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尹正文道“可怕!”
“我不如他!但,這些並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最可怕的是……”七月話語突然一頓。
“什麼?”尹正文驚叫道。難道這些還不夠可怕?
“說不清楚,你見到他時就會明白了!沒有見過他的人,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可怕!”那月皺眉道。
“呃!”尹正文愕然,這個七月竟然跟燕雙鷹說的出奇的一致。
劍神之名,西門吹雪!
他就是劍,他的道只有劍!既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一顧,更不值他一笑。他要的只是他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在他來說那一瞬間就已是永恆。爲了達到這一瞬間的巔峰,他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在這個修真界中,沒有一個人能達到他那種境界!七月也不能,沒有人可以!唯獨西門吹雪一人,劍神之名,他當之無愧。
兩歲識劍,五歲初窺門徑,十歲已有小成,劍氣如虹,直衝雲霄。十八歲時,登峰造極,劍氣漫天,隨心所至。誰能有這樣的天資?獨西門吹雪一人!
但,他僅僅是天資過人嗎?不!其中練劍時的辛酸血淚困苦艱難無從得知,只是西門從不離劍,甚至吃飯、睡覺都不例外。
此乃爲“癡”西門吹雪以癡迷入劍道!
齋戒,薰香,沐浴。
西門從千里之外,頂着烈日騎馬奔馳了三天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他齋戒了三天,薰香沐浴,只是爲一個陌生的人復仇,去殺一個陌生的人。在別人眼裡,這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可在他眼裡,這是一件極爲神聖的事情。
“這世上永遠都有殺不盡的背信無義之人,當你劍刺人他們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劍下綻開,你總能看得見那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西門吹雪一貫冷淡的眼神中竟也露出了奇特的光亮,在他眼裡,殺人既不是一種罪惡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但卻是一件可以奉獻全部的、神聖的、必須嚴肅、尊敬地對待的事情。
劍,乃兇器也。處身於江湖中,求證劍道,不可避免雙手血腥。他能不爲己殺人、不爲錢財爲人、不爲仇恨殺人,只爲得證劍道而殺人,已初窺得劍道門徑。
此乃尊敬,西門吹雪以尊敬入劍道。
誠心正意,乃劍之精義所在。
初西門練劍時,入忘我之境,誠於劍,乃有成。心誠非一昔之力,斗轉星移,十數年未曾改變,是爲心誠。殺人之前必齋戒沐浴,是爲誠於劍;所殺之人皆該殺,決不濫殺無辜,是爲誠於人。獨誠於劍,不過能入劍道而已;誠於人,方能得證大道。若能誠心正意,則入劍道易,只是若無引路之人、激發之事,終不得破繭,未有大成。
此乃“誠”西門吹雪誠於劍,亦誠於人!
如今的西門吹雪,孤獨的眸子裡只有寂寞的影子。沉迷於劍道,就註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只有與劍爲伍。
起初,西門練劍廢寢忘食,雖孤獨一人,卻沒有深入骨髓的寂寞。練劍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標,那份對劍的熾熱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蓋起來,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什麼是寂寞?
年輕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回答這個問題,寂寞離他們很遠,就算偶而涌出的一絲感嘆,也逃不出意氣的影子。可許多年後,就算不願去想起這個問題,卻已經沒有辦法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時間把寂寞重新裝扮,它把寂寞交給你的時候,寂寞就成了那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西門吹雪也寂寞,從他決定獻身於劍道開始,寂寞的種子就被深埋於他的心底。他初入劍道,略有小成時,寂寞的影子就更濃了。他畢竟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
沒有人可以容忍時間永遠停頓在一刻,一個沒有人相伴、沒有人傾聽、沒有人理解的時刻。
西門遇到對手時,露出了熾熱的眼神,那是一種強烈的追求劍道的感情。這個時候,他的眼裡只有對手,他的心中只有劍。寂寞是一種很遙遠、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的事物。
可是,大部分時間,他都只有等,等待着那個神聖的時刻的來臨。這種唯一的等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寂寞的源頭,他只有等待,生命中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事情。
在遇到孫秀清的時候西門吹雪的生命開始了一個轉折,在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人化”,他已經開始有了感情。可是劍本無情,求證劍道又豈能多情?
他似乎離得劍道越來越遠。可是沒有人知道,遠,在很多時候,只是我們看待事物的角度而形成的。如果真的有人能在人生的格局之外俯視,是可以看到西門離劍道是越來越近。
沒有人可以從一出生就沒有人性中的各種情感,要想走出人性情感的局,首先就必須入局。
可是入局容易,出局卻很難!
人性中的情感也如寂寞一般是附骨之疽,沾染了,就別想輕易的擺脫。西門吹雪一生追求劍道,爲證大道,不惜奉獻生命。孤獨一人的時候,他越來越寂寞。有人相伴的時候,他是不是不再那麼寂寞呢?
月光如水,人依舊。求道之心不死,孤傲之心不死。他仍然是寂寞!
與葉孤城一戰後,西門吹雪劍法更上一層樓,他的劍法已經達到了“無劍”的境界,“他的人已與劍融爲一體,他的人就是劍,只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這一戰,他求得了劍道的真義!
他的劍已隨心所欲,既是到處都有,也是到處都沒有;他的劍已不爲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又或者爲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他的劍已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
這就是劍道的巔峰!
經此一役後,西門吹雪畢生夙願已了,人亦已出局。在別人的眼裡,他是在劍術的巔峰之上,猶如萬丈雪峰上的一樹寒梅,迎風而立。
可他即已出局,無所求、無所欲,又哪裡還會有人性的情感——寂寞呢?他雖仍有妻兒相伴,但心已在九天之外,在常人的眼裡就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冰冷的極致。
這就是寂寞!寂寞的巔峰!
什麼是劍?我只能說有一種劍叫西門吹雪!
什麼寂寞?我也只能說西門吹雪就是寂寞!