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吶喊震天,萬馬奔騰,今天的血腥連着前晚的血腥,前晚的殘忍推動着今天的殘忍,英勇的烏孫兵彎刀揮舞,槍刺鋒利,在滾滾塵煙助陣下,一路向大月支衝殺了過去。

薩姆勒克沒有得到獵驕靡的命令敢於出擊是有原因的。這一次回赤谷城他聽到一些風聲,知道太子的病已經膏肓難醫,生命的時光不會太長了。平時經常有部將在耳邊吹風,再加上他奪太子之位心切,怕到時候後宮勢力爭鬥不斷,衆位兄弟爲爭王位發生火拼。因此他想利用這次事件,發動一場戰爭,以此來檢驗部隊的忠心,提高部隊的作戰能力,爲以後搶班奪權奠定基礎。

大昆莫獵驕靡年輕時確實爲烏孫國的建設和發展做出過重大的貢獻,如今他年事已高,思想的保守與行動的懶惰,使烏孫國這幾年沒有什麼發展與擴張,不求進取、小富即安,保持草原平安無事成了十幾年以來的主要課題。薩姆勒克今日就是要越過大昆莫獵驕靡的權力動一動,試探一下大昆莫有何反應,看他還有沒有能力制止這種“犯上作亂”的事情。

這次到後宮,看到細君公主如花似玉,嬌態百媚,都說漢朝公主是“柯木孜公主”,果真是名不虛傳,不枉此行,一次相見,終身難忘。就連她身邊的侍女們個個都長得如花似玉,百態千媚,想折不忍心,想愛沒緣分。假如自己成爲太子,以後自然也就成了國王……到那時,這些人就是我的後宮之人。另外,他要叫身邊的藍妖姬看一看烏孫兵的威風,看一看自己這位將軍瀟灑的風貌與指揮作戰的能力。讓這位美人不但委身自己、崇拜自己,而且成爲自己建功立業的見證人。讓她在草原上有一個好的生活與歸宿。

薩姆勒克知道,出兵以後父王獵驕靡很快就會知道。所以他寫就羊皮書信一封,假稱大月支人首先發起進攻,自己不得不迎戰並予以痛擊。這樣既便父王以後知道了真相,但看到軍隊已經掠奪財物勝利而歸,且兵強馬壯,財物豐富就不會追究了。如果到那時父王還是不肯把王位傳給自己,憑着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異地稱王,另立國家。因此,薩姆勒克在圍殺搶奪財物的大月支人的時候,就已經派貼身將領趕回貝加爾湖畔傳達了命令:全力做好進攻大月支的準備!由於提前做好了戰鬥準備,因此回到貝加爾湖畔大營後,就出其不意閃電式地對月支人發動了猛烈地攻擊。

薩姆勒克制定了“消滅軍事力量,努力向縱深進攻,回撤時掠奪財物”的軍事方針。他命大將喬勒潘帶領左路人馬,大將鞏乃斯巴依帶領右路人馬,自己居中統領中軍,卯夜時分,風馳電閃般地撲向了大月支國。那時,邊界對壘士兵們毫無察覺尚在睡夢之中,遭受突然襲擊後,士兵們四處逃竄,潰不成軍,死傷無數,防線很快就被突破了。烏孫軍隊一面追擊有生力量,一面察看統計牧人大戶,儘量不動他們的財產,以便返回時索取。

大將喬勒潘的左路軍在攻擊中受阻,原因是在一個山頭上竟然屯聚着上萬人的部隊。薩姆勒克率兵趕到以後,觀察了地形,發現這一股軍隊所佔的位置一面靠山,一面臨崖,另一面是一條溝,只有進出的東山坡地勢較緩一些,三面柵欄相圍,確實是一處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薩姆勒克想,要是時間充足,圍而不攻,敵方定會缺水自亂。可是,因爲冬季將臨氣候寒冷的原因,此次進攻不能久拖不決,應採取“速戰、速決、速撤”的方針,在短時間內殲滅敵人。於是,他命令喬勒潘就地安營紮寨,從正面做出圍攻的假相,以此迷惑敵人。

