂樑蘭芝話中的譏諷一般。
樑德軒丟給樑蘭芝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這才又道,“只爲了替趙大人解惑,便驚擾先帝的安寧,這種話,趙大人可真好意思說出口?”
趙中國海的臉色有些難看,卻依舊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道,“如只爲下官一人解惑,那下官可真是要羞愧而死,但如今心中有此疑惑的不僅僅是下官一人,無數大人心中也有此疑惑,滿金陵的百姓也有此疑惑,所以有些事,太后娘娘還是說明白的好!”
朝臣,百姓,呵!樑蘭芝怒極反笑,伸手撫上自己鼓出的小腹道,“趙大人的意思就是說,你認定哀家腹中的孩子不是先帝的了?”
“微臣不敢!”口中這樣說着,但趙忠海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寫的明明白白,老子就是這麼想的!
樑蘭芝突然脣角上揚,輕笑一聲,“呵呵!哀家不知如何證明,不如由趙大人來證明哀家腹中的孩子不是先帝的吧?”
這如何證明?這不是明顯爲難人嗎?
“哦,”見衆人不語,樑蘭芝輕哦了一聲道,“趙大人既然如此爲滿朝文武請命,爲兲璃百姓請命,不如去問問先帝,看先帝如何說?”
這是要逼死趙忠海的節奏吧?這去問先帝簡單,可這一去怕是就回不來了吧?
“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趙忠海豁然起身,挺直了脊背,目光炯炯的望向樑蘭芝道,“下官就去替衆人問一問先帝,太后娘娘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先帝的?”
“你果真要去?”樑蘭芝的杏眸中浮出一抹嘲諷,“無論趙大人是否能見到先帝,但這勇氣可嘉,哀家都會感激與你的!”
“先帝既然可以托子,又可以流血淚,下官以爲,若太后娘娘腹中的孩子果然是先帝的,先帝定然會護送下官安然回魂,好讓下官宣告世人,證明太后娘娘的清白!”
“但倘若太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先帝的,到時候先帝一時氣惱,怕是就不許下官回來了!到時,還望諸位大人慈悲,將下官的屍首弄張草蓆裹着埋了!”
趙忠海此言一出,衆人譁然,樑蘭芝杏眸中的譏諷已然不見,只餘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