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流說完。
他低涼的嗓音裡，帶着明顯的警告。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喬慕的方向，似說完了這一切之後，他正等着她做最後的決斷。
“我……”
喬慕想開口，卻被翩翩搶了先——
“怎麼不容易？”翩翩追問。她顯然是沒注意到某些細節，仍舊積極着繼續，“前面要怎麼走？是要注意什麼嗎？早知道也好早做準備。”
翩翩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喬慕蹙了蹙眉。
她想上前把話說清楚，但是這回剛要擡腳，卻被唐北堯伸手擋住。他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做什麼，但仍是不動聲色地攔住她，淡淡地補充一句：“等一等！”
“唐北堯！”喬慕氣急。
他知不知道，繼續走下去，意味着什麼？
而另一邊，荒流已經開始敘述——
“這邊……”荒流指了指身側的矮門，“從這邊進去，會經過一個又一個房間，總有一個房間，會存在向下的樓梯……一直往下走就行了。”
“往下就行了？”翩翩詫異，“這麼簡單？”
荒流點了點頭。
他兀自調整着呼吸，雖然說話的聲音依舊緩慢，但他的氣色，已經明顯恢復了許多：“對……當初神殿的構造，就是鑿山爲殿。他所在的位置，在底層，任何重要的東西，也都在底層。”
他。
這裡真正的主人。
按個神秘的人物，也是“長眠”在底層。
“好！”翩翩連連點頭，她拿起自己負責帶的東西，心急地催促其他人，“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下去！得抓緊時間。”
一邊說着，她便一邊彎腰，試圖穿過矮門。
“等等！”荒流叫住她。
他的語氣有些冷，眉宇間也可見明顯的慍色：“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荒流的聲音頓了頓，然後鄭重繼續。這回，他的警告，是對所有人的——
“這裡是記錄層，不會有絲毫的危險，但一旦從這裡往下，我們隨時會觸碰到這裡的機關。”荒流說到一半，又抿了抿脣，“在這裡封閉之前，就有很多毒素，現在封閉了這麼多年，那些毒素，也不知道變異成什麼樣了……”
說到最後，荒流的聲音，陷入明顯的頹然。
他似乎……
也束手無策？
“毒素？”翩翩擰眉，突然想起來什麼，從揹包裡一通翻找，尋找出一個防毒面具，“我帶了這個！好像其他包裡也有兩三個……”
她甚至已經在規劃人數。
但是迴應她的，是荒流的一聲嗤笑。
“根本沒用。”在翩翩欣喜的話說完之前，荒流便以平靜又篤定的方式，予以了否決。他涼涼反問，“你覺得進化了這麼多年的毒素，是這東西能擋住的？”
翩翩一怔。
她站在那裡，適才涌上心頭的喜悅，頓時被僵硬替代。
“那怎麼辦……”她只能無助低喃，“就不能避開那些嗎？那些毒素會造成什麼影響？如果感覺到有毒素，再退回來來得及嗎？”
後面的幾句，翩翩一口氣問完。
荒流微微搖頭。
他已經用動作，表達了他的態度。
“沒辦法……根本就來不及！”然後，荒流才緩緩開口，繼續補充，“一旦吸入毒素，產生幻覺，我們可能……會被困死在裡面。”
無人能破解幻覺。
以這樣的方式進去了，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找死。
“這……”翩翩沉默。
因爲荒流的這幾句話，翩翩終於徹底安靜下來了。她張了張嘴巴，沒說出什麼話來，即使滿滿的皆是不甘心，卻也只能失落地垂下肩膀。
周圍一片安靜。
而喬慕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裡，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剛剛在外面，她是不是也無意中吸入了毒素，所以纔會產生那樣的錯覺？
那個聲音，那股風……
都是幻覺？
“……就沒有……”良久，還是翩翩喃喃着發出聲音，“萬全的方法嗎？如果連防毒面具都沒有用，我們這麼下去……太危險了。”
此行沒有勝算。
不止是翩翩，就連其他人也這麼想。
………
眼看着氣氛要陷入僵持——
“算了！”喬慕掙開唐北堯的阻攔，終於忍不住說出來，“……我們退吧？”
“嗯？”
“什麼？”
……
幾乎所有人都是一怔，表情各異地看向喬慕。
“我們退吧？”喬慕抿了抿脣，無畏地迎上所有人的目光，平靜地發出聲音，一字一句地把話說完，“不要找出口了。我們不走了……好不好？”
她放棄了。
九死一生能爭到什麼？
能爭到提早試圖唐北堯嗎？
“喬慕？”翩翩不理解地喊出來，“那天坍塌的出口，重新打通需要至少五十年。”她提醒她這個時間期限，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耗不起的時間。
“沒事。”喬慕搖了搖頭，安撫地朝着翩翩笑笑。然後，她又轉向唐北堯，正色繼續，“我們就留在這裡，五十年也要，更長時間也行……我陪你一輩子。”
“害怕？”唐北堯蹙眉，出聲寬慰她，“沒有荒流說的那麼嚴重，我會保護好你。就算往下遇到點什麼，我也可以處理。”
“不是……”
不，也是。
她在害怕。
不是害怕這個古老的“神殿”，而是害怕失去他。
“我們不得不走下去……”一直站在角落，位置最不顯眼的卓瑪，在此時開了口。她走過來，在荒流身側站定，“解決這一切的方法，都在最底層。護禁獸已經能走出禁地，並且肆意攻擊了，這事情也必須解決……不然你就是退出去了，也會再回來。”
“是啊……”翩翩在旁邊附和，“這是我們離開的唯一機會。喬慕，你難道不想回家嗎？你不想回去和唐少過平靜的日子？”
“你還年輕，別留在這裡。”卓瑪補充，似乎所有人，都把她的反對，理解成了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所以，安撫寬慰的人不少，卓瑪最後一句甚至保證：“……不管下面發生什麼，我們都會保你周全，送你回家。”
……
喬慕抿脣。
她在忍耐了好半晌之後，終於爆發出來——
“也包括你嗎？”她轉向唐北堯，故作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