第一天午夜時分,命人帶領後面的部隊悄悄地繞過山頭,埋伏在山口路的一邊;第二天午夜時分又派一支人馬悄悄繞過去埋伏在山口路的另一邊。偃旗息鼓,做好伏擊前準備。第三天薩姆勒克指揮大軍從正面佯攻山頭,見到這情景,山上的兵士們一邊固守不戰,一邊哈哈大笑,意思是說,你們烏孫人多麼地愚蠢,多麼地可笑,這樣險要的山頭與重兵,你們能攻下來嗎?

兩次攻擊過後,薩姆勒克佯裝強攻不下,突然帶着士兵旋風似地向縱深而去。大月支守軍將領,看到烏孫兵突然直向縱深的首都發動攻擊,立刻組織兵力火速追擊。對大月支將領來說,戰場上局勢突然的變化,突然的決策,突然的出擊,在分析與思考的時間都不足的情況下,倉促的追擊導致了錯誤的發生。

薩姆勒克看到大月支兵火速追來,命令部隊加快前進,裝作一副逃跑的樣子。後面的大月支軍隊仗着在自己的家門口,熟悉的草原,熟悉的環境,越發追擊得緊了。當看到薩姆勒克越過了一處山口,追擊中的大月支將領沒有過多考慮,也帶兵追進了山口。突然間薩姆勒克的軍隊轉身向後萬弩齊發,大月支人來不及反應,前頭部隊的士兵們已經多數中箭落馬了。當大月支的將領指揮部隊準備後撤時,山口兩邊的兩支伏兵突然現身,弩箭如蝗向他們射來,霎時間又一批人員中箭落馬。薩姆勒克的軍人窮追不捨地又順着山勢衝了下來。

面對殺戮酣暢,靈魂亂飛,血水迸濺,屍橫遍野的慘狀,陷入重圍的大月支兵馬,由先前的抵抗變成了拼死的突圍逃竄。無奈四周山頭上全都佈滿了烏孫兵馬,兵力的懸殊加上血腥的屠殺,大月支兵馬失敗已成定局。戰局的失利與心理上的恐懼,使大月支人膽戰心驚,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薩姆勒克突然下令停止殺戮,這一舉動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難以理解,難以置信。他們不知道薩姆勒克爲什麼停止了屠殺?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其實薩姆勒克這樣做另有深意,那就是留下這些士兵擴充自己的軍隊,有軍隊才能組成一個強大的國家,有國家自己才能成爲一個真正的主宰者。

被包圍的大月支士兵看到烏孫軍隊突然停止了殺戮,個個呆若木雞,誠惶誠恐。一會兒,喬勒潘帶着幾個頭領來到薩姆勒克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薩姆勒克指着一個將領問道。

“闊孜別克“將領答道。

“你在大月支身居何職?”薩姆勒克又問道。

“我在大月支任百人長。”闊孜別克答道。

“我現在給你百人長,帶領你的人馬編到我的部隊如何?”薩姆勒克接着又問道。

“謝將軍不殺之恩,我願意加入你的部隊。”闊孜別克猶豫了一下答道。

“告訴你的弟兄們,凡是願意和你一起過來的,他的親屬也可以一起過來,我分給他們馬、牛、羊羣和氈房,世代安居烏孫草原。”薩姆勒克又誘導地說道。

“謝將軍!”闊孜別克說話時深深地施了一禮。

於是,薩姆勒克命令喬勒潘、鞏乃斯巴依等將領按照“將領降職使用,軍隊化整爲零”的原則把剩餘的大月支兵馬,像一瓢水灑進了貝加爾湖一樣編進了薩姆勒克的軍隊。頗有心計的薩姆勒克將軍,把這次侵略當成搜刮財富的機會,藉此也擴充了部隊的實力,可謂是春風得意,一舉多得。

薩姆勒克帶領軍隊沿着貝加爾湖邊向縱身進攻,當到達了梅納拉爾地區的時候,鞏乃斯巴依走進了薩姆勒克的軍帳建議道:“頭,這裡可是一個好地方啊!”

