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了？”翩翩詫異地低呼。
說話的同時，翩翩猛地轉過頭，看向荒流的方向。因爲她的動作幅度突然且劇烈，所以板車的平面，也跟着猛地顫抖了一下。
喬慕本來也想看向荒流的。
但是在板車震動的時候，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抱住唐北堯，選擇先護着他的身體。
然後，她才擡眼看過去——
荒流沒回頭。
他依舊保持適才的坐姿，頭擡着，似眺望着遠方。從她的方向，她只能看到荒流的側臉，看到他臉上的淡漠、他的面無表情……
同樣的，她這邊的情形，荒流眼角的餘光，也應該盡數捕捉到了吧？
“什麼……什麼意思啊？”翩翩還在旁邊追問，聲音裡竟有了莫名的慌亂，“爲什麼會不存在？磁場……不是隻有磁場消失了嗎？”
荒流抿了抿脣。
他那蒼白如紙的雙脣，因爲重力的碾壓，才稍稍恢復了一點血色。
然後，他才緩緩出聲：“整個禁地，由此而生，由此而滅。你們現在看到的情形，就是在吞噬……這個地方，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他的話中，有着難言又澀然的深意。
但是具體的深意是什麼……
喬慕沒有聽懂。
她只是聽得出來，荒流的聲音裡，有着明顯的隱忍和剋制……他像是在隱忍着他身體上的不適，也彷彿是隱忍着某種消亡的傷感。
她不方便問。
而荒流也不想往下說了。
…………
他們一行人，莫名地就這麼安靜下來。
周圍很靜，誰也沒有說話，以至於他們能清晰地聽到，車輪壓在石頭上的吱呀作響聲，以及聽到遠處砂礫飛揚、地面崩塌的聲音……
翩翩一直呆愣地看着身後的那場“吞噬”和“毀滅”。
喬慕也轉過頭，陪着翩翩，靜靜地往後看——
震撼！
恐怖！
任何的語言，都無法形容眼前的場景。
她們眼看着後面的天空越來越黑，由一片湛然的藍色，變成黃沙漫天的那種暗色。地面在分裂重組，不停地有土地裂開，泥土紛揚而起，像是巨大的沙塵暴，籠罩着這片土地……
而且，範圍在擴大。
距離也和她們越來越近……
“會不會來不及？”喬慕心忖。
她由最初的震驚，逐漸轉化爲恐懼和擔憂，她擔心他們“逃”得不夠快，於是想要催促荒流和他的那個下屬：“喂！你們看……”
能不能再快點？
我們應該能逃出去的吧？我們已經是安全的了吧？
太多的問題紛至沓來，她有太多想問的了。
然而——
“主人。”下屬卻也在這個時候，並且搶在她之前，對着荒流，緩緩地問了這麼一句話，“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下屬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忐忑又期待。
“沒有。”荒流的聲音平靜，只是在說下半句之前，似輕嘆了口氣，“……已經找不到了。事實和我們認爲的，根本就不一樣。”
“是麼？好可惜……”下屬也垂下肩膀，整個人都似焉了下來。
……
喬慕只聽到了這麼幾句。
她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也聽不懂他們適才那幾句話的內容。她只知道，坐在前端的這兩個人，似乎根本就不受後面世界末日那種場景的影響。
他們看不到嗎？
地面的迸裂速度，就快要趕上來了！
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喂！”喬慕打斷，“抱歉，不過，能不能麻煩快一點？我們……我們會不會來不及逃？”
“什麼？”聽到她的詢問，荒流才轉過頭來，往後方那烏漆嘛黑的天空看了一眼。然後，他收回目光，甚至朝她安撫一笑，“放心，不會。”
說完，他便又轉過身去。
喬慕怔着。
她的身體微微發僵，就這麼靜靜地看着荒流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不是因爲他的安慰，而是因爲他那個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蕭瑟。
而前方，荒流和他下屬的對話，還在繼續——
“它們來過了？”這回，是荒流率先詢問，“還剩下多少人？”
下屬只是搖頭。
等過了良久，下屬再開口時，嗓音裡已經有了明顯的哽咽：“護禁獸包圍了我們，但不知道爲什麼，它們開始自動大批量地死亡……我們剩下的人，好多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還剩下多少？”荒流堅持。
“加上我，還有五個。”下屬似深吸了口氣，才艱難說完，“我們把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本來想找回真正的主人，也許大家還能活過來……”
後半句話，下屬沒有說。
但是這句話的內容，卻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下屬把希望寄予找回真正的主人！而現實是，很可惜，那個機關封閉的石坑裡，什麼都沒有。
絕望，似乎籠罩了下屬的全身。
半晌——
車後的“重組和毀滅”還在繼續，距離越來越近，已經有大風趕上他們，吹亂了衣服和頭髮。而下屬，也開始不停咳嗽，不知道是被沙土嗆的？還是因爲別的？
“實驗室呢？”荒流在此時開口，突兀地問了一句，“還在嗎？”
“在……咳咳咳！”下屬的咳嗽還在繼續，而且不停加重，“其餘的人，都等在實驗室裡，如果有可能的話……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下屬難以說出話來。
喬慕被他的咳嗽聲吸引過去，朝下屬的方向看了一眼，卻無意中掃到下屬的胳膊，那露在外面的部分，在迅速地生長出褶皺……
原本應該是青年人的皮膚，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迅速老化。
“你……”喬慕詫異都瞪大眼。
她伸手，剛想去提醒，但是——
下屬卻在一下劇烈的咳嗽之後，身體突然往旁邊一歪，整個人都重重地栽倒下去……
“碰！”
一聲悶響，下屬撲上地面，動也不動了。
喬慕一驚。
她不由低呼一聲，想要下去救人，卻發現荒流順勢接過了駕車的繮繩，繼續操控着向前，他連半點停車的意思都沒有……
“荒流，有人掉下去了！”喬慕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