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畢竟是郊區的小醫院,門口的人並不多,除了門診樓那邊三三兩兩來取藥的人,停車場這邊,幾乎無人經過。而且偌大的停車場上,也有一半的車位是空着的……
唐北堯還沒到。
喬慕找了個角落,默默地蹲着等。幸好這幾天天氣回暖,現在陽光也正盛,即使蹲在風口上,她也不覺得冷。
空氣中隱約飄來飯菜的香味。
正午剛到,大概是醫院住院樓那邊,正在放飯。
喬慕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胃:她水米未進地跑了一個上午,現在還真感覺有點餓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到自己的胃部,都餓得開始發疼……
可是,她又不能隨便吃東西。
喬慕閉了閉眼,把這種不適的感覺,全部隱忍下去,刻意忽略。這是最後一天了,三天的期限一到,她就能恢復的。
而且,她現在也不該有吃飯的心情!翩翩還在裡面搶救呢!
這種眼看着朋友黑化,又看着黑化的朋友死亡……這種感覺,真的很複雜。
“嘀嘀!”
直到兩聲輕微的車鳴音傳來,喬慕才重新回神。
她擡眼,反射性地看向聲源,看到一輛黑色的車,正緩緩駛入停車場,然後就停在她的旁邊。很熟悉的車,她每天都能在唐宅看到,適才也在監控裡看到……
唐北堯來了。
主駕駛的那一側,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接着,她看到唐北堯從車上下來。
“你來了?”喬慕故作平靜地輕笑,說話的同時,順勢從地上站起來,“我……”大概是蹲的時間太久了,然後起身的動作又太快,喬慕只覺得大腦一陣眩暈,腳下也踉蹌了一步。
眼前發黑,她幾乎摔倒。
喬慕心中一慌,可是周圍,又沒有可以抓着的東西。
“小心!”
幸好,手臂上一重,唐北堯低喝一聲,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喬慕只覺得身體被往前一帶,整個人都撞入一個溫熱的懷抱,唐北堯單手攬住她,任由她這麼栽過去,把大半個身體的重力都壓到了他身上。
“還好吧?”喬慕聽到他的詢問,從頭頂傳來,很輕很柔和。
“我沒事的。”喬慕努力地勾了勾脣角,雙手推拒着唐北堯的胸膛,拉開彼此的距離,然後自己站好,“剛剛蹲得太久了,沒有注意。”
唐北堯卻是蹙眉。
在她推拒他的扶持,並從他的懷抱退開之後,唐北堯的臉色,明顯有些不悅。
但那只是一閃而過的情緒,很快,他便徹底收斂,完全調整好。
“我給你帶了點喝的。”唐北堯勾了勾脣角,他終於擡起另一隻手,把手裡一個黃色的小紙袋遞過來,“不要在外面隨便吃東西。牛奶你可以喝。”
喬慕反射性地接過。
她沒有打開這個小紙袋,但隔着紙袋的材質,她便能摸到裡面牛奶瓶的形狀,能感覺到裡面的牛奶,還是溫溫熱熱的……
“你要是覺得有不舒服的話,我們先上車。”見她拿着東西不動,唐北堯似誤會了原因,眉頭擰了擰,暗示性地說了一句,等着她的回覆,“嗯?”
“不用。”喬慕這纔回神,搖了搖頭。
她不需要他喂血。
至少現在,她不需要。
只是,她現在看着唐北堯,眼裡滿是不理解:他應該是爲翩翩的事情來的,可是他到了這裡以後,卻是對翩翩的事情,隻字不提。反而像是來……
給她送飯的?
這種琢磨不透的感覺,讓喬慕深感無助。
“翩翩就在醫院裡面。”沉吟了許久,見唐北堯沒有開口的意思,喬慕只能先提出來,“你的這輛車……昨天也出現在了監控視頻裡。有人開了這輛車,去找過翩翩。”
她沒有把話挑明,但……基本已是明示了。
唐北堯沒答話。
他伸手過來……喬慕只覺得手上一空,剛剛的那個小紙袋,一下子就被唐北堯拿了過去。然後,他熟稔地拆開袋子,拿出裡面的牛奶,擰開瓶蓋遞過來——
“先把它喝了。”他開口,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要爲了無關緊要的事,折騰自己的身體。我問過傭人了,你早上什麼也沒吃,就出了門。”
“我……”喬慕試圖反駁,試圖和他繼續適才的話題。
但是她一擡頭,便對上他眼中的冷冽和堅持。她瞭解這樣的唐北堯:他認定主要的事,或者他已經把主次排序的事,她根本沒有辦法扭轉。
“……好。”喬慕只能怏怏地接過來,胡亂地喝了幾口。
“是我。”牛奶喝到一半的時候,唐北堯才突然開口,他沒有半點隱瞞,直接就承認下來,“我昨天晚上去過那裡,我找翩翩,確認一點事情。”
“晚上去?”喬慕蹙眉,面色不解。
“嗯,因爲那個時候剛好想到。”唐北堯點點頭,神色自若,半點沒有像是在說謊的樣子。雖然他的解釋,依舊是她理解不了的邏輯。
“那爲什麼……”喬慕斟酌着用詞,猶豫着要不要直接問——
爲什麼對翩翩動手?
爲什麼要殺翩翩?
就算翩翩是敵人,那也是有價值的敵人啊!
“什麼爲什麼?”唐北堯追問。
“你……”
“吱呀——!”
這回喬慕沒有問完,一陣急促的剎車音,從停車場的一端傳來。那輛車停了一瞬,然後朝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但沒有進車位,最後也是胡亂地停在路中間。
“喬慕!”趙警官從車上下來,還穿着昨天的那件衣服,鬍子也沒刮,渾身都是亂糟糟髒兮兮的樣子,“翩翩呢?她現在在哪裡?我接到電話就來了!”
“在樓上,手術室……”喬慕指了個方向,但話還沒有說完,趙警官便狂奔而去。
留下的……
車沒停好、車門沒關,甚至車都沒有熄火。
“怎麼了?”唐北堯蹙了蹙眉。趙警官的焦急模樣,讓他的神色也不由收緊。
“和你打電話的時候,翩翩是昏迷。現在在搶救,醫生說希望很渺茫。”喬慕實話實說,把翩翩的情況轉述完畢後,她終於有勇氣仰頭,直視着唐北堯,“你爲什麼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