“何以見得?”薩姆勒克問道。

“頭,我們腳下的梅納拉爾位於巴爾克什湖西邊,由於伊犁河水的流入,湖水從這裡開始向北逐漸變鹹;貝加爾湖向南的湖面可都是淡水啊!無論是草場和水源,都是不可多得的。再加上西南方有楚河,東南方有伊犁河,從伊塞克湖到巴爾克什湖之間,包括楚河和伊犁河在內的地方,都是優良牧場,是千里伊犁河流域最好的草原了。”鞏乃斯巴依恭敬地介紹道。

“哦……是這樣!”薩姆勒克應道。

“頭,要想成就大事,不但要有強大的軍隊,而且要有富裕的地盤。我們是牧人,特別想得到優良的草場,對於我們來說,像今天的機會不多啊!”鞏乃斯巴依又進一步敘說着。

“是的。”薩姆勒克沉思着應道。

“頭,我們應該留下一支部隊永久地駐紮在這裡,爲你今後的大業做基礎。”鞏乃斯巴依進言道。

“不行,帶上財物按照計劃撤退到巴爾克什湖以東的營地。”薩姆勒克不容置疑地說道。

頭,我們要把握時機,機會難得啊!”鞏乃斯巴依又進言道。

“不行,明天按計劃撤吧!”薩姆勒克笑着對鞏乃斯巴依說道。

“我親愛的頭,你今後會後悔的……。”鞏乃斯巴依仍然做着最後的努力。

“不要說了。”薩姆勒克依然微笑着說道。

“好!”鞏乃斯巴依說話間退出了軍帳。

不是薩姆勒克對於鞏乃斯巴依的話聽不進去,而是考慮得更深刻,更周全。他想:”寒冷的冬天就要來了,此時派一支部隊駐守在這裡,來不及準備越冬的物資,既使敵人不來進攻,寒冷和飢餓也會“打得”部隊片甲不留。而他要保留的是部隊的實力;這一次出兵,大昆莫的反應到底如何,由於自己這幾天天天打仗尚不知曉,集中和保存兵力是最大的優勢所在。只要自己手中有雄厚的兵馬和豐富的物資,那就是生命安全最大的保障。所以他想把軍隊擴充以後屯兵在邊界烏孫的地域內,這是誰都不會懷疑,誰都認爲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一片土地確實是好的草場,可邊界的摩擦使兩國都謹慎處事,形成了這少有的真空地帶,就目前來說,除了自己,還沒有人有實力敢於佔領這一片草場。所以說這片草場遲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雖然目前不佔領,等以後王位基本形成,自己想佔領的時候,就慢慢地向前推進,慢慢地建設,最終會成爲自己永久的國土。

十幾天後,薩姆勒克帶領部隊回到了軍事大營,他們用兩天的時間慶賀這一次出擊的勝利。勝利的戰利品有隨遷的一千三百多戶牧人,兩千四百多匹馬,三千八百多頭牛,五百多峰駱駝,一萬六千多隻羊……還有羊皮,牛皮、馬皮,以及氈房與其他物資;最關鍵的是他的部隊增添了兩千五百多名人馬。

回到大營以後,大昆莫獵驕靡竟沒有書信和話語傳遞過來。這使他很費解,他想親自到赤谷城彙報一下戰績,但是不包括擴充的軍隊。他的部下極力勸阻,不讓他前往京都,擔心的是他到了那裡會被大昆莫以“沒有口諭,擅自出徵”的罪名,解除他的大祿官職,剝去他的兵權。到那時他們就慘了,整個軍隊也就慘了。於是,經過商議決定,再上書一封,講清出徵後的勝利,陳述由於將要臨近冬季戰利品不便送往京城,人員暫時在當地安排,牲畜就地牧放,皮張就地加工儲存。看一看大昆莫如何處理再做安排。他立即抽調一支人馬駐紮在離貝加爾湖百里,赤谷城通往這裡的路上,防備赤谷城的官員和軍馬突然到來時措手不及。然後把部隊分爲兩批,一半人上山砍樹準備冬柴,一半人在軍營備戰,迎擊突然來犯之敵。三天輪換一次工作,各盡職守,各顯其能,直到大雪來臨,做到備戰與備冬兩不誤。

