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蘭聽到這個聲音,眼睛倏忽一亮。
這個聲音給她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雖然剛纔只見了個背影,已經讓她驚豔不已浮想聯翩了。現在有見本尊的機會,豈能放過!
她個頭本就不高,坐的又稍稍遠了一些,哪裡看的清楚。正想着找個理由站起來看個仔細,就聽葉清寧淡淡的笑道:“沈側妃過獎了,我這點微末之技,在你面前哪裡值得一提。”
話說的倒是十分客氣,可葉清寧臉上的神情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她到底是心高氣傲,又一直暗暗視沈秋瑜爲情敵,能忍住不直接挑釁已經算是不錯了。
還沒等沈秋瑜說什麼,那個吹笛少女又笑道:“今天難得這麼好的機會,不知沈側妃可否讓我們一開眼界?”
葉清寧心裡暗暗冷笑,瞄了那個吹笛少女一眼。
有朋友自然就有對手。這個吹笛少女姓羅,叫羅妙可,是羅丞相的小女兒。也就是當年那個愛慕顧熙年的羅妙音的親妹妹。
她和羅妙可同樣出身名門,又都是心高氣傲頗有才氣的同齡少女,自然不免處處被人拿來比較。偏偏羅妙可容貌稍遜一籌,一直被她壓了一頭。因此和她一直不對盤。沒想到今天又在賞花宴上碰上了,自然要較勁一番。
羅妙可見自己大出風頭,心裡不忿,竟想讓沈秋瑜下場彈奏一曲壓了自己的風頭。哼!儘管放馬過來好了。
想及此,葉清寧含笑說道:“羅姐姐的提議甚合我心,只是不知道沈側妃肯不肯賞這個臉呢!”
話說到這份上,沈秋瑜卻是不好再推辭了,只得笑着說道:“兩位如此盛情,我也只好厚顏獻上一曲了。”
衆人聞言都是精神一振。尤其是年輕的少女們,更是激動興奮的竊竊私語起來。
誰沒聽說過沈秋瑜這個名字?可沈秋瑜再有名氣。畢竟是幾年前沒出嫁時的事情了。當年同齡的女子都已出嫁,在座的卻都是正值十三四歲的妙齡少女,幾乎無人聽過沈秋瑜撫琴。今天可要好好欣賞比較一番,比起葉清寧到底又如何。
一個優美的身影盈盈而立。
葉清蘭睜大了眼睛看了過去。
果然是個極美的女子。一張尖尖的瓜子臉,眉若青黛,眼似秋水,顧盼間笑意盈盈,美的幾乎無可挑剔。衣着穿戴雖然精緻考究,卻並不張揚。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的優雅,更令人驚歎不已。
若單論容貌。葉清寧絲毫不遜色。可她那份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卻生生的將葉清寧比了下去。也令在場的所有妙齡少女都黯然失色。如果把衆位少女比作鮮花,那她就是豔壓羣芳的海棠。靜立枝頭,吐露芬芳。
好一個沈秋瑜!
能讓顧熙年念念不忘至今能讓太子趙琌不顧兄弟情義強娶的女子,果然不同凡響。
葉清蘭目不轉睛的盯着沈秋瑜,眼裡滿是驚歎。
在場的都是女眷,雖不至於像男子見了美人就會失魂落魄。可美人誰都愛看,沈秋瑜這一起身,衆人的目光便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沈秋瑜顯然早已習慣了被衆人矚目,微微一笑,如鮮花盛放:“清寧妹妹,我可否借你的琴一用?”
葉清寧不甘心被壓了風頭。也淡淡的笑道:“沈側妃請隨意。”
美人過招,不必刀光劍影,只需一個淡淡的眼神。便已彼此心中瞭然。
沈秋瑜含笑點頭,不疾不徐的走到場中。葉清寧和羅妙可並肩而立,卻彼此互不理睬,只盯着場中的那個優美的翩然身影,眼裡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嫉妒。
葉清蘭也細細打量了幾眼。目測看來,沈秋瑜至少也有一米六五。在一衆玲瓏小巧的女子中。愈發顯得身姿修長窈窕動人。
沈秋瑜翩然坐下,略一試音,便專注的撥弄起了琴絃。
琴聲似溪水淙淙,又似空山鳥鳴,聲聲落進人的心底。
這首曲子似乎有些耳熟。葉清蘭略一思忖,便記起了曾在哪裡聽過這首曲子了。當日葉清寧悄悄練習的琴曲,就是這一首。只不過,沈秋瑜的琴藝明顯比葉清寧高出了一大截,明明是淡然悠遠的琴曲,卻悄然撥動了人的心絃,令人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
連葉清蘭這個外行都能聽得出來高下之別,葉清寧自然更是一聽即知,不自覺的咬着嘴脣,俏臉隱隱泛白。
羅妙可有意無意的瞄了葉清寧一眼,故意笑道:“葉妹妹,依你看,沈側妃的琴藝如何?”