回到軍隊的駐地以後,藍妖姬一直打不起精神,尤其是看到面前帶血的絲絹、玉墜與銀鐲,一種不安與血腥在腦海裡交替閃現。她看到薩姆勒克每每以勝利者的姿態端着九龍杯飲酒,賞玩夜明珠的時候,一種憎恨從心中油然而生。她回憶着……當她第一次向薩姆勒克請求別追擊搶掠大月支人的時候,他那不動聲色的臉上透出的冷峻和剛毅,讓她知道自己失敗了,從他的手中別想挽救一個人的生命;當她在星光下看到最後兩名大月支人被他屠殺時的那種狂傲與殘忍的張揚暴露,她感覺到身邊的這名男人沒有什麼人性可言;當她看到薩姆勒克指揮士兵大開殺戒,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時候,當她看到他們在村莊強暴婦女的時候,她內心無比悲哀,感到自己說不定那一天屍體也會躺在草原之上……。

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使她心理上厭惡,心中憤懣,精神上彷徨不安,打倒了她的剛強與自信。推翻了她以往“人活着是美好的”理念,面對生活,面對明天,她失去了信心,真正地看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在強者面前什麼也不能改變的弱女子,作爲一枚棋子任人擺佈的悲哀在心中油然而生。想到這裡她用手指捻搓了一下身邊的絲綢,似乎想把沾在上面的血擠出來。

她突然想到了細君公主,想到了與細君公主相見時的場面,進門時那些侍女們衣着的顏色,還有環佩叮咚的悅耳之聲,令自己好長時間都沒緩過神來。細君公主的那種氣質與高傲,富有與大方,至今難以忘懷,這纔是女人生活的選擇與羨慕,標準和嚮往。心中想到像她那樣的女人在草原上生活一世,確實不枉爲女人一遭。人家有的是物質充裕的享受,有的是衆星捧月的迎送,有的是身後強大國家的支撐,有的是生死與共的同胞們……。我有什麼呢?身邊有的只是殺人的魔王和不斷催促自己殺人的魔王。玉墜和簪釵擺放在哪裡,她卻不能像簪釵原來的主人那樣生活,只留下空盼和奢望。

大概狐鹿姑與自己差不多吧!見面時她那種無禮與無知,傲慢與冷漠,一下子就反映出了她和她背後國家的思想與文明,一下子就看出了她骨子裡鑄就的強權理念。從身份和素質上講,充其量她和自己一樣是一個草原上生長的女人,或者說是在物質比較豐富的門第長大的女人。女人與女人不能比啊!與漢朝的細君公主相比,今世就不應該生下來;與匈奴的公主狐鹿姑相比,倒有幾分自信和勇氣活下去。

前幾天“那邊”又捎話過來,讓自己行動,刺殺薩姆勒克。這一次戰爭後,不用說很快就會有人又捎話來,內容就不用去分析了,還是那句老話,刺殺,刺殺……聽過百遍的老話。

掌燈時分了,薩姆勒克還沒有回到氈房來,不知怎地,她今晚特別不想薩姆勒克回來,她想讓自己的靈魂靜一靜……。薩姆勒克準備篡位奪權的野心已經形成了。以往爲了挽救自己的國家,這個野心曾經被她利用過,根據薩姆勒克喜歡女人,尤其喜歡漂亮女人的特點,她不止一次地煽動他奪取烏孫國政權,不止一次地宣揚得到天下就可以得到女人,甚至可以得到漢朝公主的理念,引他上鉤,迫他就範。讓父子之間、兄弟之間產生內訌,以此逐步削弱烏孫的國力,用長時間的委婉的方法達到拯救大月支的目的。這一次赤谷城之行,從薩姆勒克見到細君公主時的眼神中,她看到了驚訝與貪婪。所以,回來以後,他加快了擴軍屯物的步伐就不足爲奇了。

告訴細君公主?把薩姆勒克準備篡權奪位的秘密告訴細君公主。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即便她不親自告訴烏孫王大昆莫,她身邊的烏孫侍女們爲了國家的利益,也會告訴大昆莫的。到那時……。忽然,外面的歌聲在夜空裡飄蕩。連綿的羣山,你已經臥倒,我之所以不眨眼,爲着防備豺狼的襲擾。天上的白雲,你已經睡覺,我還在手握利刃,注視着虎豹的吼叫。善良的人兒,你不要睡覺,用你復仇的雙手,把豺狼虎豹消滅掉。聽完歌聲,她的心中明白了,這是混在薩姆勒克軍隊中和自己一樣的反抗者,在接到命令以後,催促自己按照原計劃趕快行動。帶着漢人血統的藍妖姬下定決心加快她的復仇計劃,這個決心實際上是薩姆勒克幫着她下定的。

連日來,赤谷城內也在忙活着。一年一度人與牲畜越冬物資的儲備,不但要趕在下雪前完成,而且還要保證儲備充足。因爲烏孫草原的冬天一般要有四個多月,如果哪一年風雪大,五六個月的時間也說不準。況且草原上冬天特別冷,凍死馬牛羊,凍死牧羊犬和人的事經常發生。所以,防備雪天延長,防備人和牲畜被凍死餓死,是草原上官員和牧人的頭等大事。

獵驕靡的大帳內坐滿了議事的王爺、阿吾勒及阿塔(有血緣關係的部落首領)等幾十個人。

“我的王爺兄弟們,我的婚姻大典已經結束了,漢朝的使節已經送走了,我們的工作重點也應該轉移了。”坐在高榻上的獵驕靡掃了衆人一眼說道。

“就是,就是,要忙其他的事情了。”坐在下面的王爺、阿吾勒及阿塔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現在是儲備冬天物資的時候了,據我觀察,今年下雪晚,必然下雪多,看來這個冬季是一個寒冷的冬季。你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多儲一碗麪,少死一個人;多備一捆草,救活一隻羊。在你們的部落內有多少牧人,多少牲畜你們最清楚,要把東西備足啊!”獵驕靡剛說完話就咳嗽起來,坐在身後的孫子軍須靡慌忙遞上熱茶,他喝了幾口,咳嗽才止住了。

“我們從山南換回的五百馱糧,一百馱鹽,還有二百馱其它物資已經陸續運回來了。這一次多虧了江提阿爾斯兄弟大力協助,實在感謝你啊!”伊塞克王阿克阿爾斯向大昆莫彙報的同時,笑着面向汗騰格里王致謝。

“不行,準備得太少了。”獵驕靡說話後趕快喝了一口熱茶,因爲咳嗽在胸中涌動着。

“據我的騎兵報告,從大月支商人手裡購買的第二批物資十天內到達。第三批從山南購買的物資已經裝馱出發了。今年我們的越冬物資充裕得很。”伊塞克王胸有成竹地說道。

“耶……好!”獵驕靡聽到以後臉上露出了笑容。因爲伊塞克王越冬的物資準備得好壞,直接影響到京城皇宮的安全。

“我們部落消耗的物資少,越冬的物資早都準備好了。現在準備燒柴、疏通水源……。”伊犁王別克阿爾斯說道。

“你們兩人我都放心。今天來的都是一些大的阿吾勒及阿塔,你們可要當心,要做到物資多儲備,儉省用……同時,還要飼養好牧羊犬、獵犬,做好冬季防狼的事情。”獵驕靡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着,以不支的身體完成着國計民生的大計。