葉清寧臉色很難看,嘴脣抿的緊緊的。
羅妙可欣賞着葉清寧難看的臉色,心裡卻愉快極了。
這首琴曲不算太長,大概幾分鐘也就結束了。琴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衆人俱是一臉陶醉,久久沒回過神來,一時反而無人起身喝彩道好了。
沈秋瑜淺淺的笑着起身,走到了葉清寧的面前:“清寧妹妹的琴果然是難得的好琴。”
葉清寧扯了扯脣角,擠出一絲笑容:“是沈側妃的琴藝高妙才對。”彈琴之人大多習慣用自己的琴,乍然換了架不熟的古琴,難免會覺得不順手。可沈秋瑜卻用她的琴,彈出了比她更動聽的琴曲……
她今天可算是徹底的丟人了!
偏偏羅妙可還笑眯眯的湊了過來,狠狠的誇了沈秋瑜一通。邊說邊故意瞄葉清寧幾眼,葉清寧心裡那個憋悶,就別提了。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一一圍攏了過來,沈秋瑜含笑應對,話語謙遜溫和,風度禮儀極佳,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鄭夫人卻一直沒有起身,淡淡的看了被衆星捧月的沈秋瑜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徐夫人和鄭氏也沒動,兩人交換了個默契的眼神,心照不宣的選擇了沉默。
葉清蘭早已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心裡掠過一連串的念頭。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沈秋瑜竟會在短短三天之內就嫁到了太子府上。看鄭夫人的反應,似乎其中別有內情啊……
葉清寧很快回來了。
見了葉清蘭和顧惜玉,葉清寧也有些驚訝。可她此刻心情欠佳,並未多問,只隨意的點點頭,便在鄭氏身邊坐下了。
鄭氏最清楚她驕傲的性子,此次受了這樣的挫折,她心裡不知氣成了什麼樣子。只是礙着人多,不好出言安慰。
葉清蘭也沒吭聲。葉清寧的臉上就差沒寫着“我很煩躁別理我”幾個大字了。此時不管說什麼,都討不了好,還是少張口爲妙。
有了沈秋瑜的精彩亮相,接下來的才藝表演便顯得有些波瀾不驚了。葉清寧興致缺缺,看了幾眼便垂下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葉清蘭卻看的興致勃勃。這樣難得的宴會,她可是第一次領略。這可比後世的選秀大賽要精彩多了。一個個標緻水靈的妙齡少女,個個都有真才實學,或撫琴或吹簫或作詩或寫字,看着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顧惜玉也看的十分認真。事實上,自從坐下之後,她的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場中的專供各人表演的空地。
葉清蘭覺得她這副樣子可愛極了,低聲笑道:“惜玉表姐,是不是覺得很有趣?”
顧惜玉抿脣笑了笑。這樣的場合對她來說,也是很陌生的。一般來說,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女纔有資格參加,而她自從過了十歲之後,幾乎就再也沒出過府了……
葉清蘭好奇的問道:“對了,惜玉表姐,你會什麼樂器麼?”在場的少女足有十幾個,幾乎人人都有擅長的才藝。看來,此時的世家貴族都很重視對女孩子的培養教導。顧惜玉也該不例外才對。
顧惜玉搖搖頭,小聲的說道:“我會作畫。”
作畫?葉清蘭眼睛一亮:“真的麼?那可太好了,我最喜歡書畫了。下次有機會,你畫一幅給我看看好不好?”
顧惜玉笑着點點頭。那笑容依舊有些怯生生的,可比起之前的怯懦畏縮已經好多了。
鄭夫人一直留意着顧惜玉的一舉一動,見她和葉清蘭低聲說笑,心裡說不出的妥帖舒服。
到了酉時一刻,賞花宴終於結束了。
許氏領着女兒張悅,笑吟吟的送客。
沈秋瑜臨走之前,特地到了鄭夫人面前,客氣的行禮道別。她雖已貴爲太子側妃,可對着鄭夫人行的卻是晚輩之禮。
鄭夫人客客氣氣的笑道:“沈側妃如此客氣,真讓妾身愧不敢當。日後若得了空閒,不妨回定國公府走動走動。老太太常惦記你呢!”話雖說的客套,卻不怎麼真摯熱情,顯然只是隨口一說罷了。
沈秋瑜卻恍然不察,笑盈盈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顧惜玉:“表妹,下次見。”
顧惜玉抿着嘴脣,低頭不說話。
沈秋瑜碰了個軟釘子,卻並不惱怒,淡淡一笑,在一衆丫鬟的簇擁下翩然離去。
葉清寧緊緊的盯着沈秋瑜的身影,眼神複雜極了。鄭氏瞄了葉清寧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隱忍的怒氣。
葉清蘭也在看着沈秋瑜的背影,心裡不知怎麼的有種強烈的預感。而她的預感一向很靈驗。
她們,一定會很快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