“是……是……尊敬的大昆莫,您放心吧!我們都在積極地準備着。”今天有幸參加會議的部分阿吾勒、阿塔,是獵驕靡制定的“陪主接見部下、輪流晉見昆莫”計劃的一部分。旨在讓王爺分享統治權,讓下級崇拜王權。草原上,一般在沒有戰事和隆重集會的情況下,他們不是隨便可以見到大昆莫的,參加這樣的會議和大昆莫近距離的交談,是烏孫最高統治者對他們的獎賞,也是他個人與部落的榮譽。

“右夫人向我建議,爲了便於記年,採取漢朝曆法。一年十二個月,三個月爲一個托克散(季度)。啓用十二屬相年,二十四節氣,把白天與黑夜時間相等的‘春分’作爲我們的‘那吾肉孜節’……大家若同意,以告示的形式昭示草原上所有的牧人。”獵驕靡鄭重其事地說道。

這時下面出現了兩種聲音,一種是贊成的,一種是反對的,親漢朝與親匈奴的人意見有明顯的不同。由於大昆莫和多數人贊成,上述曆法在烏孫草原得以實施。由於烏孫興衰多年,通過若干年後的檢驗,有些曆法在草原上被廣泛地採用,有些曆法被廢棄了。

因爲這一次宮廷議事是大雪前的最後一次議事。議事結束後,遠道的阿吾勒、阿塔等人都抓緊時間趕回駐地,準備越冬物資去了。獵驕靡把伊塞克王等三位王爺留下,商量薩姆勒克的事情。

“大祿薩姆勒克上一次來都城回去後,突然進攻大月支,來書信說,大月支冒天下之大不韙,竟然派出了一百多人的部隊,首先襲擊了我們的部落,掠走人員和牲畜數萬計。你們說這消息可靠嗎?”獵驕靡故意試探諸位王爺的態度。

“據我的人稟報,大月支人確實出動兵馬襲擊了我管轄的部落,不但搶走了人員和物資,還搶走了右夫人賞送給他們的漢朝珍品,那可是價值連城啊!”伊犁王別克阿爾斯說道。

“噢——。”獵驕靡應道。

“無論是何種原因出兵,進攻大月支是對的,因爲我們屯兵的目的就是要進攻大月支,早進攻與晚進攻,秋季進攻和春季進攻都是一樣的。我認爲大祿的軍事行動是對的。”伊犁王進一步說道。

“進攻是必要的,但是沒有大昆莫的命令就進攻,這是目無法紀擾亂朝綱的行爲,應該受到嚴懲……。”汗騰格里王江提阿爾斯聽出別克阿爾斯明顯偏袒薩姆勒克,激動地說道。

“儘管大祿沒有來得及向大昆莫請示,但是仗還是打勝了,而且還爲烏孫帶回來許多牧民和財物。”這是不爭的事實,伊犁王爭辯道。

“這事倒是真實的,後來的書信上已經說明,因爲冬天將至,路途遙遠,那些物資不能送往京城,暫且在貝加爾湖畔寄放。”獵驕靡又說道。

“關鍵是‘令行禁止’的問題……”汗騰格里王說道。他說話時被身邊的伊塞克王拉了一下衣服,只好停止了。

“依我看,我們進攻大月支的戰略方針是對的,不在乎進攻的時間、進攻的方法和進攻的原因,只在於進攻能否取得最後的勝利,這是最終目的。如今進攻實施了,並且取得了勝利,爲烏孫爭到了榮譽,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了,我們還有必要坐在這裡討論該不該打這一仗?戰前該不該請示嗎?” 伊塞克王說完看了一眼大昆莫,大昆莫心領神會。

“照你的意見現在應該怎麼辦?”大昆莫問道。“我的意見是慶祝戰役的偉大勝利!起碼在皇宮裡慶祝這一勝利。另外,朝廷還要撥出一筆款和物資送到貝加爾湖犒賞軍隊,安定軍心,鼓勵他們多打像這樣的勝仗。讓部隊安心駐紮在那裡,守衛西面邊防的安全。”伊塞克王說道。

“耶……耶!”似乎有些道理,大昆莫說道。

“這樣就好了,我贊成伊塞克王的意見。”伊犁王高興地說道。

“那就……。”獵驕靡剛想說話。

“敬愛的大昆莫,依我看那就封伊犁王爲皇宮特使,帶上物資,在他返回途中代表您慰問勝利的部隊後,再回駐地爲好!”伊塞克王建議道。

“我看這樣最合適,那就有勞伊犁王了。”獵驕靡不等別克阿爾斯說話就表態了。“願意爲大昆莫效勞,爲烏孫效勞。”伊犁王高聲表態道。

兩天後,伊犁王帶上犒賞軍隊的物資出發了,因爲他的駐地離赤谷城最遠,他怕在下雪前趕不到霍爾果斯王府。會議一結束就上路了。可是他在臨走前頗有心計地給獵驕靡出了個難題,他請求大昆莫上書漢朝皇帝,下嫁一位公主到霍爾果斯做他的夫人。當大昆莫表示不能這樣做時,他又說那就從後宮右夫人的侍女中挑選一位嫁給自己。大昆莫無奈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前提是先與細君公主商量後再答覆他。這裡留下一個伏筆,這有可能是草原上一條幸福的道路,一條漢朝和烏孫團結的道路,也可能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一條隨時成爲戰爭災難導火線的道路。

在太子加薩甘的氈房裡,坐着大昆莫獵驕靡、細君公主、阿依蘇三人。太子的夫人們與細君公主的侍女們,已經被趕到氈房外。這一次名義上是新婚的右夫人來看望太子,獵驕靡陪同而已,而實際上這一次看望,賦予了議論國家大事的內涵。

加薩甘躺臥在氈鋪上,瘦得不成人形,皮包骨的軀體已經徹底支撐不了輕得可憐的重量,他只能平躺在被褥上等待死神的召喚。

“你還好嗎?我親愛的兒子,我們來看你了。”獵驕靡進門說話時把細君公主往前推了推。

“你還好嗎?我們的太子。”細君公主看到他病成這樣,一陣驚訝,只能這樣問道。加薩甘因爲氣息不足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感謝了他們兩人的問候,然後用手向阿依蘇指了一下。聰明的阿依蘇趕緊移來兩具軟墩讓大昆莫與細君公主坐下。

“你喝奶吃飯怎樣?”獵驕靡問道。加薩甘沒有回答,雙手顫動着想抓住獵驕靡的手。獵驕靡把手伸過去兩人的手握到了一起,心中與肢體的感覺催動着兩行熱淚順着臉頰而下。肢體的接觸似乎讓加薩甘得到了力量,於是,斷斷續續地說道:“把……太子……的……位置……給……給……軍須靡!”這句話是對自己的請求?還是對國家的請求?加薩甘已經沒有力氣解釋了。但從獵驕靡流淚點頭的默許看,他已經答應了面前自己曾經最看中最滿意的兒子,這個生命即將結束人的請求。

得到滿意的回答後,加薩甘心中的包袱卸載了,遊離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剛纔的光澤,他帶着求生的慾望看着面前曾經給自己生命的父親,是想表示感謝?還是想請求他再給予一次生命?已經沒有力氣說出口了。氈房內的談話結束了,阿依蘇給細君公主翻譯也結束了,此時的寂靜讓這一次談話蒙上了神秘的面紗。實際上除了他們四個人以外,誰也不清楚這次談話的內容。

“我同意加薩甘的想法,把太子之位賜給軍須靡,能者治國,勞者耕田嗎!”細君公主在寂靜中突然說道。誰也不知道這位儒家思想濃重的淑女說這句話出於何種原因和心理。但是她的看法得到了獵驕靡點頭和讚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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